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懶散的坐在椅子上,這幾日的天氣都是極好的,t|無風無雨的,溫暖乾燥得讓人幾乎疑心這是否真是冬天。有人在後面猛然用力的推了一把鞦韆椅,椅子於是高高的蕩了起來,劃出一個驚人的弧度,她猝不及防之下,幾乎便要摔了出去。手中的一本棋譜一個拿捏不住,高高的飛起,書頁在空中嘩嘩的響著,落在地上。
穩住微微傾斜的身子,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她道:「你今兒又閒了?」
楚青衣懶洋洋的在一邊坐下,漫不經心道:「你也真是,就不能出一聲驚呼,然後摔了出去,粉面煞白,小嘴微張,好好滿足一下我英雄救美的心態……」
寧宛然無語的白了她一眼,知道她是閒的慌了。這幾日過得極平淡無波,平淡得讓她幾乎覺得是在夢中。或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讓人有些膽戰心驚的寧靜。
將近年關了,這幾日,院子裡日日有人在收拾著,清掃、祭祖,換上各色鮮花,讓她不自覺的想起數年前的金華。這兩年還真是不曾好好的過上一個年,她想著。
「石楠呢?」她問道。
楚青衣還未及說話,已有人笑吟吟的接口道:「來了!」
寧宛然轉頭看時,見石楠正從月洞門口裊裊婷婷的走來,淺淡的月白色折枝堆花錦祅下襯了一條石榴紅金線裙,越覺得嬌媚奪目,儀態萬方。
「因了我的事,倒是累得你們陪我一同在中虞過年了……」她笑了一笑道。
石楠揮揮手,無所謂道:「江湖中人,本沒那般多的講究,論起來,我倒還真願在這裡過了這個年,總好過回了北霄見了那兩個人成日裡膩歪在一起,活脫脫的噁心死我!」
寧宛然知她說的兩人便是駱子俊與冷於冰,於是撲的一笑。
「聽說都有上元燈節。極是熱鬧。到了時候。我們一同去看……」楚青衣忽然想起來。便笑嘻嘻地插口道:「屆時定要去多猜幾個燈謎……」
寧宛然怔了一下。立時便想起葉飄零曾說過地話:「都地上元燈節是出了名地。待到那天地時候。我陪了你去看燈!」
說這話地時候。燈光盈盈地照在他地面上。是一種瑩潤地光。
她有些微微地惆悵之情。於是歎了口氣。慢吞吞道:「我也聽人說過澠都地上元燈節!」
「聽誰說地?」楚青衣隨口問道。
「葉飄零……」她蹙眉。補充道:「我們見面前地那個晚上。葉飄零忽然對我說上元燈節極其熱鬧。說要陪我一同去看燈……」
楚青衣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抬手扯了一下石楠所坐的籐椅,拉得那張鞦韆椅一陣左右的擺動:「石楠,屆時我們也一同去看看罷扯扯那人的後腿。
石楠笑吟吟的,眸中閃動頑皮調謔的光芒。
寧宛然慵懶的舒展一下四肢,隨口道:「青衣,你既這般無聊,何不去調教調教你新收的好徒弟,卻總是在這院子裡走來走去的!」
楚青衣打從鼻子裡輕嗤了一聲,無甚興趣的打了個哈欠。
「撇開長公主不說,璇兒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寧宛然道。她知道楚青衣素來不喜虞嫣,連帶著對虞璇也不甚熱心。
「上官憑不是收了一個徒弟麼,他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何必我去費那心思!」楚青衣理所當然的將上官憑給推了出去。
石楠在一邊於是長歎了一聲:「可憐的上官憑……」
楚青衣撇嘴,好一會才道:「虞璇來找過你!」
「是麼?」
「我將她打走了,我說你身子不適,需要調養!」
寧宛然漫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石楠問了一句:「何時進宮獻藝?那姓金的可曾說了甚麼?」
「說是臘月十九日,他會差人來接我的!」寧宛然淡淡道。
「如今倒好,宛然成了驚鴻,驚鴻成了宛然,我想著那日岳漓函的面色都忍不住想笑……」楚青衣哈哈笑著,然後道:「我雖素來對葉飄零很是不屑,不過,他想的這個法子,那可真是絕了……」
石楠撲的一笑,忍不住湊趣道:「我有時會想,若是你去見蕭青,不知葉飄零會將你弄成誰的模樣……」
「上官媚兒就不錯麼!」楚青衣立時來了興趣,急急插口道。
寧宛然怔了一下,不由的歎了一聲,問道:「七妹那裡怎樣了?可有消息?」
對季,她心中其實是存了幾分感激的。有時候,她甚至會想,若是蕭青臧不那麼著急,若是他再猶疑上幾日的時間,或者,自己如今依然會在北宮之中,安然的做著皇后,等著迎接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心中難免會有怨恨,或者也就當真的認命了。
人生原就似流水,這份恨與怨,過上十年或者二十年,漸漸
被流光撫得平滑,二十年三十年後,子孫滿堂,白)e光下相視一笑,心中或者也就了無芥蒂了。
畢竟還是沒有緣分呵……
她淺淡的笑起來,不過……這樣也好!
