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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弓仍舊在頑強的射擊著,一個弓手累脫了力,後面的弓手補上,這陝西大地不缺獵戶,不缺弓手,不缺悍不畏死的漢子,他們就那麼血紅著眼睛,狠狠的將稀缺的長箭毫不吝惜的射上城頭,一片鄉勇被箭雨射倒,但馬上就有另一批填補上那塌陷人牆的空隙,繼續紅著眼睛揮舞著自己手中所有能夠給予城下賊人造成殺傷的防守器械。
鎮撫往來奔跑,看到一處傷亡慘重出現空當,立刻就喊來自己的親兵,在城上向城內高喊,於是在城下戰戰兢兢地簽丁替補便被皮鞭砍刀,還有成堆的銀子驅趕著跑上城頭,加入到這血肉磨坊之中,轉眼就有人被著血肉磨坊磨的粉碎。
城下悶聲死戰,城上卻是戰鼓激昂,每一個簽丁鄉勇都拚命的廝殺,拚命的嚎叫,發洩著自己的血氣,更多的是發洩著自己心中的恐懼。
這些本來是一些手不敢殺雞的鄉勇,簽丁,也在這震天的喊殺聲中,在讓所有人都熱血噴張的戰鼓聲中,開始忘記了恐懼和死亡,在他們的心中,只有吶喊,吶喊,殺戮殺戮。
沒有誰再去想自己的生命可能就會在下一刻的時間瞬間消失,沒人去想自己的死去可能就是一家老小失去活下去的依靠。
沒人去想,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縣尊千戶,是不是真的在戰事勝利的時候,兌現當初的賞格承諾。
沒人去想自己也和城外的那些人本就是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命運,一樣的飢寒交迫,一樣的倍受自己為之保護的人催逼壓迫而不得不死戰。
現在沒有人去思考這戰鬥,這死去,哪個是正義的哪個是不正義的,那個是真的對和錯,整個戰場,整個城上城下,就只有迸發出的男人血性和人類殺戮的本能,所有的人性都在這一刻回歸成了野獸。
毛四已經被提升成了代理總旗,因為他的上司,小旗總旗都已經戰死,而幸運的是,自己接連兩天的大戰竟然毫髮無損,成為這西城的一個奇跡,於是,自己就自然而然的被鎮撫大人任命成了一個代理總旗,鎮撫親口答應,只要這一戰結束,就正式上報,保自己為真正的總旗,毛四不知道這總旗的多大的官,但是自己就知道,自己從今以後不再的百姓,不再是有上頓沒下頓被任何一個包括裡正欺負的官百姓,是一個官,一個可以對那些百姓指手畫腳,對那些百姓任打任罵的官了。
不知道在南城的哥哥戰況如何,但是知道哥哥現在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是富貴。
「快快,倒油,趕緊倒油,把桿子燒死。」毛四大聲的呼喊,邊往來奔跑,指揮著歸自己管轄的手下戰鬥。
一個小簽丁,也就十五六,被城下如潮水一樣的桿子人流嚇破了膽,突然丟下手中的石頭,尖叫著轉身就跑,和毛四撞了個滿懷,毛四沒有任何猶豫,一刀下去,一顆人頭落地,那滾燙的鮮血噴了他一頭一臉。
砍完了人,毛四竟然呆住,這是自己親自拿刀砍人,與拿著弓箭遠距離射殺根本就不是一個感覺,熱血帶著一股腥鹹流到嘴角,但是沒有如別人那樣嘔吐,舔上去,竟然有股香甜的感覺。
對,現在自己是官了,對於這些腌臢東西還有必要憐憫嗎?用他們的生命保住縣城,那就等於是保住自己的官位,這一切都值得。
「快,快,倒火油——」毛四再次呼喊起來。
一架被熱油澆淋成了成了空梯子的雲梯,還沒等再次上人,在城上丟下幾隻火把,火把落到淋漓的熱油之上,彭的一聲,那雲梯和雲梯底下一塊地方立刻變成了一片火海,那架雲梯連帶著底下扶著雲梯的人都立刻變成了火人,滿身是火的聯軍士兵無聲的掙扎著到好一會才倒地不起,在抽搐中死去,一股股難聞的奇異的烤肉的香味隨風飄過,聞者紛紛嘔吐不止。
殘酷的戰鬥激發聯軍大陣中強者的血性,但也拷問了弱者的心弦,有幾個被嚇破了膽的兄弟吐掉口中的木棍,嚎叫著往陣後跑去,但他們剛剛發出聲音,就立刻被混雜在人群中紮著紅巾的督戰隊,用大刀毫不留情的剁翻,無論他是自己的兄弟還是別家的桿子。
來時有嚴令,畏戰不前者格殺,吐掉口中木棍者格殺,軍令只有兩條,但一條都不得違反,違反者——殺。
鮮血飛濺的戰場,上萬人的廝殺卻只有腳步聲,只有心跳聲,只有長箭入肉,雲梯斷折的撕裂聲,就是沒有一點人的聲音。
詭異,詭異。
米脂鎮扶瘋狂了,這是怎麼啦?難道這些賊人都變成了啞巴?戰場上除了自己一方的喊叫,就聽不到半點賊人的呼喊,偶爾傳來一聲,但馬上就戛然而止,賊人的戰陣再次歸於平靜。
賊人這是拚命了,長箭不管雙方的打擊,死傷纍纍的還是這些簽丁為多,看著自己越來越少的手下,看著不斷爬城的賊人,鎮扶焦急的等待著求援者的消息。
當賊人上萬的精壯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自己就派出了求援的信使,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難道求援者半路出了什麼狀況?
