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的,是不是大家該用收藏一下支持我?謝謝)
時間就好像已經凝固,太陽也好像非要看出個結果,就賴在頭頂不動,所有的人都焦急的等待著這半個時辰的到來。
半個時辰,在城上城下的指揮者的心中,都是一道坎。
南城的炮號,喊殺,慘叫在烈烈風中清晰傳來,而且越發的稠密,大黑子在這和烈烈北風裡,已經滿臉是汗,不住的拿大手抹一把,然後拿眼睛看蹲在地上的王小。
王小瘸著一條腿,就蹲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一隻小樹棍,那樹棍的陰影,就好像粘在了地上,就是不能與那早就畫好了的橫線重合,王小的腦袋上也已經大汗淋漓。
過天星的手緊緊的握著刀柄,由於用力過猛,都已將變得蒼白。臉上的肌肉隨著城南山呼海嘯一般的喊殺聲不斷跳動。
大黑子緊張的看向呂世,卻見呂世一臉平靜,就腹誹呂世為達成一己之事,卻不顧惜兄弟們的性命,罔顧了大家讚一聲菩薩心腸,但一回頭,卻見呂世的後背早就被汗水濕透,心下立時慚愧難當。
剛剛調派到陣前的一千精壯兄弟站在陣前,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著,那都是臥牛山的精銳兄弟,身上散發著一股決然的殺氣。
城牆之上,那鎮撫依舊心中惴惴不安,看著城外賊人的做派,心下稍安,看來這賊人真的是以南城為主,自己這才下定決心,也讓同僚帶走了五百簽丁增援南門,但是,心中的直覺卻老是揮之不去。不時的回頭望向派出去的手下走遠的方向,如果這個時候,城外賊人揭開謎底,那喊這些兄弟回來還是來得急吧。
時間在慢慢的過去,隨著時間的延長,自己的兄弟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賊人只是派出那一千精壯,就那麼靜靜的站著,也不後退也不進攻,保持著對自己的壓力。
這才合乎常理,這似乎確實證明了千戶大人的判斷,這裡只是牽制,牽制自己不能調一兵一卒增援南門。
南門,的確需要增援,那裡,可是面對著三兩萬賊人的猛攻,城上的簽丁加上各處緊急增援的,以及昨天連夜征發的,也不過才五千,雖然佔著地利,但也是岌岌可危。
但自己這裡?心中依舊不托底,往城外再次張望,賊人依舊那麼站著,沒有一點動靜。
在看看身邊,剩下的簽丁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戰陣,也已經相信賊人在這裡是虛張聲勢,身邊那個被縣尊褒獎過的簽丁隊目明顯的是一臉輕鬆的表情,新來的簽丁也開始小聲的相互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說的不過是昨天南城那些簽丁在那場單方面屠殺時候,應該得到多少賞金,那是怎麼大的一比外財。
看看天色,太陽依舊在慢條斯理的挪動,不因為雙方的心情而改變,一陣北風,不急不緩的吹動著城上城下的戰旗,也沒有了當初的強勁,戰旗也似乎由於雙方的靜站而失去了興奮之心,變得懶洋洋的,就那麼無精打采的怕打幾下,表示自己的職責,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這個時間裡,變得慢吞吞的,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有點犯困,也是,接近兩天一夜不眠不休,在這個高度緊張的時候,任誰都會懈怠些,於是,不自覺的打個哈切,然後舒展一下自己的雙臂,不由得吶吶自語道:「離兄弟們增援南門大概多長時間啦?」
站在身邊一直盯著城下桿子的毛四看看太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半個時辰了。」
鎮撫就點點頭,舒展這雙臂自言自語著:「半個時辰,我們的兄弟該加入到了南門守衛戰了,半個時辰啊——」
「半個時辰了。」王小一臉是汗的抬起頭,緊張而興奮的大聲的報告著。因為緊張而渾身發抖,因為興奮而小臉漲紅。
所有的人聞聽,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就好像那昏昏欲睡般的北風也突然醒來,再次猛烈,將整個戰場上的站起嘩啦啦捲起。
所有的人都拿眼睛望向呂世。
呂世下意識的在衣襟上擦擦手心的冷汗,舔舔乾裂的嘴唇,望向過天星:「大當家的,勝敗在此一舉,搖旗進攻。」聲音竟然嘶啞難聞。
過天星重重的點點頭,一把抄起身邊的黑色大旗,在這突然強勁起來的獵獵風中猛烈的搖動起來,就好像通過這面七星大旗,搖出滿身的壓力。
