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岳漓函,寧宛然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坐回千秋椅得心神俱疲。不過,總算是說服了一個了,下一個也就不會那麼的難。
她歎息的想起蕭青臧,其實……他遠比岳漓函更難說服。
「你們兩個,看夠了沒有,人都走了,還藏在那裡,很有意思麼?」她揚聲道。
精緻的小木屋後,傳來嘿嘿的笑聲,楚青衣與石楠灰溜溜的從屋後冒出頭來。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後面?」楚青衣摸摸鼻子問了一句。
她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看你走的那麼爽快,我就知道必然有鬼,聽得可還滿意?」
楚青衣哈哈一笑,滿不在乎道:「知我者,宛然也!」
石楠則是皺了眉,好一會才道:「你有把握能說服蕭青臧麼?」在目前的形勢下,這個辦法不失為一個辦法,卻絕不能算是上策。
寧宛然淡淡道:「人都有劣根性,那就是……若是自己實在得不到,那麼也決不能拱手讓人……」這就是岳漓函雖然不甘,最後也還是答應下來的緣故。
而蕭青臧不同,他是實實在在得到過的人,所以也必然的更加難以說服。
「跟葉飄零走罷!」石楠忽然開口道。
她搖了搖頭。神色寧靜:「不。我不想這樣做。起碼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我願意跟葉飄零在一起。我也不願意我是在被迫無奈地情況下。選擇他。
隨他一路遠遁。將所有往事盡數丟棄在身後地煙塵中。這也是我所不屑為地。
若是將來我真地隨他遠走。那也只是因為我想要隨他而去。絕不是因為走投無路……
更何況。葉飄零。他究竟是怎樣地用心。誰又知道……
他說。他不在乎江山。他只是來玩上一場……
他說。他原本只是覺得有趣。所以想要玩一場橫刀奪愛地把戲……
他又說,他在玩的過程中,不小心動了真情……他說,他是真心的……
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說的基礎上,他是這麼說的,似乎也是這麼做的……
可是,話有真假,情有真偽,即使一切都是真的,又有多少的份量呢……
岳漓函、蕭青臧,他們也並不都是虛情假意,只是……他們都劃定了一個度,在這個度裡,可以予取予求,出了這個範圍,他們就不肯再給予一分一毫。
而我所要的,恰恰不在那個範圍之內……
願得一心人,白不相離……若不能,我也不願折辱了自己……
她綻開一個清婉如水的笑:「這般的好天氣,卻在庭院之中默默相對,愁雲慘霧,豈非白白辜負了天時。有誰願意陪我出去走上一走的?」
楚青衣哈哈一笑,立刻舉起手來:「若要出門,怎能少得了我!」她素性瀟灑,極少會做坐困愁城之事,眼見寧宛然神色,便也樂得不提,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石楠笑笑,沒有反對。
三人稍稍的收拾了,相偕出門。寧宛然一面在都最為繁華的金雀大道上閒逛,一面笑道:「換了張面孔,其實還真是輕鬆了許多,至少可以四處閒逛,不致太過引人注意!
她昔日不愛四處閒逛,一個極大的原因正是因為那張面容過於驚世駭俗、引人注目。
楚青衣嘿嘿一笑,調侃道:「這也就是你,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恨不能再引人注意些!」一面說,一面拿了眼睛意有所指的瞄了石楠一眼。
石楠嫵媚一笑,明眸流轉,微嗔的白了楚青衣一眼,只是一眼,早已酥倒了旁邊路過的一名男子,只是癡癡愣愣的望著她,連眼也捨不得眨上一眨。
一邊的寧宛然看到這一幕,不由撲的一聲笑了起來。
三人中,石楠嬌媚動人,寧宛然水秀清雅,走在中間的楚青衣卻是俊美瀟灑,一路走來,男男女女紛紛投來艷羨的目光。
楚青衣哈哈大笑,走到一個小攤旁,隨便的撥了一下,挑了兩支式樣稍稍新式的釵,回手在二人頭上一人插了一支,洋洋道:「一人一支,可千萬莫要吃醋打了起來!」
楚青衣素來一身青衣,簡便慣了,石楠但凡不在棠勝苑,也極少穿的花枝招展,寧宛然更是早已習慣了一支荊釵,一襲素衣的裝束,因此三人立在簡陋的小攤前,買些廉價飾物件,倒也並不覺如何刺目不諧。
那小販見來了主顧,忙又取出了一堆俗艷之物,在那裡滔滔不絕的介紹著,一面誇著自己的東西,還不忘拿了眼睛偷偷瞄著二女,收錢之時還不忘歎了一聲:「公子真是好艷福!」
楚青衣摸摸鼻子,點頭道:「正是正是,果然好眼福!」
有心無力,只有看看的福分呵!至於艷福,還是免了,且不說石楠渾身是刺,便是寧宛然其實也不是好招惹的主。身後的那幾個男人,更是無一不是如狼似虎,難以對付。石楠在一邊將她的話聽的真切,嗤的一聲便笑了起來,寧宛然也是笑得眼兒彎彎,心中歡愉。
離了這座攤子,向前走不幾步,前面忽然便來了一
目秀的錦衣童子,向著三人深深的施了一禮:「三位t[那童子約莫十一二歲摸樣,生得甚是俊俏,衣著也極華麗,舉止雖看似有禮,眉目之間卻是趾高氣揚。
楚青衣心中便有些不快,一挑劍眉,停下了腳步,瞄了那童子一眼:「有事?」
那童子怔了一下,顯然不曾料到楚青衣言辭這般的無禮,好一會,才道:「我家老爺有請三位上樓一敘!」一面說著,一面抬手往後面指了一指。
楚青衣抬頭一看,那座酒樓的牌匾在將斜未落的夕陽輝映下,出閃閃的金光,耀人眼目,卻正是「金玉樓」三個大字。楚青衣面現艷羨之色,點頭感歎:「好……」
那童子見她讚好,不覺得意,笑道:「這樓正是我家老爺開的!」
楚青衣斜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好……俗氣的樓!」
那童子原本洋洋自得的面色頓時成了泥土色,僵在那裡,好一會沒說話。
寧宛然與石楠都是笑了個倒跌,楚青衣聳聳肩,一手一個的攬了,笑吟吟道:「二位娘子,我們繼續,今兒爺請你們吃餛飩!」她隨手一指,正正的點著前方一個小小的攤位,一面早已被煙熏得微微黃的招牌「張記餛飩麵條」在寒風中蕭瑟的飄舞著!