紅著眼睛,大聲的對緊緊跟著自己頂著盾牌的親兵喊道:「你再次往南城求援,告訴千戶大人,我這裡才是賊人主攻的方向,趕緊派援兵,趕緊啊。」說到這裡的時候,語音裡都帶了哭腔。
正這個時候,先前派出去求援的親兵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城頭。
那鎮扶一把撈住那親兵的衣領,就好像撈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援兵來了多少?援兵在哪裡?」
「稟報大人,沒有援兵?」
「什麼?你說沒有援兵?為什麼,千戶大人為什麼不派援兵?」
「千戶大人說,他們那裡才是賊人主攻方向,他們那裡才最需要援兵,而我們這裡——」
「你沒告訴千戶大人,我這裡有上萬賊人精壯攻城嗎?你沒告訴我們這裡已經損失慘重嗎?」
「我說了,但是千戶大人說,如果有上萬精壯攻城,那賊人的喊殺聲戰鼓聲早就傳遍天際,大人那裡早就聽到了,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這裡只聽到城上炮響和自己人微弱的喊殺,根本就沒有賊人的聲音,所以千戶說,千戶說——」
「說什麼?」鎮撫已經暴跳如雷。
「說您膽小如鼠,說您這是虛張聲勢想要回增援保住小命。」
那鎮扶聞聽,呆立當場,慢慢的鬆開那親兵的衣領,回身看看城外如潮的賊人沉默的決死進攻,臉色已經一臉灰敗。
「好啊,你個賊人,你此計太毒辣了,千戶說的對,上萬人的廝殺,怎麼能沒有震天的戰鼓,怎麼能沒有沖天的喊殺,怎麼能是這個樣子?」
突然,那鎮扶一下子不顧危險,撲到城牆垛口上,衝著城外沉悶的敵陣大聲嘶喊:「你們喊殺啊——你們擂動戰鼓啊——我求求您們啦——喊殺啊——擂鼓啊——。」最後都喊得聲嘶力竭嚎啕大哭。
沒有人理會他,任由他喊的聲嘶力竭,任由他嚎啕大哭,城下依舊是一個個瞪著血紅的眼睛,悶聲爬成的如海的賊人。
呂世被震撼著,被這些兄弟捨身忘死的鬥志震撼著,這就是真正的血戰,這就是真正的千軍萬馬的血戰,沒有怯懦,沒有後退,就那麼捨生忘死前仆後繼的衝鋒,一撥兄弟倒下了,但又一撥兄弟以血肉之軀填補上那空缺,自己雖然在心中撕心裂肺的心痛那些鮮活的生命的倒下,也不知道這場景還要持續多久,但他不能下令退卻,一旦退卻就前功盡棄,那些死去的兄弟救白白是死去了。這樣慘烈的戰鬥生命時候是個盡頭?
「上去啦,上去啦,我們的兄弟上去啦。」王小突然跳著他的瘸腿興奮的高喊著。
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順著那個親兵指著的地方看去,在如螞蟻一樣的人群中,正有一架雲梯上的壯漢已經一腳踏上了成牆,揮刀撥打著衝上來對自己亂刺的長短兵器,所有的人都圍著這個勇士而緊張萬分,雖然城上城下目的不同。
但那勇士僅僅堅持了一會,身子猛的一頓,然後就如同一段木頭一樣栽下城牆,引來城上一陣歡呼,城下一片唏噓。
但跟著那個壯漢身後的另個壯漢子卻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接近了垛口,在城下一片唏噓中奮身一越,站到了城牆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飛身跳到城牆裡,和城牆裡的鄉勇砍殺起來,城牆上立刻一片大亂,這勇士只是堅持了幾十呼吸的樣子就被不斷湧來的鄉勇亂刃分屍,但就這幾十呼吸就已經夠了,就這幾十呼吸間,又有幾個壯漢利用兄弟用生命爭取來的十幾呼吸時間跳上了城樓。
城上就更加混亂起來,不斷的有鄉勇和賊人在這段狹窄的城牆上哀嚎著倒下,隨即被上百隻大腳踩成肉醬,不斷有百戶和小旗驅趕著鄉勇簽丁上前廝殺,還有百戶見事情緊急,也顧不得城牆狹窄,安排弓手在這段左近對著那個雲梯實施阻斷打擊,很快在密集的箭雨下,那個雲梯再沒有人能站穩,一個個紛紛倒下,雲梯為之一空,衝上城頭的幾個壯漢沒了後援,不一會就紛紛被幾倍敵人砍殺,那些鄉勇把一個個屍體示威般丟下城頭,一時間大好的形勢危急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