開會,還是開會.
現在在根據地百姓間流行一句諺語,官府稅多,闖王會多。
會多的原因是,他們這個闖王什麼事情幾乎都不獨斷專行,都要找來兄弟們一起商量著辦,一場熱熱鬧鬧的會後,肯定會有許多條對百姓有好處的政策出台,這讓大家分外興奮。
今天闖王又開會了,這個消息一出,集市上的百姓就開始交頭接耳,興奮的推測這次闖王開會的內容,還有人不斷的踮起腳尖,仰著脖子往闖王的窯洞那裡看,看窯洞外那個石墩周圍到底都有誰參加,以判斷這次會議的內容,是針對自己百姓還是關於軍事的。
現在大家最盼望闖王開會是針對百姓的,因為現在百姓手中的土豆簡直成災,大家實在是沒有辦法解決,吃不了,放不了,丟了更加可惜,那是敗家,這個事情必須要闖王解決,再不解決就要了人命了。
之所以大家猜測這次大會可能是解決這事,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在前天,闖王逛集市的時候,和老王頭談了好久,最後闖王是皺著眉頭走的,闖王最體恤百姓,當然要解決百姓的事情了。
「快看,快看,陳策政務官來了,就坐在了闖王邊上啦。」一個小伙子眼尖,第一個就看到了總是一身藍色長袍的陳策。
緊跟著陳策出現的是過天星那個黑大個子,沒有先和呂世打招呼,先站到土坎邊上,對著底下集市上的百姓父老揮手,於是,幾乎所有的父老都一起雙手高舉歡呼回敬,過天星就咧著大嘴滿足的笑,然後端著個大碗走到闖王對面坐下了,也不見施禮,也不見闖王不高興。
一文一武,對等,這看不出來什麼。
正在大家迷惑不解的時候,一騎快馬飛奔而至,戰馬跑到院子外面停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躍然下馬,曹猛,是曹猛,但曹猛的到來卻不能說明什麼,因為曹猛身兼軍政兩界,即是葫蘆峪老營的大總管,但同時也是整個根據地的守備軍統領,現在看開會的人馬,軍政兩面相當。
又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闖王的三侄子飛奔過去,接住馬韁繩,攙扶著一個「黃袍」的人艱難下馬,下了馬還在地上晃了晃身子,百姓一陣心疼一陣驚呼,那黃袍不是黃色的,而是連夜趕路,飛揚的黃土給染成的,這個風塵僕僕的首領是鄭浩,現在甘泉子午嶺根據地的政務官。
文官多了一個。
接著出現的是一臉和氣的趙興,這時候百姓又都開始狂呼,趙興就腳步一頓,抱起雙拳給底下黑壓壓的百姓施禮。
趙興外號趙閻王,但那都是分人說,軍隊,管理者,村長族長怕他們,作奸犯科的怕他們,敵人地主豪強怕他恨他,但是,百姓不怕,不但不怕,反倒最歡迎他,因為他所作所為都是在維護百姓的利益,都在維護大家的闖王,這樣的人怕什麼,愛護還來不及呢。
但趙興每會必到,這也說不出什麼。
李先生出現了,還是那樣沉穩的先給闖王施禮,闖王站起還禮,然後是大統領,大統領就揮揮手咧著大嘴不知道說了點什麼,然後給到了的頭領施禮,就連王建張嘯小哥倆也不落下,這讓人深深的感覺李先生的謙和與謹慎。
李先生是昨天被緊急召回的,大家都知道,李先生現在是洛川根據地政務官,對外身份是洛川大地主,管著政務文事,在陳策手下,看來政務佔了大頭,有希望。
但是,接下來的一個人就讓大家有點失望了,因為來的是耿奎,他可是步軍統領,是的的確確的軍人。
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高台上,是春蘭,春蘭可是大家的心肝寶貝,無論軍民都寵著她,結果寵的脾氣越來越大,任誰見了都懼怕三分,現在在整個根據地,就三嬸管得了她,三叔都不行,連著那些娘子軍都要讓著了,原因是她太護短,她一出場,大家心就涼了,春蘭是軍方的人,看來這次會議還是軍事上的,但是也還算是民事的,因為這根據地的婦女事物都歸她管,在她得了闖王一個什麼男女平等的尚方劍後,誰家男人要是打了女人,那春蘭絕對會第一個堵在那家門口,男人要是不道歉受罰絕對沒完。
要說這春蘭也是能人,整個根據地的女人,只要願意做工有點手藝的,都被她組織起來,給隊伍上做事,也給各家帶來額外的補貼,所以,她也特別的被女人們愛戴。
離著婚期就剩下四天,按照老禮,呂世與春蘭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見面的,但是,這是根據地上最重要的會議,作為根據地創始人,管著全根據地婦女事物的春蘭不能不來,公事為重,耽誤不得,於是,春蘭和呂世力排眾議,一個要求,一個邀請必須參加,大家最後也就善意的同意了邀請和要求,至於是為了開會,還是為了小情人相見,那大家就絕對的不在乎了。
