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管家得到這天大的好消息,哪還顧得什麼?一溜煙的帶著手下家奴跑回了張家堡,要將這天大的好消息稟報老太爺知曉。
老太爺雖然對手下家奴佃戶長工刻薄些,但是對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人卻是不吝惜賞賜,聽了這個好消息,一定會給自己好處。
當張老太爺聽到這個神奇的方法,沒有三管家想像的那樣歡喜萬分,而是將信將疑。
把水從河裡提上岸來,他不是不知道,畢竟百年的地主,水車這東西還是知道的。
但水車車水,那是要大力氣的幾個人不停踩踏才成,即便是這樣,也不過是把臨田水溝裡的水導引到田里,更何況,那沙家河現在離著台地十幾丈,即便是做了水車,就是那長長的水車倒鏈的重量就是幾個漢子都提不動,更別說車水了,哪裡如那些泥腿子說的不要人力,便日夜不息?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不過在聽了三管家繪聲繪色的一番描述,駐兵山全村開挖溝渠的熱火勁,那真是全村齊動員,老少齊上陣,言道,都要不眠不休連夜趕工開挖溝渠,就等著那神器打造出來,高澆灌下種,不誤了農時,照這樣看來,不可能大家現在連飯都沒的吃的時候,都為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東西費如此周章,上這樣的熱情心力,心中想想也是信了許多,於是默默的在心中一番盤算計較。
一聽有這樣的趣事,張家長房獨苗張小少爺立刻竄了出來,跑過來興致勃勃道:「爺爺,這還要懷疑嗎?待孫子帶著幾個手下出去,把那東西搬回來一看,不就知道分曉啦,何必費神坐在這裡瞎猜?」
這張家家族龐大,但長房張老太爺這枝卻是人丁單薄,兒子也是個怪人,不知道怎麼就一根筋了,只娶了一個婆娘便不再娶妻妾,就是身邊侍女都不動一手指頭,就守著老妻恩愛過活。夫妻恩愛,大家不反對,但不能開枝散葉卻是急煞人也。
於是這就一個寶貝孫子降生了。
兒子在外經商,孫子就被張老太爺留在自己身邊,眼睛盯的死死的,生怕有個磕碰閃失,那對於張家便是天塌下來的禍事了。
也因為如此,便把這個孫子嬌慣的不成樣子,剛一成人,就是一個一天只知道盯著女人的孬貨,不知道壞了多少人家女人的名聲,糟蹋了多少他家的銀錢。
不過這東西是張家幾代單傳的獨苗,老地主寶貝的什麼似的,家裡財雄勢大任由他折騰,哪一年不鬧出點事情人命來?張小員外雖然是被士大夫瞧不起的身份卑微的商人,但錢能把一切不平擺平,也是在這山陝之地手眼通天,就是那西安,太原,王爺府上都是出出進進的常客,哪個小民敢惹?不出人命便是罷了,一旦遇見貞烈的出了人命,苦主也不過是得到人家隨手丟的幾個小錢哭喊著埋了便是。
打官司告狀?還是免了吧,不說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斗嗎?真要鬥將起來,人家張家就是用錢都能打死你,到那時候才真的是家破人亡了。
但最近這小閻王卻是變得乖巧的很,就宅在家裡哪也不去,倒不是著小子轉了性子,而是這附近山上嘯聚了一夥流民組成的桿子,老老少少的竟然是幾千人馬,十幾天前,派人下山,綁了陳家村自己姥爺家的一個外出胡混的表弟。
當時還是自己爺爺出面,讓那驛站趙頭出面交涉,花了不少銀錢才把人贖回來。
使費些銀子倒是小事,那小表弟回來的時候都讓人打的沒了人形,現在還在床上下不來地,整天的大聲哀嚎,現在想起還讓小閻王惡夢連連,所以現在還是縮在自己家深宅大院裡為好。
正憋悶的不行,沒想到自己莊子裡有了這等趣事,這是自己家門口,也不怕被賊人綁票,正可出去威風逍遙,順帶著透透氣。
張老員外聞聽孫子之言,回過頭笑著撫摸著孫子,愛憐道:「乖孫兒不要著急,這事還要等等。」
「這是為什麼?」這小霸王雖然跋扈,但在爺爺面前卻是乖巧的很,聽爺爺一說,就乖巧的詢問原由,本來什麼事情爺爺都不違拗自己的,這是很少的一次違背了自己的玩心。
