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冬夜很是寒冷,沒有風你依然會覺得刺骨,我驚訝高彬的毅力,在這冬夜竟然會獨自出行。院門虛掩著,高彬果然是走出了院子,侯軍跟在我的後面。這個村子對我們而言相當的陌生,又加上這場大雪,根本分不出東南西北。院門上的燈籠依舊亮著,照映著雪很紅,順著高彬的足跡,他是向村子的中央位置去的。
我們的腳步在雪上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很好聽。村子裡面很安靜,沒有雞鳴,更沒有狗吠靜悄悄的。順著高彬的足跡,我們一路前行,看得出高彬的心情是忐忑的,好幾次都有轉身的跡象,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向前,向前。村子裡的房子都不高,大多是兩三層的小磚樓,各個大同小異,使你很容易忘了這是誰家。當你走在這樣一個有些怪異的村子裡,腦海裡不免渴望有種聲音出現,哪怕是自己清清嗓子也好,實在是太安靜了。
向前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空場,像是農村常見的曬穀場,但是這個空場實在有點大了,並且周邊也沒有現有常見的稻草堆,這個一個空場被雪蓋著,不算的很平整。
高彬的腳印在這裡突然憑空的消失了。最後留下的腳印很深,像是站在那裡停留了很久。因為高彬的突然失蹤,讓我們想起嚴凌所講的那個故事,雖然我寧願不去想,但是,小嫣紅這個名字一下子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這個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飄飄悠悠的,我的耳朵被凍得像要掉了一樣。這時,我的耳朵裡突然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一種聲音——秦腔,那是一個女子的清唱,悠揚,婉轉。
「這曲牌是柳搖金的」候軍這個戲迷自然有他專業的一面。秦地流傳的秦腔曲牌大多來自唐宋詞調和唐宋大曲,也有來自南北曲即昆曲和明清小曲的,而柳搖金更是來自唐宋的大曲,有很久遠的歷史。
秦腔、女聲、夜晚、小嫣紅,這幾個詞迅的一個一個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這個空場不會就是當年那個戲台的位置吧,而那個女聲不會就是那個飽含冤屈的小嫣紅吧。而高彬,我預感到一定是出了事。
雪花飄飄,而那個哀怨的曲聲依然縈繞,隨著這個久遠的曲調足可讓你思緒萬千、感慨不已,以至於我身後的侯軍甚至還出了一聲感歎。我回頭看看侯軍,侯軍果然閉目仔細的凝聽,若有所思。
待我再回過頭去,我竟然看見一個白衣少女出現在距離我不住十米的地方,她的身後隱隱約約的還有幾個白色的身影,只是看不清楚相貌,從身形上看,應該就是嚴凌所說的其他幾個花旦。
她們輕舞羅袖,姿態曼妙。當中的女子清音繞耳、身影婀娜,讓人愛憐。雪花紛紛揚揚緩緩的灑落,此刻的這番場景讓人忘憂、神往。我想,這女子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小嫣紅,那個寧為玉碎的奇女子。只不過此刻,我無法將眼前的這個女子和嚴凌口中的惡鬼聯繫到一起。
「奴身來自橘子洲,無憂萱草隨水流……」
不多時。場地中有個亮地圓形東西吸引了我。從形狀上看那是一個缽盂。一個著金黃色光芒地缽盂。這個缽盂很大。足可以放進去一斗地米。看來當年地高僧一定用它結過不少地善緣吧。
「你快看啊!」身後侯軍突然出很興奮地叫聲。隨著他地手指地方向。在這個空場地另一側。突然顯現了一個巨大地。沒有門扇地門。門內黑漆漆地。什麼也沒有。但是它就立在空場地另一側。悄無聲息。
慢慢地。我眼前地身影一個個消失在門裡。而光地缽盂也不見了蹤影。只有那扇大門依舊存在。黑漆漆地張著口。我和侯軍面面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要進去嗎?也許高彬就在那門裡。我們需要解救他。
空場上地雪積得很厚。下面像是個瓦礫堆。走上去磕磕絆絆地。我們距離那門有五十米左右地距離。但是我們還是用了很長地時間。不是因為腳下地羈絆。而是我們地心中更多是恐懼和擔心。
那門在雪地中忽隱忽現。不似實體存在。但是又確實地豎立在哪裡。詭異、空靈。
我和侯軍走到門前。門很高我們必須仰視。也很寬。走近了。現其實門內有幾股很濃地黑色霧氣。可以感到你們地黑霧在不停地翻滾。侯軍伸出手向裡面試探地劃了劃。沒有什麼異常。接著將手臂伸了進去。突然那門像是一台被突然啟動地機器。出嗚嗚地聲響。同時產生了一股十分強勁地吸力。立刻。侯軍地身體一側開始傾斜著向門內傾斜。而度不斷地加快。我趕忙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侯軍另一側地衣服。由於我帶著手套。而侯軍又是穿著肥大地軍大衣。手一把抓空。身體一個踉蹌。侯軍就在我那個踉蹌地同時。嗖地一聲。整個身體消失在門內。與此同時。我地身體感到一陣地輕鬆和眩暈。因為我地身體開始飛地旋轉。眼前突然一黑。最後地知覺告訴我知道。我也進到了這扇門地裡面。
當我睜開眼睛感覺似乎過了很久,應當是昏迷了一陣子,而侯軍就在我的身邊躺著。我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腰,糟糕,我竟然沒有帶我的寶貝——鬼王葫蘆。
我們的面前是一座很氣派的宅子,有點像嚴凌家的宅子,四合院的佈局,唯一不同的是院門口掛著一對白色的燈籠,而燈籠上各有一個黑色的「奠」字,很醒目、很突出。周圍沒有其他的建築,也不見一個人影,這裡的光線讓我們可以感覺出是下午的時分,但是抬頭看不見太陽,四周也沒有雪。宅子的大門是閉著的,門扇上有兩個獸環,相貌醜陋、威嚴。我急忙喚醒侯軍,侯軍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語:這是哪?
