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有懷揣著自己未來希望的字據,走在堅實的春天的大地上,步子從來沒有入今天般堅定。
沿途村鎮依舊房屋破敗,但不像原先那樣死氣沉沉,破敗的屋宇上都有了裊裊炊煙生氣,看著就是生機一片。
離著村子近的田地裡已經有了勤勞的農人在翻整這田地,那一定是分到自己手中的田畝,等待這秋天的收穫,遠遠的沿河之地,都被或長或短的水渠串聯,密的入蜘蛛網一般,看那水渠上細緻的鐵鍬拍打的痕跡,就可以看出,那都是百姓上了心的,沿途上不斷有百姓匆匆的趕路,雖然身上依舊衣衫襤褸,但看那臉上卻沒了往日死亡的氣息,取代的都是自內心的燦爛的笑容,認識的與不認識的都主動的上去招呼,簡簡單單的問聲吃了嗎,回答的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吃了。」
問聲吃了嗎,根本就不是想要請客,只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吃了,這早晨的飯吃了,便是一種富足的自豪,回答一句吃了,也不是客氣了對方,而是向對方表面自己也是富足安康,這樣的人群這樣的問候,這樣久違的回答,張大有有時候都有了想哭的感覺,但那是幸福的想哭,這都是天王的德行所致,天王的恩賜所致。
自己隨著不斷的問候和被問候,腳步竟然也變得輕快起來,隨著曹家集越來越近,路上的行人便越是稠密起來。
遠遠的看那曹家集已經是人流穿梭密如過江之鯉,原先這曹家集,那是所有百姓的閻王殿,來這裡都是淒淒惶惶交租的窮兄弟,但今天看來,各個都是興高采烈,前來採購的鄉親。
天王不但給了賑濟的糧食,而且還破天荒的按照人頭每人了一兩銀子和一慣的銅錢,讓鄉親或還貸或購買急需的藥材食鹽還有布匹等物,解了百姓鄉親的燃眉之急。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流,張大有進了曹家集。
由於來的早了,天王錢莊卻沒有開門,門前站滿了等待貸款的人群,其中有幾個自己相熟的同行,互相打著招呼,述說著自己的想法打算,這些人裡有要做風車的有要做小農機具的,大家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張大有見一時半會也開不了門,也輪不到自己提款,就擠出人群向曹家集的鐵匠鋪走去,希望先定制下自己需要的鐵器。
曹家集的鐵匠鋪那裡也是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原先那個一臉橫肉的曹家掌櫃已經不見,代替的是一個大家公認老實厚道的鐵匠和幾個徒弟在裡外滿臉笑容的張羅,張大有藉著人熟,勉強擠到前面,和那老師傅打了招呼,試探著說自己沒有縣上和曹家的批文,是否能打些鐵器,那老師傅哈哈笑著道:「你個兄弟哦笑,原先那個曹家混蛋已經被天王砍了腦袋,這鐵匠鋪子也被自己和幾個徒弟合夥盤下,現在定制鐵器再不需要什麼縣裡的批文,曹家的肯,只要你需要,就可以打給你。」
但一聽張大有要打造風車的鐵件便犯了難,原來這東西需求太大,一時半會排號也是不及,需要等到年後才成,張大有忙點頭同意,急急忙忙的定下所需,那師傅也不要定金,就答應下來。
交代完了鐵匠事情,又到木材繩麻那裡也擠的不行的訂了東西,然後往回走,去錢莊領錢。
曹家集也一改往日的蕭條,真正的變得熱鬧起來,沿街叫賣的也不是曹家如狼似虎的家丁惡奴,換成了一臉笑意的夥計,不斷的站在門前,大聲的與走近的窮鄉親打著招呼,攀談著親戚,小的親切話語和藹,不斷的將一個又一個親戚讓到店裡,和氣的推銷者自己的商品。
張大有剛剛經過一個布店門前,一個夥計揚著手大聲的喊道:「那不是張大哥嗎,卻是趕集來啦,來來來,快到小弟的店裡歇歇腳,大老遠的趕來定是累的慌。」
張大有左右看看卻沒有人答應,看來那夥計正是叫著自己,但自己的懷裡只有那張珍貴的借據卻沒有一個銅板,就要假裝的低頭走過,但那夥計一把拉住,笑著道:「張大哥卻是不認得小弟嗎,我是鄰村的張二啊,攀談起來卻是你我本是本家的,老遠的趕路來了曹家集,怎麼就過了小弟門口不進,快來看看。」
不由分說便拉了張大有進了店,還沒等張大有反應過來,那張家本家便在門後圍著炭火的大缸裡舀了一瓢水遞給張大有,張大有也是連番趕路口渴,幾番推脫之後,順勢喝了,水是溫水,裡面還有一點淡淡的鹽味,真是可口之極,張大有就訕訕的再次討要,那本家卻是歡快的再次舀了一碗,「張哥哥辛苦,且先坐了歇息,咱們店裡也進了許多花布,回頭給我的嫂子扯上幾尺,還有老娘也要做上一件褂子的,今天小年,得天王看顧,還是添置幾件吧。」說著也不等張大有表態就在櫃檯上拿了幾樣布樣來推薦。
