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根據地緊張火熱的忙碌裡,新年悄悄的降臨了。
這是大明崇禎二年,也就是呂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新年,無論在那個世界還是在這個世界,呂世都隨著年輪的推進,又長了一歲,按照前世的計算方法,呂世現在應該是二十二歲了。
這一年經過了太多的事情,自己的心裡歷程也經過了太多的轉變,由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個亂世,由一個一心想奔到南方,奔向大海,做個衣食無憂的看客,看世界風雲變幻,看一個個風雲人物粉墨登場,卻被命運一點點的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這大時代裡,一個有著巨大影響的人物,這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想像著那個世界,自己現在可能正在家中泡網,然後等著老媽老爸做了豐盛的年飯,大家痛痛快快的吃一頓。
但想想那個時代,吃年夜飯,其實更像是一個過場,該吃的,平時隨時都能吃,該玩的,隨時都能玩,除夕晚會也再不能吊人的胃口,也不過是一個熱鬧,似乎,那時候的年已經淡了許多。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自己在身處的這個世界,年,卻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節令,全大明的人都隆隆重重的過,對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絕對不敢疏忽,不敢怠慢,不管是有錢人還是將近餓死的百姓。
根據地裡百姓,今年的年關過得絕對幸福富足,當然,所謂的富足也只不過是相對於往年罷了。但這已經讓所有根據地裡的百姓滿足,對闖王呂世,對大統領,對三叔,對黑虎軍所有的將士感恩戴德。
對於這個新年,呂世也非常重視,雖然按照年年的規矩,進入小年,一直到出正月,不得動刀兵,即便是國與國之間都嚴格的遵循這個規定,天大的戰事都要等出正月再說。
但呂世卻違反了這個規矩,呂世宣佈,為了讓全根據地的百姓士兵吃上肉,包括嘴裡都淡出個鳥的自己,命令弓箭營和根據地裡的所有獵戶,全部進山,對山中走獸施行大屠殺。
當這個命令下達的時候,第一個嚇變臉的就是陳策趙興,這兩個讀書人立刻就搬出了周禮論語,各種典故,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還有黃歷,堅決阻止呂世動刀兵,任呂世如何解釋都不行,就連一向言聽計從的過天星都持反對意見。
沒奈何,呂世不得不動用自己「無上」的權利,還假模假式的禱告了天地,在大堂裡,殺了一隻蘆花雞,在一塊春蘭提供的白布上,寫上一堆鬼畫胡,然後還放了一掛小鞭,這才勉強得到大家認可,但大家一致決定,狩獵只能到小年,往後呂世再動刀兵見血光,那大家寧肯散伙。
其實這就夠了,那五百弓箭營兄弟,還有幾百獵戶在呂世一聲令下裡,呼嘯進山,對滿山的飛禽走獸施行種族滅絕似的屠殺,而後學生兵,兒童團就開始將戰利品源源不斷的運送出山,屠殺一直到臘月二十七天黑,這下真正確保了全根據地的人過年有肉吃。
當時,陳策趙興啃著野味,還鄭重其事的教育呂世,這是違反天道的,這是不行的,呂世就笑呵呵的把一大塊野鹿肉塞到他們的嘴裡,兩個人立刻就變得啞口無言了。
雖然按照風俗,臘八要殺豬做豆腐,山寨雖然還捨不得多殺年豬,但三叔也大方的把手一揮,在山寨上,一下子就放翻了一百頭豬,三百頭羊,給每一個根據地裡的百姓按照一家一戶,都分上半斤豬肉,讓大家見見油水,半斤羊肉,再配合山寨分發的野味,讓大家熬上一鍋羅卜湯,踏踏實實的過個好年。
呂世現在不再是單身一人,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子侄的,於是,三叔家的窯洞裡,就被呂世春蘭,還有三個小子加一個乖巧的小丫給擠得滿滿當當,過天星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只好給三叔三嬸磕頭拜年之後,跑到大食堂,跟那些米脂來的沒家空的兄弟們胡吃海喝。
年夜飯完畢,大家開始往來各家拜年,於是,整個山寨,整個葫蘆峪,這個根據地,到處都是喧天的鑼鼓,到處都是遊走的火把,到處都是大聲的拜年聲,歡笑聲,這是一個多少年沒有的安樂祥和年。
