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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何為活佛 文 / 魔國領地

    勒松活佛還是堅持自己的理念:「你做的已經不少了,一個人捐百萬元我不會要,百萬人每人捐一元是我最歡喜的事情,捐資百萬的,必有千萬的惡業想藉此逃脫,施捨與福報可不是天平,至少在我這裡是這樣。」

    盛晴此時卻插言:「小弟,你怎麼不介紹一下這位大活佛給我認識啊?」

    馬鴻陵愕然,隨即反應過來:「那個,姐,這位就是果洛白玉寺的勒松活佛,也是著名的藏醫。」

    中年業務員此時也睡醒了,聽到盛晴和馬鴻陵的對話後,拋給了馬鴻陵一個「你厲害」的眼神,那意思分明是——從上車時不認識到現在認成姐弟,而且整個過程不顯山露水,比起什麼吹牛看相的江湖路數高出太多,實在是高。

    馬鴻陵這時哪管得了別人的看法,暗自猜測盛晴的意圖,那邊盛晴卻是正式參拜,而且禮節極為準確周全,在狹小的臥鋪空間中行了頂禮三拜,最後一拜結束時,勒松活佛伸手為盛晴摸頂祝福,盛晴從包中掏出幾張鈔票雙手交給勒松的弟子,嘴裡說道:「尊敬的仁波切,這是我對您籌建學校的一點心意,車上我也沒有其他可以供養,請您原諒。」說完這些起身恭敬的坐在窗邊,身體略微前傾,就連雙腳也避開了活佛的影子。一套禮數下來,竟比常年參佛的居士還要地道,馬鴻陵不禁對盛晴刮目相看。

    勒松活佛微笑著謝了盛晴:「果洛的孩子們感謝你,謝謝你的功德,對我不必這樣在意禮節,佛祖說連肉身都是皮囊,身外的影子算什麼。」

    盛晴卻正色道:「您有受人尊敬的理由,百萬人每人捐一元——這話我是第一次聽說,確實讓我感動。」待勒松謙遜過後,盛晴接著說:「仁波切,您怎麼坐上這趟火車呢?」

    馬鴻陵就猜到盛晴會側面盤問,不過這個問題也是自己想問的。勒松呵呵一笑:「上次見到馬先生時我正在考醫生執照嘛,幸虧得到佛祖的護佑我及格了,所以我想到處走走,趁著還有體力多為百姓看看病,這次到夏河的拉卜楞寺住了一個月,也為學校多籌些善款。」又指指自己帶上車的兩個巨大行李箱說:「這些就是在甘南籌集的善款了,別看箱子大,裡面全是零錢,加起來有三萬多呢,一毛兩毛的不在少數。」

    盛晴明顯很在意這兩口箱子:「仁波切,您怎麼不到銀行換成整的好帶啊?」

    勒松默念了一句六字經咒,解釋道:「這些都是施主們的功德善心,我必須帶到白玉寺為施主們做福報法事,然後存到銀行用來建校。」

    盛晴又問道:「您剛才對於我踩您的影子都不在意,怎麼對這種形式很看重呢?」

    勒松答道:「不是我看重,是施主們看重,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佛法,求取吉祥的形式必須要完成,這也是我的承諾,當然,我是說當然如果有一天,眾生的施捨不再以求取回報為目的,那才是人間樂土真正大成的時候。」

    這話不但引起了馬鴻陵和盛晴的感慨,就連在勒松活佛頭頂中鋪睡覺的中年業務員這時也醒來,聽清幾人的對話後伸頭張望一眼,趕快爬了下來,不顧整理凌亂的衣服雙手捨什說:「對不起呀大活佛,我剛才都睡到你頭頂上去了!」

    勒松輕笑:「眾生平等,佛門弟子更沒有尊貴之分,大活佛的叫法也不準確,你們想想,佛已經是超脫輪迴的存在,怎麼又能轉生投胎呢?準確的說,『活佛』在藏語裡應該叫『珠古』,就是化身的意思,大乘佛義裡有法身、報身、化身的分別,法身不顯,報身時隱時顯,而化身則隨時顯現,晉代高僧法顯的法號就是有這個三身的含義。」

    中年業務員不解道:「那怎麼還能轉世,不是佛和菩薩做不到吧?」

    「按教義,佛是三覺圓滿者,三覺就是自覺,覺他,覺滿,而菩薩還差最後的覺滿,有可能再次進入輪迴,至於轉世嘛,所有生物都會進入,平常我們說的六道輪迴就是這個意思,每一次輪迴時善業功報都會發生作用,在我們藏傳佛法看來,有些修行自成正覺的人,在他活著的時候利濟眾生,當他圓寂後,可以有若干個化身在人間顯現,就連十地菩薩也為普渡眾生而變現了化身,這就是大家認為的轉世活佛,所以只有『珠古』才是真正能表達活佛二字的境界,民間叫佛爺、叫阿拉都是一種世俗的敬意。」勒松不厭其煩的為這個看似市儈的人解釋著基本佛法義理。

