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行軍.隨著山路越來越難走.開始慢慢有體力不支的兄弟掉隊了.在這個虎豹遍地的時代.在這樣渺無人煙的山谷裡.脫離大隊就等於死亡.於是.呂世就前後的鼓舞著打氣.時不時把自己的馬讓給掉隊的兄弟歇腳.
那些兄弟也不客氣.紛紛趴在馬背上休息一刻.等體力剛剛恢復一些就立刻下馬.走進行軍的行列.那些戰馬上就又換成了新的人.
正在拚命趕路的同時.呂世和陳車都默默地祈禱天再黑點.這樣那張元就要收兵罷戰.這樣就會給曹猛留出喘息的時間.
正在焦急祈禱的時候.前面監軍士又背來一個曹猛方面的監軍士.他通報道.那張元並沒有在天黑的時候撤兵.而是連夜發起攻城.
這個壞消息.簡直就讓呂世和陳車發狂.對望一眼.咬咬牙.呂世爬到了一個大石頭上.對著火龍一樣匆匆前行的隊伍大聲喊道:「兄弟們.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消息.甘泉戰場.我們的曹猛兄弟.帶著區區五百人.抵抗著張元那廝糾集的八千鄉勇官軍死戰.這是近乎二十倍的敵人.現在敵人沒有按照常規天黑撤軍.卻更加兇猛的連夜攻城.現在我們的要塞已經岌岌可危.我們必須加緊行軍前去支援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口號是什麼.」
「不離不棄.死戰不退.」所有的人都拼著最後的一口氣高喊.那聲音在漆黑的山谷裡不斷的被放大被來回傳送.
「好.為了我們的兄弟.為了我們的不離不棄.我需要你們再次輕裝.並且跑步前進.現在.娘子軍出列.到後面收攏大家丟棄的東西.」
再次輕裝.身上除了扎槍再沒有什麼了.但一幕令人血脈噴張的場景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呂世和陳車站在隊伍前.一言不發的一起解開了上衣的紐扣.將裡面已經被汗水浸透的沉甸甸的棉襖脫下.毫不猶豫的丟在了路邊.然後就穿著一件單衣跑步向前.
沒有人鼓動.也不需要人鼓動.所有的人在奔跑中喘著風箱一樣的粗氣解開上衣.把浸滿汗水的棉襖脫掉.也毫不猶豫的丟棄在路邊.然後放開腳步大步跟著呂世跑起來.
山路崎嶇.已經不再是闖軍兄弟的障礙.緊急的任務.讓所有戰士就如山中的獵豹一樣敏捷的.不顧一切的跳躍過一個個壕溝巨石.沒人在去顧及去砍那刮人的荊棘.沒人去看身邊的斷崖.只是拚命的飛奔.有人掉隊了.就在路邊慢慢的走著恢復體力.然後再跑.一個戰士實在跑不動了.就有身強體壯的兄弟.像平時訓練那樣架起他.但那人卻掙扎著甩開同伴的雙手.聲音微弱的哀求:「不要管我了.你們跑吧.前面才是最需要你們的地方.」然後一頭紮到路邊.再無聲息.
沒有人顧得急去多看一眼.就匆匆的從他的身邊跑過.火把滅了.丟掉他.看著前面的兄弟背影就是了.偶爾有一兩聲沉悶的聲音在斷崖下響起.那是掉下去的兄弟.沒有哀嚎慘叫.那是咬牙堅持著不希望自己的聲音影響了兄弟們的戰意.
跑.跑.跑到戰場就是勝利.
當呂世帶著大軍拼了命的跑出了山區.兩腳踏上平原的時候.已經是疲憊不堪的士卒不由自主的爆發出一陣歡呼.
腳踏上平地.就是說離甘泉只有二十里的路程.那個趴在呂世戰馬上面的嚮導欣慰的說道:「闖王.下面的路就都是一馬平川了.還有二十里就到了.小老兒也是盡了力量了.」說罷就一頭栽倒馬下.不省人事.
呂世連忙喊過來一個戰士.命他趕快救治.自己飛身上馬.那戰馬畢竟不如被大郎搶走的白馬健壯.身形晃動了一下.但頑強的站穩.呂世在馬上勁力的坐穩身姿.裝的若無其事.大聲的嘶啞的對不斷從自己面前搖搖晃晃咬牙堅持行軍的兄弟們喊道:「弟兄們.我們已經與死神賽跑了一夜.現在.我們已經跑過了最危險的一段.眼前就是一片坦途.還有二十里.那二十里算得了什麼.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早晨訓練的一個小小節目.但這二十里卻不是我們嘻嘻哈哈的跑完開飯.而是在二十里的前面有一群我們最是親厚的兄弟們在浴血奮戰.在需要我們立刻支援.還有一場慘烈的戰鬥正等著我們.我知道我們跑完這二十里.可能我們連拿動扎槍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我相信.我們還有牙齒可用.我們還有血肉之軀可以替我們的兄弟抵擋刀槍.所以我們必須咬牙堅持.直到與我們的兄弟會師.大家回答我.能不能.」
沒有任何人回答.有回答的力氣還是用在跑吧.大家用行動來回答呂世的提問.大家都瞪著血紅的眼睛.拖著疲憊的身體.但腳步卻比先前更加堅定.更加快速.
