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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縣令張光張子曰現在很煩惱。
這天早晨,也不去坐堂署理公務,只在一個小妾的房裡咳聲歎氣,喝茶悶坐。
張光出身江南豪富,家頗資財,幾經科舉,賄賂了考官,進士及第後卻是一直賦閒在家,天啟年間太監得勢,地方官員的檢拔再不注重學識能力,卻重視起金銀重量和地方搜刮之手段,張光見狀,正是自己本事,便帶了大筆銀錢上京走動,走了宮裡曹公公的門路,大把銀錢之後,便被實缺放到這米脂,算來為官已是三年。
這官做得順風順水,誰成想,新皇登基,一下倒了靠山,於是整天擔驚受怕的怕被牽連,於是在又是金錢古董之後,主動告發閹黨種種不法,更是空穴來風的杜撰了些罪證,這正正投了清流的脾胃,在加上銀錢開路,總算是過了這關,繼續呆在這米脂任上。
但最近幾年天不作美,連年乾旱,造成大量刁民不再種地,多有田土拋荒,或成流民或是上山落草,少了不少的收入,趕著小皇帝做事操切,好大喜功,清流們又要表現新朝氣象,於是對這山陝之地,不但不與賑濟,同時還要求補齊先前幾年的拖欠。
這可真的要了老命,先前幾年為撈回老本,已經是天高三尺,現在如果不能完成錢糧賦稅,那自己先前的種種努力可能都要化作東流,只能硬著頭皮玩命的收刮催逼,好在下面的胥吏倒還盡心盡力,經過大家上下努力,使出千般手段萬般方法,雖然也有刁民多方推搪抵抗,但在整治了幾十個帶頭的刁民後,總算把上面規定的賦稅錢糧完成的差不多了。
其實,這還不是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手頭裡的開銷問題。
現下裡,扣除上繳的,手裡的剩餘也就不多了。但是自己這裡的開銷卻是不斷的增加:遠在南方的家小要吃要喝,近身的小妾們也要打對,人前人後的不能沒個體面。還有就是禮聘的刑明、錢糧,雜務等師爺的束脩也是一筆大大的開銷,這就讓自己一籌莫展,但你還就是離不開他們這些師爺,也緊手不了他們,因為畢竟這些師爺都是本地人氏,真正的地頭蛇,精通當地風物,還有走慣了上下勾當,離開他們你就是寸步難行。(舊時師爺等等幕僚,是官佐自己禮聘,那是要官佐自己掏腰包的,並不在朝廷核發俸祿之列。)
更有那轎夫門房,各色雜役,丫鬟婆子等等,要吃要喝哪裡不要錢糧?
還有那手下胥吏的年底俸祿紅包分派,雖然手下都會有各樣的路子撈到不少的油水,要比這點俸祿要多得多,但畢竟這是門面上的事情不能拖欠的,想想就是頭疼。
還有那同僚同事,士紳大戶迎來送往應酬不斷,當然這些相對來說卻是小頭,畢竟是禮尚往來的跟著。
最大的一筆開銷卻是每逢節日年底,更是府裡省裡京城的大佬們的孝敬就更讓人頭痛,正趕上今年自己任期到頭,自己還要想辦法挪動一下,離開這個刁民遍地盜匪橫行的地界,要不陞遷,至不劑也要到南直隸轄下一個富裕太平的地界當官,離家也近些,家小田產也好有個照應。
太祖爺定下的規矩,為官必須要異地,可苦了我們這些官員,當了官不能照顧親族家小田產,雖然也有當地官員看在同朝為官的面子上有些照拂,但人情還是要的,就拿自己老家的那個縣令,今年就為自己家小在同鄰人的田土糾紛中大大的出力,官場上講究個投桃報李,所以今年的年例當然要加厚些才成。
正躊躇煩悶間,一個門丁急匆匆趕奔進來,也沒有通過內院丫鬟轉報,就站在門外小心翼翼的稟報道:「啟稟縣尊老爺,有城外趙家莊趙老員外在外面求見,說是有天大的事由稟報老爺知道。」
張縣令一聽眉毛不由的一挑,若不是話裡有趙員外,那自己早就劈頭蓋臉的責打這個忘了規矩,善闖內宅的傢伙了。
來的這個趙員外倒是懂事的人,在當地也是百年大族,家資也頗豐厚,在當地也是有些人脈的,自己上任以來多有慇勤孝敬,當初自己為貪圖他地方勢力,好使得自己能更快的在這個米脂站穩腳跟,施展自己的諸般手段,與他關係親近的很。
當然,投桃報李的勾當事卻是不可少的,自己收了人家不少的財物,也就當然出手幫著他做了些舉手之勞的小事,打壓了一般抗租佔地的刁民。
今天想來這趙老財不年不節的大老遠跑來,定是有大事求於他,天大的大事?好,看來一筆不菲的孝敬是又到手了,一時間倒也暫時是放下了眼前的愁事。
有了這個由頭,也就不再怪罪那個失了禮數的下人,,放下茶碗,施施然吩咐道;「知道了,待本官穿戴一番,你去引薦那趙員外到花廳斯見。」
接待個士紳地主到花廳而不是班房,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待見了。