櫃檯上已經被圍堵的水洩不通,一個個窮苦的漢子都在那裡吆五喝六的討價還價,但都表現出暴戶般的最終選上一塊。
張大有就紅了臉,自己高興的過了頭,竟然忘記了今天是小年,口袋裡除了那一個半的餅子和那帶著希望的借據再無一文,當下訕訕道:「這位本家小哥,來的匆忙,卻不是來買年貨,改天。」然後鄭重道:「改天一定到兄弟的店裡給你嫂子和老娘扯上幾尺的花布,只是今天喝了兄弟的溫水,這今天,今天,。」話未說完就已經八個臉紅的和個母雞一般。
那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本家一見,也不訕笑,大聲道:「哥哥說的哪裡話來,來了我東家的小店便是看的起兄弟,現在可不是活閻王的時候,最親的還是咱們這樣的兄弟,哪裡那般客氣,今天手頭不方便,還有以後照應兄弟的買賣》」說著這話的時候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哥哥有祖傳的手藝,定是得了天王錢莊的批准,放下貸款來,或做風車,或做小農機具,是也不是。」
張大有當時嚇壞了,熟語言道,錢不漏白,這兄弟一般吵嚷,卻不是犯了大忌。
那兄弟哈哈大笑道:「哥哥放心,現在是什麼時候,天王治下,那裡還有那宵小敢窺視你的銀錢,難道就不怕天王大軍殺他個雞犬不留,你就放心去吧,等哥哥賺到了銀錢,卻不要忘記光顧我的小店啊。」
「我記起了,原來你不是在省城裡當學徒嗎,怎麼今天卻是在這裡。」張大有響起這個八竿子打不到的本家,也是窮苦的人家,父母養不活的,就給人家當了學徒,每次年裡回來,都是衣衫破爛身上傷痕纍纍,一家都要抱著痛哭,但又能怎樣,畢竟有口飯吃以致不死罷了,今天卻見是衣著光鮮,滿臉的興奮。
「哥哥惦記,兄弟心領,還不是這天王了天兵,剿滅了這活閻王,分給了我們家糧食和土地,爹媽就喊回來我,卻正趕上天王善政,賣活閻王的店舖,還允許我等以地抵押貸款,我和我爹娘一商量,便於原先的東家的賬房和著盤下了這個布莊,賬房先生做了大東家,我和兩個師兄弟做了小股東,現在好啊,天王無雜役,便是我這小本經營的也沒有閒雜來盤剝,只要按時上繳十一的稅前,就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了這生意,看看現在的情形,不要多久我們兄弟幾個就能收回成本,到那時我就可以接了爹娘來享福。」
說話時候卻是拿眼睛瞄著店外,突然眼睛一亮,忙對張大有道:「哥哥但坐,我有親友來了。」也不等張大有說話,就小跑著往外去了,嘴裡是一疊聲的喊著:「那不是趙家哥哥,卻是趕集嗎,來來,來兄弟我的小店裡喝口水歇歇,。」
張大有見人家忙,就獨自走出布店,尋那錢莊去,走在路上聽人十句裡倒有三句是天王的好,這天王鎮的得了百姓的愛戴。
一個雜貨店前,一個夥計慇勤的送一個大嫂帶著一個孩子出來,那大嫂是一臉受寵若驚的表現,那孩子已經瘦弱的不成人形,看樣子卻是活不上多久,拉著母親的衣襟不斷吵鬧,那母親沒奈何,在懷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個小紙包來,小心的把一塊黑黑的東西拿出來給那孩子,那孩子揚著沒有血色的小臉,把那個東西放到嘴裡,小心的吸吮了一下之後,吃驚的問道:「娘,這是什麼味道,怎麼這樣的好吃。」
那婆姨抱住孩子不由眼淚簌簌落下,哽咽道:「孩子,這是甜的味道,等你痛的難受時候,就舔一舔,就不再痛了。」
「真的嗎。」那孩子天真的問道;「那娘也和我一樣疼的哭了,來,娘你也舔一舔這甜的味道,娘就不痛了。」一番言語引得那婆姨放聲痛哭,引得所有人駐足觀望,也一起淒然淚下。
「娘,這是什麼東西啊。」
「這是糖,這是天王糖,因為天王來了才讓你知道了什麼是甜。」
所有的人都被這個名字吸引,都看那孩子手中的天王糖。
那雜貨店的小二抽泣著大聲喊道:「快來啊,我們小店有天王糖啊,一文兩塊,買回去,讓你們的孩子知道什麼是甜,什麼是天王給大家的甜啊。」
幾乎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一起擠向了那個小店,去爭搶天王糖。
走在曹家集長長的街道裡,最熱鬧的是各個賣天王糖的雜貨店,每個雜貨店門口都有聲嘶力竭的店小二在高喊著自己店裡天王糖的好處,盡量的招攬著所有窮苦的兄弟們,讓大家都能在
張大有握緊了拳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在貸款到手後擠出幾文,買上幾個天王糖,讓一家大小在新年裡嘗嘗天王帶個大家的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