    中年業務員聽出興趣,接著問:「那他們兩個人剛才叫您仁波切,是什麼講究?我也能這麼叫您麼?」

    勒松更加耐心的說:「仁波切是藏文寶物的意思,也是普通教眾對珠古的尊稱,你當然可以這樣叫我,直接叫我的名字勒松更好。」

    中年業務員欣喜之外有些惶恐:「我還從沒和活佛……不不不……仁波切說過話,名字我可不敢叫,剛才您說到建學校的事,這樣吧,我代表我們廠全體員工也要捐贈,就按您說的,每人一塊錢!」說完從錢包裡取出來交給勒松的弟子「我們是小廠只有122個人,這裡有130塊錢,還算上我全家8口人,對了,我們廠是生產五金鎖具的,您那裡要鎖子嗎?我們可以再捐一批!」

    勒松展眉笑道:「謝謝你的善舉,鎖子我們可沒法要,佛門廣開,要鎖做什麼,呵呵……」

    火車上一直緊張的氣氛在勒松的到來後化解了許多,馬鴻陵的焦慮也有了緩解,看來宗教對人的內心確實有良好的平和作用。

    盛晴還是不停的向勒松請教著有關佛法和藏醫的知識,聽得鄰近舖位的旅客都圍上來傾聽或請教,有財大氣粗想多獻佈施的也被勒松好言婉拒。馬鴻陵感覺得到,盛晴是在有意製造熱鬧,估計人越多對方越不好下手。可是對方晚一分鐘現進行交換,劉曦顏就會多受一分鐘折磨,現在蘭州已過西寧近在眼前,難道真要到達終點不成?

    快到西寧時,勒松的弟子以上師年事已高勞累多日的理由勸開了眾人,勒松喝了水休息片刻,中年業務員此時也去廁所,舖位安靜下來後勒松對盛晴放低聲音說:「我年輕時追隨上師學習,執著於表面上對佛法的修持,你剛才也知道了,我的上師是果洛著名的藏醫格西丹果,我雖然學習了醫術,只是當成一種技能工作,沒有體會到解救身邊眾生的疾病而帶給自己的歡喜自在,上師對我說過『無上竅訣大圓滿法的殊勝之處在於不捨離任何外境,釋迦牟尼佛祖住世時,也有國王不捨棄王位而成就的公案,因此不要割裂修行與日常工作』。我後來也才感悟到,所有成就修行的智者都因為自己的本職工作而歡喜,佛教並不是逃避的法門,而應該是入世的精髓。剛才這個眾人圍談的情景也是你促使形成的,恐怕這也是你的工作。」說到這裡看了馬鴻陵一眼,又對盛晴說「在我看來今天能在火車上有這麼一場熱鬧的問答也是因緣相生引起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借佛法之名行善事,哪怕是詆毀我佛都不算業障,相反卻是大修行,如果借修佛護法之名行惡舉,就算供遍佛陀也無法消除孽報,當入阿鼻,我相信你會取得這份功德的,嗡班雜爾薩埵吽。」

    這句金剛薩垛心咒念完,勒松閉目趺坐不再開口,盛晴越來越心驚,聽完後木然不動,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馬鴻陵也認真思考起勒松的話來,這時馬鴻陵真想問問,把經筒交出換回劉曦顏的舉動,是善還是惡?

    火車在西寧站停下,馬鴻陵告別勒松後站在廣場上茫無頭緒的四處張望,有些奇怪的是,在幫助勒松的弟子搬那兩口大箱子時,手裡被勒松的弟子塞進一個小紙團,當時來不及打開只能揣在兜裡。

    馬鴻陵看到羅席楠和田化祥分開了,羅席楠當先走向廣場,而田化祥還在慢吞吞整理行李沒有下急於下車,看來這兩個人打算一前一後夾持著自己,盛晴此時從廣場另一端轉了一圈走回來,問道:「還沒有消息?」

    馬鴻陵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電話又看了看,再次搖搖頭。盛晴直接說:「出站吧,我相信對方不會這樣不理你,肯定在暗中監視著,先去你女朋友家還是先找住的地方?」

    馬鴻陵不同意:「你覺得我能安心住得下來?」

    盛晴沒好氣的說:「你總不能站街上等吧!」

    二人正為此事僵持著,一個頭戴白帽的回族男孩子走過來問:「你是不是叫馬鴻陵?」

    馬鴻陵點頭承認,男孩遞上一個信封扭頭就走,馬鴻陵正要邁步追上去盛晴卻阻止了:「不要管他,我們的人會跟上去核實情況,看看信封裡裝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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