到了內裡,由小妾伺候著穿戴,也沒有穿官服,就是一襲月白長衫,一頂文士紗巾,拿了一把扇子,(古代文人打扮,扇子只是表明自己斯文,與納涼無關)便施施然的走去花廳,現在這個時候自己一定要處處透漏出自己原本是一個文人進士,清流的身份。
咳嗽一聲,拿足了架勢,轉過屏風,就見那個胖胖的趙員外正神色惶恐的在那裡坐臥不安,臉上還不斷的流出油汗來,不時的拿袖子擦拭,整個一個土包子遇見大事的做派。
張縣令心下不由一喜,對方越是惶惶不可終日,越是說明求自己的事情嚴重,那對自己的孝敬就越是豐厚,雖然當初為拉攏其家族,與其外放的兒子敘了同年,但親兄弟明算賬還是要滴。
那正惶恐中的趙員外一見張縣令到來,馬上慌慌張張的上前拱手見禮道:「老父母安好。」
張縣令拱拱手笑呵呵的道「世伯安好,幾日不見最近越是發福。」然後用手指折扇一指座位笑著道:「我與你子同年,長輩不必拘禮,來來,坐下慢慢談。」你越是心急我越要拿捏的穩當,這才有戲碼在後嗎,這也是官場上最起碼的隱忍功夫。
那趙員外就心懷忐忑的坐了,雖然心中著急,卻不敢真的逾越,等著縣尊動問。
下人送上茶來,張縣令在主位坐了,翹起二郎腿端起茶喝了一口,屏退了屋子裡的閒雜,就等著趙員外說話。
見正常禮儀程序過了,那趙員外哪裡還坐得住,滿臉油汗惶惶彎腰拱手道;「求老父母與我做主啊。」
「有什麼事情叫世伯委屈到如此地步?慢慢道來就是,我這裡一定全力為世伯周旋便是了。」越是對方驚慌,張縣令越是心喜,對你那是禍事,對我那就是大大的好事,心中竊笑還是慢條斯理的喝茶。
於是這趙員外也不再客套,急忙忙就將桿子攻陷張家堡,自己和周邊幾村奮力相救,但不想那陳家莊突然反目,對自己的兄弟和他所帶的鄉勇大加屠戮,使得自己兄弟命喪荒郊等等經過一一道來,最後撲通跪下,哭喊著道:「這血海深仇一定要老父母與我做主,辦了那跋扈的陳家,一旦老父母使得我大仇得到,本族願以白銀萬兩酬謝。」
「哧—」張縣令聞聽,一口熱茶都噴了出去,「匡噹一聲茶杯落地,整個人變得目瞪口呆。
「老父母,老父母。」趙員外一見縣尊如此表情,也顧不得身份,馬上爬起來推拿已經癡呆的張縣令。
好一會,臉色煞白的張縣令才緩過這口氣來。一把把趙員外的衣領拉住,整個臉都快貼到趙員外那張油汗直冒的胖臉上,聲音顫抖的追問道:「你待怎講?過天星攻陷了張家堡?「
「正是,只是那陳家更是可惡,勾連盜匪,殘殺同盟。」趙員外忙再次大聲回答道。
得到再次確認,那張縣令已經是魂飛魄散了,但還存著一絲僥倖。「此事可成準確?你可莫要尋我開心。」
「千真萬確。」那趙員外腦袋點的如小雞啄米般,苦著臉道:「之事體大,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哪敢拿這人命關天的事情與老父母尋開心?」
張縣令得到確切答覆之後,鬆開揪著趙員外衣領的手,直愣愣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半天不能言語。
倒不是他張光震驚於趙陳械鬥死傷無數,這宗族械鬥從古至今那是家常便飯,根本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主要的是,這張家堡被攻陷,張家父子被殺,那可是真的大事了。
張家當家在延安西安太原,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自己坐穩這米脂縣令的位子,並在這次閹黨風暴裡得脫大難,還是央告了這手眼通天的張元給自己在太原王府裡走動的結果,當時自己還和這張元換了名帖,認了同宗兄弟,這張家堡在自己的任期內被攻破,弄成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那張元一怒,一定會怪罪在自己頭上,萬一,不用萬一,那是鐵定的要上王府,或者是巡撫那裡告上自己一狀,翻出自己當初抱閹黨大腿的事情,那自己丟了前程是小,就是丟了性命都是可能。
還有,自己一年常在張家堡那裡來往,張家堡的實力自己是心知肚明,那都趕上自己這個縣城的防衛程度,一下就被桿子攻破,那桿子得是什麼樣的實力?不要張元收羅罪名,在自己的轄區出了這樣的勢力,一個治理地方無方,至使地方糜爛,就這一個借口,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禍事了,真的禍事了。
想到這裡,突然一蹦三尺,大呼道:「快,快,趕緊把郭師爺喊來,就說我有大事與他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