「報」遠遠的又一個監軍士騎著戰馬飛奔而來.那監軍士在戰馬上遠遠的大喊:「闖王在哪裡.快帶我去見闖王.」
呂世的心就咯登一下.心道壞了.難道說自己拼了命的趕路.也沒能趕上曹猛兄弟最後一戰.突然想起黑虎星應該比自己要早許多時候到達戰場.難道敵人真的強大到.連六百黑虎星的騎兵都不能改變戰場的態勢.但無論心中怎麼七上八下.依舊裝作鎮定的等著那監軍士前來稟報.但呂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戰士咬著牙把步子提快道了極限.
那監軍士好像也感覺到了兄弟們腳步的加快.也看出了兄弟們那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堅持.當下也不等向呂世匯報.自作主張的大喊:「大捷.甘泉大捷.曹總管以五百兄弟抵擋七千敵軍.今晨大捷.」
隊伍沒有停.所有的兄弟都沒有停下腳步.依舊是那樣頑強的堅持著.拼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在向甘泉.在向那個需要自己增援的戰場機械的跑步.
監軍士見了大吃一驚.他已經感覺到兄弟們只是本能的用生命裡的意志在機械的奔跑.一個翻身下馬.一把攔住一個低頭悶跑的兄弟.大聲對著他的耳朵大喊道:「大捷.甘泉大捷.曹總管以五百兄弟抵擋七千敵軍.今晨大捷.你聽到沒有.不要再跑了.戰鬥結束啦.」誰想到.那個兄弟木然的推開他.依舊奮力向前.
監軍士被嚇到了.哭喊著大喊:「闖王.闖王在哪裡.快告訴兄弟.真的是大捷.真的大捷啊.快讓兄弟們別跑了.這要跑死人的啊.」
這個時候呂世才反過味道來.不敢相信的喚過那個連滾帶爬的監軍士兄弟.拿眼睛盯緊那個監軍士大聲問道:「你說什麼.大捷.甘泉大捷.曹總今晨大捷.是真的嗎.你要知道謊報軍情那是殺頭的罪過.」
「這是真的啊.是大統領讓我通知闖王.別讓大家再跑了.闖王你看看現在的兄弟都跑的沒了知覺啦.就是一口氣在支撐啦.快讓大家停下吧.」那監軍士一邊回答著呂世.一邊奮力的抱住一個低頭疾走的兄弟.那個兄弟和他就都變成了滾地葫蘆.但那兄弟卻是頑強的掙扎著向著甘泉的方向爬行.
呂世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勝利啦.五百對七千.真的勝利啦.
身邊的陳車也如在夢裡一樣喃喃著.「真的是勝利啦.我的監軍士絕對不敢謊報軍情的.」
呂世突然雙手伸向天空.聲嘶力竭的高喊:「兄弟們.休息吧.我們不要趕到戰場啦.我們真的勝利啦.五百對七千.我們真的勝利啦.」說著已經是語音哽咽淚流滿面.
隊伍一下子停下.就如同畫面定格一樣的停下.沒有歡呼.沒有擁抱.就這樣.全部士卒突然倒下.整整齊齊的倒下.
是啊.一夜之間跑了在直線的距離七十里.但上山下嶺那就是上百里的路程.這是多麼的不可思議.這是怎麼樣的精神在支撐.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強軍.什麼樣的意志.
看道躺倒一地的兄弟們.呂世和陳車反倒沒有了輕鬆.這要是不馬上給予照顧.一會能站起來的將只有寥寥幾百.那就是說.自己的隊伍將不經一戰就元氣大傷.
但這整只隊伍除了自己和搖搖欲墮的陳車.再無一人站立.這可如何是好.難道就這樣讓自己的兄弟眼睜睜的在這冰天雪地裡穿著單衣這樣睡去可能再不醒來.
正在呂世狂喊著、命令著、祈求著讓睡過去的兄弟們趕緊站起來.但是扶起了這個卻倒下了那個.剛剛去扶起那個.這個又倒下.正在呂世陳車和幾個還清醒的兄弟手足無措的時候.就在路邊不遠的一個村子裡.畏畏縮縮的走過來幾個農民.手裡拿著鋤頭棍棒.戰戰兢兢的上前來觀察一陣.然後一個還算膽大的老者.小心的來到看上去還算和氣的呂世身後.小心的問道:「敢問這位大王.這支隊伍可是闖王義師.」
呂世沒有反應過來.但本能的習慣還是謙虛的道:「這位老人家.我們是闖軍的隊伍.」但馬上就如同抓大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那老者.急切道:「請老人家幫忙救護一下我的兄弟.我的兄弟都是跑脫了力的.只要一碗熱水就好.求你了.」
「闖軍.」你老人家一愣.他沒聽說過.但身邊的一個青年卻是大喜道:「老爹.闖軍的隊伍就是闖王的隊伍.我就說嗎.我遠遠的就看見了這只隊伍的服裝.只有闖王隊伍的服裝才是黑色的.」
那老爹一聽一蹦三尺.厲聲對那漢子喊道:「那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救治咱闖王的隊伍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