動了,開始發動了,所有的人的熱血在這一刻突然升溫,直達沸點,一場大家忍耐很久的,決定盟軍生死的大戰,終於開始了。
大陣之前,那些默默站立的老弱婦孺突然朝左右潮水般分開,一行行一列列出陣的是臥牛山壓箱底的實力,長弓手,跟隨著的是一排排一列列雲梯手,在他們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在南城調派來的刀盾手,沒有刀盾的就頭上頂著一領淋水的棉襖。
沒有戰鼓的轟鳴轟鳴,沒有震天的吶喊,每個猛士的嘴裡都狠狠的咬著一截木棍,堅毅的是眼神,緊閉的是嘴巴,渾身散發的是決死殺氣,這一切都如有形的氣浪滾滾向前,直撲米脂西城城牆,那城牆在這氣浪裡好像都震顫發抖。
那鎮撫正在望向城內,看著那還算繁華的米脂,心中暗暗慶幸,這回米脂算是躲過了一劫,但突然感覺到後背一陣陰冷,那陣陰冷讓自己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冷戰,剛剛把眼光從身後城裡收了回來,看到身邊的毛四,一手指著城外,張大了嘴巴,嘴唇青紫,哆嗦著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回頭再次看向城外的時候,立刻被城外那沉悶但肅殺,堅定的滾滾向前的軍陣驚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指揮刀噹啷掉到地上都不自覺,心中那個壓抑已久的恐懼突然升起——壞了,這才是真正的聲東擊西,這才是一場惡戰。
城下腳步鏗鏘,如潮水般的猛士漫上戰場,漫過已經填平了的護城河,城上竟然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的人還都沒從這個壯觀而詭異的場景中回過神來。
當臥牛山長弓射出第一波長箭的時候,那尖嘯的聲音才喚醒驚呆的簽丁。
「賊人攻城啦,還擊還擊——」鎮扶突然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腔調,在這死一般沉寂的城牆上傳出老遠。
這一嗓子就像火星掉到了火藥桶裡,城牆上立刻炸開了鍋,弓箭手們手立刻本能的忙腳亂的開始漫無目的的往城下射箭,但是每個手臂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著,那箭矢雖然射出,但都是歪歪斜斜的沒有準頭,滾木礌石手沒頭蒼蠅一樣的喊著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手忙腳亂的把守城器械往城邊推。
第一波長箭到了,一陣死亡的尖嘯掠過了城頭,一下子就釘死了五十多簽丁,鮮血再次飆飛,撕心裂肺的慘叫再次在沉寂已久的城頭響起,還沒等大家閃避,第二波長箭再次襲來,那滲人的呼嘯聲讓人肝膽欲裂。有幾個弓箭手被這嘯聲嚇破了膽,丟下弓箭抱著腦袋沒頭蒼蠅一般亡命亂竄。
但這些被嚇破膽的簽丁弓手,立刻就被幾個督戰帶隊的小旗百戶毫不留情的剁翻在地,鎮撫紅著眼睛跳上去,上去割下一個還在慘叫的簽丁人頭,鮮血淋漓的高高舉起,嘶喊著:「頂住,臨陣脫逃者這就是你們的榜樣?」
鮮血淋漓的人頭,鎮扶,小旗,百戶血紅的眼睛,讓所有有心蹲下或者是逃跑的人都收了念頭,頂著呼嘯而來的長箭,不顧身邊兄弟的慘叫,拚命的向城下射擊。
鎮撫趁著空隙探頭往城外一看,見頂著盾牌抬著雲梯的賊人已經漫過護城河,正把一架架雲梯架上城頭,當時大喊:「快快,不要管那長弓,對著城下雲梯射擊,射擊——」
所有的弓箭手立刻機械的執行了鎮扶的命令,探出身子,對著快到城牆下的賊人展開射擊。
毛四的臉邊又一支長箭呼嘯著穿過,他幸運的躲過了這一箭,但他不去看,對著城下一個要仰臉觀看城頭狀況的賊人就是一箭,那一箭正中那賊人漢子的面門,半支箭都沒入了臉裡,那漢子沒有發聲,就那麼不甘的倒下,轉眼就被自己的同伴淹沒。
毛四沒有機會去看自己的成績,也沒有時間去歡呼自己的戰果,機械的再次搭上一支羽箭,再次射出,這次的卻被那賊人頭頂上的棉襖彈開。
搭上第三隻箭的時候,自己身邊傳來一聲尖嘯,緊跟著就是一聲慘叫,那個昨天分來的新丁撕心裂肺的慘叫著:「我中箭啦,我中箭啦。」
沒人去管他,沒有人有時間去看他,任由他在那裡哀嚎慘叫。
突然,毛四感覺到那個新丁的慘叫戛然而止,眼角餘光裡一個百戶正猙獰的提著一把血粼粼的大刀跑開。自己的鞋上被濺落了許多水汽,那不是水,那是鮮血。
「擾亂軍心,殺——」鎮撫大聲的嚎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