「你想啊,那些泥腿子只是平整土地溝渠,還不見那物事安裝,我們現在去了,想要搬來自己用,那些傢伙都是軍戶,一個倔脾氣上來,毀去了著東西,咱們就是雞飛蛋打,也落不到好處,何不等著他們把東西鼓搗出來,咱們看看情形再說?真若是說的那樣,那時動手卻是不晚啊。」
「高,實在是高。」幾個圍在身邊的管家第一次由衷的讚歎老爺的高妙,只是三管家一連奉承,但卻是心中苦笑。
「更何況那裡本來就有不少是我們的佃戶,他們澆上地,我們也得利,等我們把現成的傢伙搬來,哈哈哈,到那時候,那幫泥腿子再想澆地,還是要給我們莊子上使費些利錢的,這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幾個管家更是連連點頭,還是老爺睿智,真不是我們這般俗人眼光能看到的。當然,心中更多想的是自己名下的那些良田需要第一個澆灌了,這才是正經。
張老太爺更是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道:「你們幾個這兩天不要滋事,都留意那些軍戶鄉鄰的動靜,一旦那物事出現,就告訴於我,一切有我處理。」
於是大家一起唯唯諾諾的遵從,還真的就沒人出去滋事,那小霸王更是天天跑到堡牆之上查看動靜。
正所謂人多好做事,風車的製作是快速的,在呂世流水線作業法的安排下,兩天下來,一架巨大的風車的各個部件就都已經完成。
風車所需陶管也都燒製就位,幾百男男女女也把土地溝渠修繕完成,就等著風車安裝提水灌溉春耕。
這一日是個好天氣,大家齊心合力,興高采烈的把風車部件抬到已經建好的地基前,開始組裝,張老實還興致勃勃的找來了一隻火紅的大公雞來,鄭重其事的帶著幾百鄉親叩拜了漫天神佛祈禱神物能幫助大家度過春旱。
呂世只是在邊上仔細的檢查機械部件,看看不要少了什麼,對於鄉民的舉動採取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任由大家折騰。
趙大海也帶著幾個驛卒混跡在其間,畢竟他是官身,當然被推出來做了主祭,趙大海就虔誠的上香,叩拜,殺雞,一番下來一點都不像是前幾日見過的粗豪不羈的漢子。
神明,讓一切人都敬畏萬分。
吉時一到,在呂世的指點安排下,那些木匠在村子裡壯漢的幫助下,開始組裝風車,安裝提水的水管,一番辛苦,在日中的時候,風車安裝完畢。
呂世成了當仁不讓的打開制動機關的人,這時候的呂世站在風車前握著制動器,很有成就感。
自己來到大明,可能不能成為煽動翅膀改變歷史的那只蝴蝶,但改變下身邊人的生活,還是有這個能力的,並且已經開始改變了,這怎麼不讓呂世躊躇滿志。
陝西風大,又是春天多風時節,揚臉看看天氣風向,調整了下風葉的角度,搖動機關,巨大的風葉在風中慢慢轉起,引得近上百姓一片歡呼。
放下風葉帶動的水輪。那葉片著水,便吱吱呀呀的不停地轉了起來,水便順著那些鏈接在一起的陶管嘩嘩地提上岸來,流到石台承水槽中,濺得一片飛花碎玉。
眾人早已驚得呆在當場,半晌才一聲歡呼,拿著鐵鍬奔到自家地頭放水。於是為了地頭遠近先澆後澆差點還起了衝突。
早就趕來的趙大海見狀,帶著幾個驛卒露出當初凶悍本性一番彈壓,畢竟趙大海是官,雖然只是芝麻綠豆大的上不得檯面的官,但在足不出村的百姓眼裡,那便是天大的了,於是大家就乖乖的等著趙大海的吩咐。
趙大海把自己的驛卒分開,一人帶著一個村裡宿老輪番監督,眾人按家裡離岸遠近排隊,遠的先澆,一家家輪番給田地上水。自己則煞有其事的提著花槍在田間地頭巡邏,維持次序。
村民是淳樸的,眼見的真的不要人力,就把這河水提到幾十丈高的田地裡,眼看著春耕有望,沒誤農時,心中無限歡喜,更知道如果是這樣,只要時節便可以灌溉,那秋天的大豐收更是可以遇見,當時各家紛紛拿來自己家最寶貴的吃食,紛紛送到張家,給呂世作為答謝,這樣也讓呂世免了在張家白白蹭飯的尷尬。
剛剛斬殺的大公雞也順其自然的成了呂世午間的美食,意氣風發的趙大海渾身泥水的被呂世喊來,兩人就坐在風車下面,在這春意盎然的田間地頭,聽著嘩嘩歡快流淌的河水,邊吃邊幸福的看著滿臉興奮的鄉鄰忙碌。
在不時的歡笑聲中,快樂並滿足著。
能讓別人快樂,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