我們倆人走到門前,正待敲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身穿黑色綢布短襖滿臉皺紋的老者,老者靜靜的看看我們,然後挪開身體打開一扇門,又是吱呀一聲。我們的視線隨著開啟的門向裡看,裡面有個照壁,照壁的青磚雕刻著一個大大的「福」字。
「進來吧」老者冷冷的說,然後轉身進去。我看了看侯軍點點頭,跟著老者進到院子。
轉過照壁,後面是一個很大的庭院天井,青石板鋪地,兩側各種了一株很茂盛的葡萄,茂盛的葡萄順著旁邊的葡萄架已經覆蓋了整個天井的上空。再過了一道門,眼前出現了一個更大的院落。然而這個院子的中央,赫然擺放著8口嶄新的棺木,閃著黑漆漆的光,它的出現著實讓我和侯軍驚了一身的冷汗。
老者帶著我們穿過這8口棺木,前面是正房,很氣派,有廊有柱,不過柱子的顏色是紅色的,和棺木的黑色對比的很明顯,簡直像剛剛刷上去的。老人一直進到屋裡,屋子裡面的擺設古色古香的,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博古架上擺滿了各式的古玩和玉器,一看就是大富之家的陳設。
老人示意我們坐下。我想,這是總不會還給我們上茶吧。但果真是有茶上,剛剛坐穩,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端著熱騰騰的茶走了過來。
茶熱騰騰的,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傳來,我們這時候才感到屋子裡面很熱。整個氣氛倒像是我們穿越時空來舊朝做客,因為我偷偷看到老人是腦後有根粗粗的辮子,丫鬟和他的打扮也是不同於當下的。清朝人,清朝鬼,我堅信我正在鬼的世界做客,面前的正是所謂的鬼魂,我不會忘記我的來路,不會忘記那扇門,不過整個場景不是大家想像中的那種恐怖。
「你們進到鬼門了!」老者操著很濃的商洛口音。
「鬼門」
「嗯,鬼門是陽間和陰間的通路,只有人不在了才可以進來,但是你們是小嫣紅請進來的,所以你們不會有啥事情的。」
聽老者說到「請」字,我的心頓時放鬆了下來,看來這次和上次五味什子的事情不一樣,我和侯軍是真真實實的進到了一個空間,按照老者的說法就是陰間,這種奇遇我喜歡。
「我是往生的人,這裡的人都是不用擔心啥,鬼有鬼路,人有人路。」
「不過,有些人就不讓我們安寧,小嫣紅是找你們來幫忙的。幫鬼的忙,我暗自偷笑,為什麼總是我呢。
「你叫秦言吧,我聽小嫣紅說過你。」不是吧,我的大名怎麼連鬼都知道呢。
「忙當然可以幫了,只要不是壞事。」本來我想說:只要不害人。話到嘴邊又嚥下去了。
「當然,不會讓你害人的。」通過上次鬧市墓場的事情,我知道陰間的鬼魂是可以讀懂人心的,任何的隱瞞和壞念頭都不可以有,因為常在陰間的魂魄最瞭解以及最擅長的就是識破人的陰暗心理。
「我還有個夥計也進來了吧?」侯軍怯生生的問,這是他第一次和鬼魂交流。
「嗯,那個娃在小嫣紅那裡,娃不太乖啊,正挨她們收拾呢,沒事的。走,我帶你們去見下小嫣紅。」說完站起身帶我們向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