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世一說這死局解決的辦法還是要靠趙大海,趙大海當時吃驚的看著呂世道:「我?」然後決然的一拍大腿,咬咬牙道:「好吧,我就捨去了這條爛命和兄弟結伴,闖上一闖那張家堡,即便是救不出張家老哥,和眾位鄉親,也算是還了張老哥的人情恩義,就把這條爛命丟給他便又如何?」
呂世聞聽,不由哈哈大笑道:「哥哥好心,想陪著我去張家要人拚命,但張家上百鄉勇,刀槍齊備,就是我們個個都算三頭六臂,也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我們去了也是白白搭上性命的。」
趙大海一頭霧水的看著呂世道:「難道不是嗎?兄弟這般神神秘秘,卻有什麼好辦法不成?」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這一去哥哥便是做不成官了。」老師現在想明白了一個關節,心中大定,也是輕鬆起來,於是開始取笑起趙大海的很。
趙大海聽呂世這麼一說,不由哈哈一陣大笑,不過笑聲中卻是充滿了淒苦。
「哥哥為何發笑?」臉色莫名其妙的問道。
「我笑兄弟你太小看了哥哥我的為人,某雖然粗鄙,但義氣二字還是有的,張家哥哥對小弟多有照拂,沒少了在這裡蹭吃蹭喝,這就是恩義,我若連這個都忘記,眼看著張家家破人亡,那我還是個人嗎?更何況,我怎麼能眼看著我的乖女兒失去父母親人傷心?如果讓我帶著一個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兒過活,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再說了,我是個漂泊無定的性子,也不忍心看著孩子隨我風裡雨裡遭罪。」
說到這裡,不等呂世接話,緊接著又是一聲長歎:「還有就是兄弟不知道,上面已經有了風聲,咱們這個小皇帝,聽信了那清流腐儒之言,就要裁撤了這驛站了,馬上老哥哥我便是個無家可歸成為流民的下場,還怕的什麼來?」
被趙大海一提醒,呂世倒真的想起了這個事情。
崇禎登基,接手的是這個大明的爛攤子,整個大明已經是千瘡百孔入不敷出,朝堂上下也被連年的閹黨清流爭鬥的破爛不堪,閹黨一味收刮,清流一味黨爭,萬事已經休矣。
其實細細追究大明敗亡,也不是真的亡在李自成,亡在滿清,而是亡在了這滿朝堂的清流黨爭之中。
崇禎皇帝朱由檢繼位伊始,先是大力清除閹黨,這是大明中興的希望,開始朱由檢抓準時機剷除了魏忠賢的羽翼,使魏忠賢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然後一紙詔書,貶魏忠賢鳳陽守陵,旋之下令逮治。在其自縊而死後,下令磔屍於河間。此後,將閹黨二百六十餘人,或處死,或遣戍,或禁錮終身,使氣焰囂張的閹黨受到致命打擊。
崇禎皇帝剷除了魏忠賢集團,曾一度使明王朝有了中興的可能。但要命的是,也失去了對朝中朋黨的制約,朝堂成了一面倒的只會空談的清流一言堂,致使崇禎的政策受士大夫集團的擺佈。
比如現在,清流們為了打倒而打倒,為了反對而反對,清流之間也出現派係爭鬥,比如你說吃飯拉屎,我必須說不吃飯我便絕對不拉屎,好了,為了反對,那我就堅決不拉屎。
當黨爭到了這個時候,那還怎麼罷了?於是朝堂再沒有反對聲音。
但單單在國家經濟上,其實清流更不如閹黨,大明後期財稅入不敷出捉襟見肘,
由於滿朝堂成了一言堂,整天在小皇帝耳邊進言——陝西大旱不過是言官和地方督府的意造,為的就是抵抗前些時候要求的追繳積欠的手段。
追繳積欠和必須完糧,這就是開源,不給賑濟,裁撤各地驛站,這便是節流了,現在又省下全國十幾萬的錢糧支出,但卻造成幾十萬丁壯失業,並且造就了一個轟轟烈烈的歷史人物——李自成。
知道了這些,呂世只有無奈,現在不知道李自成在哪裡,也不知道大變革的結果,但自己算是看到了這政令下,先一個不要命的趙大海出現。
除死無大事,現在既然是這樣,呂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哥哥下定決心,那小弟我這裡就直說了。」
趙大海左右看看,突然笑道:「我看看我自己,就只是這身上衣物手中鐵槍,便沒有什麼可以幫你的了,難道兄弟拿我消遣?」
「哥哥你除去這身東西外還有一個最最緊要的東西,哥哥難道忘記了嗎?」