三兒一家也在年三十的時候,難得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老爹就坐在寬敞的地窩子炕頭,瞇著眼睛看老伴媳婦忙裡忙外,看孫子孫女在院子裡爭搶山果。
這是一個好年,沒有地主東家上門討債,沒有差役軍戶踹門逼迫,沒有一家圍著一口破鍋,眼巴巴的看著鍋裡野菜中比星星還少的米粒,沒有了吃了這頓年夜飯,還要為初一的飯食發愁,這一切都沒有。
現在,鍋裡有的是山寨上發下來的野味燉羊肉,加上羅卜山菜,手邊就是滿滿的一笸籮饅頭,老伴還把那半斤豬肉耗了油,用油渣炒了一個白菜片,噴香噴香的,讓自己的肚子沒有威嚴的咕咕直響。
對了,還有,兒媳婦用自己給山寨做軍服賺的糧食,悄悄的在山寨上的叫供銷社的鋪子裡,給自己買了半斤酒,當時自己就幸福的好一陣數落。
數數,這樣的富足年有多久沒有過啦?三兒爹就數啊數,卻怎麼也數不出個頭來,是什麼時候呢?都忘記了。
孩子們幾次都被鍋裡的肉香吸引,探頭探腦的想要偷嘴,都被奶奶不客氣的笑著打跑,但還是偷偷的將幾片最肥的肉放到瓦罐裡,等著抽空偷偷的給孩子們解饞。
三兒就蹲在灶坑前燒火,紅彤彤的火焰照得他合不攏嘴的臉,映襯著滿足的光輝。
隨著老娘一句:「老頭子,飯好啦,可以祭祖拉。」聲音,第一個響應的兩個孩子衝進了屋子。
祭祖完畢,就代表著年飯的開始,就可以狠狠的吃一頓,那個叫做肉的東西。
被老伴一叫,老爹就不再數了,反正以後是不會有那樣難熬的年了,現在就祭祖吧。
下了炕,帶著一家大小,規規矩矩的站在灶前,先上了一個饅頭,一碗燉菜,祭祀灶王爺,然後,再將一塊肉,一碗酒,三個饅頭放在一塊央求村裡老先生給寫的祖宗牌位前,帶著一家老小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老爹禱告一番之後,心中不由一陣悲傷,小聲吶吶道:「列祖列宗,小輩不孝,這過年裡也不能回家鄉在墳前祭拜,請您原諒啊。」說到這裡時候,一家大小都不由的哭泣出聲。
是啊,祖墳在富縣那裡,那是虎狼的地方,自己如果回去,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這個時候,不能回鄉祭祖,對於漢家兒孫,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掉罷眼淚,老爹抬起頭,對著祖宗牌位小聲但堅定的道:「列祖列宗,不要著急,不遠了,我回去您的墳前堂堂正正祭祖的時候不會遠的,有闖王,有大統領,有黑虎軍在,這一天不會遠的。」
三兒不能說話,但眼睛裡都是狂熱的光芒。
下一步,老爹帶著一家轉身,面對山寨那排窯洞的方向,一起規規矩矩的再次跪下。
「爹,闖王不許大家下跪的。」三兒小聲的提醒道。
「混話,拜年怎麼能不跪?趕緊給闖王跪下磕頭。」老爹小聲,但嚴肅的呵斥道。
「不行,這是闖王說的,我們只能跪父母,給祖宗,其他,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跪。」三兒堅定的駁斥著老爹。
「還反了你了,闖王是我們的恩人,闖王比天王老子都大,趕緊跪下。」
三兒媳婦趕緊悄悄的拉自己男人的衣角,這大過年的,爺兩個可不能拌嘴,這不吉利。
老娘也拉起圍裙,對三兒道:「是啊,闖王是我們的恩人啊,要是沒有闖王,說不得,娘已經餓死了,你的兩個娃也不一定剩下啊,跪吧,跪吧,不屈你。」
「不行,我感念闖王,我願意為闖王,為根據地豁出命去,但就是不能跪。」
老爹這回是真的急了,抄起炕上的笤帚就要打這個不孝的傢伙,但三兒沒有躲,梗著脖子道:「這是軍規,這是闖王的規定。」
此言一出,老爹的手就落不下來了。
「那,那我們偷偷的跪拜下,闖王也不知道。」老娘出來解圍道。
「闖王的規矩不能單單在外人面前遵守,在被後也絕對遵守。」
三兒大聲抗辯道。
老爹趕緊放下手中的笤帚,幫著兒子說話了。
於是,一家人就規規矩矩的站好,衝著山寨窯洞的方向深深一禮。
年夜飯開始了,老爹盤腿坐在主位,一家圍坐在四周,媳婦將一塊肉悄悄的夾到老娘的碗裡,老娘再夾到三兒的碗裡,三兒再夾到老爹的碗裡,老爹再將肉夾到已經滿滿的孫兒孫女的碗裡,兩個孩子就歪著腦袋夾起來,好奇的問爺爺:「爺爺,這就是豬肉嗎?」
「是,是,香著呢。」
「爺爺,這就是羊肉嗎?」
「是,是,香著呢。」
孫子孫女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歡喜的點頭,「香,香。」
一家就都笑,一家就都悄悄的抹淚。
「爺爺,這樣的肉,以後還能吃上嗎?」
「能,以後一定常常吃上。」父子兩個一起堅定的回答。
跟著闖王,一定能吃上肉,父子有這個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