一邊,石楠似笑非笑的瞄了楚青衣一眼,眼光更是極刁鑽促狹的在楚青衣腹上溜了幾眼,語氣中便帶了幾分調侃:「燕大人還是很有幾分能耐的,聽說季又懷了身孕了,不比某些人,總也毫無動靜的,也不知這毛病究竟出在誰身上?」
楚青衣初時並沒在意她說的話,及至聽得她怪聲怪調的說得完了,還總拿了眼瞄自己,這才回過神來,頓時跳了起來:「石楠……」
石楠哈哈大笑著,她也知道自己的輕功遠不如楚青衣,卻也並不四處亂跑,只是笑嘻嘻的往寧宛然身後藏,楚青衣撲了上來,三人頓時便擰成了一團。
寧宛然坐在鞦韆椅上,走也走不得,逃也逃不了,被這二人推來搡去,轉的頭都暈了,只是笑個不止,一面笑一面道:「你們兩個……」
遠遠的,有人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石楠迅的閃過楚青衣,一面大叫道:「哎呀呀,另一個有問題的人也來了……」
楚青衣惱羞成怒,越追得緊:「石楠,看我今兒不撕了你的嘴……」
石楠也不怕她,索性一面笑一面叫道:「上官憑,你家夫人喚你過來問話呢?」她一開口說話,動作究竟是慢了些,頓時被楚青衣一把揪住。
石楠與她素來是鬧慣了的,倒也並不怕她,反而對了楚青衣拋了個媚眼,眼波流轉,嬌媚天成,嗲聲道:「楚爺,奴家既被您抓住了了,自是認賭服輸,只是任您處置就是,不過您可得溫柔些,莫要弄痛了人家……」
寧宛然被晃得頭暈,好容易才停了下來,卻聽石楠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不由扶著椅框,撲的一聲大笑了起來。楚青衣摸摸鼻子,惡狠狠的瞪了站在一邊,茫然迷惑的上官憑一眼。
看著溫柔乖順若綿羊的石楠,卻也毫無辦法,只得鬆開她,咬牙切齒狠道:「我們只是走著瞧就是了!」
寧宛然忍了笑,向上官憑道:「上官來這裡,可是尋青衣的?」
自打重回小院後,她便不曾再喚過上官憑表哥,上官憑何等人物,早知她是有意劃清與寧家的關係,卻也並不相強,只是笑笑的喚她宛然,絕口不提表妹二字。
「長公主此時正在前廳,她想要見你!」
寧宛然怔了一下,掉頭與楚青衣石楠交換了一個眼神,慢慢道:「那我就去見見她罷!」一面說,一面輕巧下了籐椅,猶自有些微微的暈,她扶著籐框定了一定,待站得穩了,才抬手略略的抿了下散亂的鬢,逕自向前廳走去。
楚青衣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想要跟了上去,卻被上官憑拉住了:「宛然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應付,由得她去罷!」楚青衣勉強的停住了腳步,面上依然是不豫的神色。
石楠輕笑起來:「我們偷偷去瞧上一瞧罷!」
楚青衣眼前一亮,當即跳了起來,拉了石楠便往前廳跑去。
小院的前廳並沒怎麼變,素雅而清爽,淡淡的竹影投射在淺色的窗紗上,便顯出幾分水墨的風情,給這個簡單的小客廳平添了幾分雅致。
虞嫣安靜站在亭中,濃艷的翠色對襟祅子,長長的水色裙裾越襯得她身材高挑而修長,立在不大的客廳中,恰似一枝亭亭的荷。
寧宛然不自覺的歎了一聲,楚青衣討厭虞嫣,因為虞嫣夾在南北之中,左右逢源,又曾做過對自己不利的事。可是究其實,自己是同情她的,她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她微微的恍惚了一下,想起蕭青臧的話,你總是太相信女人又太不肯相信男人,這樣是會吃虧的……其實,我只是想,在這個年代,女人原已夠可憐了,又何苦彼此為難……
虞嫣轉過頭來,靜靜的看她,眸中迅的閃過一絲訝異,旋即是瞭然。
「寧夫人……」她喚道,嘴角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對她現時的容貌隻字不提。
寧宛然淺淺一笑:「公主喚我宛然就好!」
虞嫣笑笑,溫和道:「我收到了北方來的信箋,有人令我,無論用怎樣的方法,必要將夫人留在中虞。他說,至遲正月十八日他一定到,他想要陪夫人一同看燈!」
寧宛然默然了一下,緩緩點頭:「多謝公主!」那個人,還是沒有變,總是國事第一。他再怎麼將你放在心中,也終究還是突破不了那個限制。
澠都的燈……她笑笑,笑容柔軟而悵惘……
當我驀然回之時,有誰會在燈火闌珊之處靜靜看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