「什麼?」
「朋友。」
呂世一說朋友,趙大海似乎終於明白了呂世所指,眼前突然一亮,再次一拍大腿道:「不是兄弟提醒,我還真是忘了,對啊,我有班朋友在的啊。」想到此處,豁然起身,興奮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中盤算著誰可信任捨命出手,但想想後卻又頹然的歎氣坐下。
「怎麼,你的朋友裡沒有可以托付的嗎?」呂世不解的問道,心中也難免失望。
「那倒不是,只是那張家堡城高壕深,跟個小縣城似的,且堡內就有百多鄉勇,加上張家子弟族人,一招呼間就又是二三百,張家經營多年,又與那衛所勾連,不知道倒買了多少官軍制式軍械,攻守器械完備,武器也精良的很,就是我那兄弟肯於拚命,那也是白白死傷人命,卻一定拿不下張家堡,到那時不但搭上我兄弟手下的性命,就是張家堡裡被抓的鄉親也一定遭殃。」
呂世知道,在古代攻城一是蟻付蹬城,就是依靠雲梯繩索,光靠人力死戰,現在的桿子大多採取這個死打硬拚的辦法。
第二個就是地道炸城,不過這時候的火藥還不叫炸藥,嚴格意義上說應該叫發射藥,同時配方還不純,還在裡面迷信的加上許多其他物質,簡直就不純上更加不純,所以炸城的威力不大,挖掘地道只是想通到城內,來個裡應外合。不過這方法卻是要牽連時日,而桿子最怕的便是浪費時間,因為那就可造成官軍和附近互保地主鄉勇的圍剿。
還有就是現在普面應用的鑿城法,就是組織一批死士,跑到城下,用大錘敲打城牆磚石,然後掏空裡面的夯土,但這也是損失慘重的打法。
所以現在的桿子都不願意攻打堅固堡寨,還是劫掠那些沒有防護的村鎮,搶掠百姓的糧食物事,然後把搶光了財物的百姓裹挾了,壯大自己,然後呼嘯而去。
在當時桿子雖可聚攏起三五萬之眾,但全是一家一戶的一起上陣,男女老幼都有,且老弱佔六成左右,鬧哄哄的只是湊數,遠看聲勢震天,人如海洋,可真正的青壯十不有四,且根本沒有操練,只是丟下鋤頭拿起棍棒農民,更不要說是刀槍鎧甲了,鐵兵刃只有個個桿子頭的親信家將才有得配帶,卻也是壯壯門面的時候居多。
這樣的隊伍只能做些剪徑的勾當,人多時也攻打下各地散落小的莊堡,打打順風仗,而一旦碰到硬骨頭,傷亡有一兩成的時候就一哄而去,作鳥獸散了。
這就是明末農民軍的現狀,為什麼李自成動不動就號稱百萬,卻只能成為流寇橫掃各個鄉村,裹挾更多的百姓,而很少打下真正的大城市,即便是耗時費力打下如開封洛陽一樣的大城,也是擄掠一番就馬上拋棄,雖然這和當時的農民軍狹義的思想有關,但更大的原因就是和當時的農民軍的這種組織有關。個軍都帶有老營,拖家帶口的,如何是打仗,到不如說是流民大搬家更恰當一點,一旦官軍反撲,那就是一個慘敗的結局。
為了救自己的親人,卻要搭上朋友的性命,這是趙大海仗義之人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現在我只是想知道,在這個時候,哪裡還有朋友願意與你我同舟共濟。」這是呂世的話
趙大海看著這個平時無可無不可的兄弟,現在一臉嚴肅,看看這真的是要為了張老實拚命了,一個相識不久的人都願意為一個老實人批命,那自己多年與張家親厚的人,怎麼能退縮?於是長歎一聲道:「其實我倒有一個好兄弟,就在那臥牛山上聚義起寨,喚作過天星的,只要我說句話,他一定義無反顧的應約而來。」
「那人為人如何?」呂世急急問道。
「義氣,知恩圖報。」
「這便成了。」呂世雙手一拍大喜道。
「可是——」趙大海很為難,為了自己的事情卻要兄弟赴死,心中多有不忍。
呂世見趙大海為難,輕笑道:「如果我告訴他,我有辦法不要爬成便可下張家堡,並告訴他,在張家堡裡存著大量的糧食金銀,你說你的兄弟敢不敢幹上一場?「
「有不死戰就得張家堡這樣的好事?如果真是這樣,哪個不敢幹?先不說救人,就是這糧食,是這些桿子最想要的物資,也會死命相奪的。」
「這便成了,
「你真有這般手段?可不要拿我的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趙大海將信將疑的道。
「哥哥但放寬心,我哪能做那為一人而死傷眾多兄弟們性命的蠢事?」呂世信心滿滿的道。
「那好,我便帶著兄弟走上一遭臥牛山,聽聽你的錦囊妙計。」
二人計議停當,也不休息,安頓了張家大嫂和小丫三兒,連夜趕奔三十里外的臥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