春蘭跑來的時候,一見呂世,眼圈先紅了,呂世噎站起來嘴唇哆嗦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這個樣子,立刻招來眾人的一陣笑鬧,春蘭跺跺腳,上去先給笑得最曖昧的過天星一腳,過天星就無比慘烈的嚎叫,好像隔著那身永遠不願意脫下的盔甲,被踹斷了肋骨,春蘭也不管,挨著個的打上門去,打到李先生面前,卻只能舉著手無可奈何了,最後用一個白眼算做報復,然後就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呂世身邊,然後還往呂世身邊靠了靠,呂世也悄悄的往春蘭那裡挪了下屁股,這又招來過天星的一陣大呼小叫。
「三叔,快看,三叔來了。」一個人喊了起來,人群立刻往前湧,那些站在前面的百姓紛紛給三叔施禮,有的喊大伯,有的喊三叔,有的喊爺爺,一時間讓三叔樂的鬍子都翹起來了,帶著四老一面走一面拱手,看到同齡的老哥哥,還要站住攀談一兩句,讓人心更加溫暖。
這個老頭,已經成為根據地最閒但也是最忙的人了,地位絕對是超然的,就連人人懼怕的趙興見了三叔都得低眉順眼的,更別說闖王和過天星大統領了。
但三叔來了說明不了什麼,因為三叔在山寨上,什麼都不管但又什麼都管,無論什麼會,必有三叔。
但是三叔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再次升起希望的事情,在他的身後不但跟著四老,而且還有幾個村長,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大娘,其中就有山下三兒他爹他娘,說是要帶著一起開會。
於是,整個集市幾萬人迅速的將這個好消息傳開,帶著這些村長老大娘開會,絕對是關於農事百姓的,這下,大家的心思就活泛開了,於是大家不再歡呼,不再交易,一起仰著脖子眼巴巴的看著那個,即將給他們帶來希望的土台院壩。
最後到場的是鄭宏達,其實鄭宏達還算是個外人,應該不會出現在這樣鄭重的場合,但是,這次被呂世特意請來,不是決策,是旁聽,這讓鄭宏達受寵若驚,但想想之後,就心情複雜的接受了邀請。
老規矩,會議在呂世的開場白裡開始,當然還是他定下基調,至於最終大會跑題到什麼地方,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這次,我召集各地負責政務的兄弟們先生們急急的趕回來,還請根據地幾位村長大娘參加,尤其是請了我們的鄭宏達鄭哥哥作為旁聽,並給與指點,大家就看出這大會的不尋常了。」
大家一起點頭,等著呂世說話,呂世站起來,背著手,在院壩上開始踱步,想來又想之後道「這個會,我就叫他土豆大會吧。」
此言一出,大家一愣,接著就轟然大笑起來,土豆大會,很好,很有意思。
但是,陳策沒有笑,那幾位邀請來的老農也沒笑,鄭宏達就只剩下苦笑了。
呂世沒笑,而是很嚴肅的揮揮手止住大家的哄笑,心情沉重的道:「大家不要笑,這次大會,真就是為了解決百姓手中的土豆問題,糧賤傷農,這是真真切切擺在大家眼前的問題。」
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面嚴肅的道:「不要看這土豆不值錢,這關乎到我們根據地是否良性發展的大事,也關乎到我們未來推廣新品種作物的進展,我們推出的土豆受阻,那以後無論什麼新品種的推薦,都會在百姓心中留下陰影,再不敢放心大膽的耕種。」
這麼一說,大家知道了這事情的嚴重性,都開始端正了坐姿,等著呂世繼續。
「這位老伯,請您和大家說說您家種了多少土豆,收穫多少,能賣多少。」呂世走到一位老者的身前,客氣的邀請。
那老者,正是原先在集市上和呂世對話過的那個老頭,見在這種嚴肅的場合,闖王依舊恭敬有禮,當時有點手足無措的左看右看,扭捏的不知道該如何張嘴,生怕當著滿根據地的大官說錯了話。
三叔笑著推了他一把道:「這裡就我們歲數大,他們都是小輩,有話就說吧。」
被三叔安慰了一下,這位老者才戰戰兢兢的站起來,給呂世和各位頭領施禮,然後再次吭哧半天才開口道:「回闖王話,回各位長官話,草民得闖王恩賜,家有十六畝好地,扣除種了點雜糧油豆,剩下十二畝都種了闖王推薦的土豆,也是得闖王洪福照看,地肥水好,竟然是個大豐收,共打了土豆五萬斤不止。」一些人聞聽這個數字,都倒吸了口冷氣,天啊,一家就得土豆五萬斤,那整個根據地得是多少,還有,這只是第一季的出產,這個時候,還能再種上麥子谷子,那就又是一番收穫啊,那怎麼還何愁吃不飽肚子,在這天下大旱,流民遍地的時候,有了這麼大的產量儲備,招攬流民壯大根據地就不再是個難題。
但看上去拿幾位老人家,怎麼是愁眉不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