三人叫了老闆要了三碗餛飩,剛剛在攤上坐得定了,那個童子卻又過來了,顯是吃了些排頭,原本白皙如玉的左臉頰上一個碩大的掌印,五指分明,觸目驚心。
「求公子救救小人罷!」那童子哽了一下,深深一拜,已然眼淚汪汪。
楚青衣把玩著手中的一雙筷子,訝然道:「小哥這是說的哪裡話,宰相門人三品官,似我們這等窮鬼平民,可實在受不起你這一禮呵!」
寧宛然微笑了一笑,楚青衣素來最為厭惡的便是這種狗仗人勢之人,有意作弄教訓也實是平常之事,她其實也並不意外。石楠也是笑吟吟的,只在一邊看著熱鬧。
那童子僵在那裡,心中實是委屈至極,待要跪地求饒,卻又面上難看、心中不甘,若是不跪,又怕回去受罰。他畢竟年紀尚小,平日裡何嘗遇到過這種事情,被人愛理不理的丟在一邊,不覺又是委屈又是傷心,索性哇的一聲便已哭了起來。
那店家剛巧送了餛飩來,一見竟有人在自己的攤位上放聲大哭,不由愕然。
楚青衣原本只是不喜他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因此將他晾在一邊,忽然見他一下便已哭了起來,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寧宛然搖了搖頭,柔聲向那童子道:「莫要哭了,待我們吃完了餛飩,再去那金玉樓尋你家老爺一敘便是!」
那童子只是哭,一面哭一面道:「老爺說了,若是三位不肯上樓,要打折了我的腿……」
那店家在笑吟吟的放下了手中的餛飩,開口勸解道:「三位客官便隨這位小哥走上一遭罷,他年紀小小,便有得罪的地方,也只看在年少無知的份上饒了他罷!」
楚青衣原也無意與一個孩子鬥氣,只不過是看不得他年紀小小,便只看衣冠不看人,趾高氣揚、目無下塵,因特意給些苦頭他吃吃而已。此刻見老闆也出面說情,便輕嗤了一聲,嘲謔道:「小子,今兒張老闆替你說了情,我也便不為難你了,把臉擦乾淨了,爺跟你走上一趟便是了!」一面說,一面自懷裡掏出一粒金豆子,隨手丟在桌上,那金豆子便在桌上滴溜溜的滾了一圈,夕陽下,散出炫目的光彩。
那老闆倒吃了一驚,忙道:「公子出手豪闊,只是這金子本店卻是找不開的!」
楚青衣一來喜這老闆心善,而來也是存心想給那童子一些顏色看看,因拍了拍衣袖,起了身:「那就先記在賬上罷,改日我還來這裡吃餛飩!」
那童子面色更白,拭乾了眼淚,怯怯的站著,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他家雖極闊綽,金銀盡多,似這般拿了金豆子隨手灑的事,倒也不曾見過。
那店家於是哈哈一笑,爽然道:「公子既這般說了,那我也就謝公子賞了!」
那童子垂了頭,在前面引著三人一路徑上金玉樓,那金玉樓雖則名字俗氣,內裡的陳設擺放卻都是清雅合宜,絲毫不見粗俗。
楚青衣隨口笑道:「這樓名取得甚是俗氣,裡面卻也還罷了!」
那童子低聲解釋道:「這樓名其實是因我家老爺姓金,我家夫人娘家卻是姓玉,因此才建了這所金玉樓……」
楚青衣恍然一笑,因轉頭笑道:「他日我們若是也辦一家酒樓,卻不知要取個甚名字?」
寧宛然抿了嘴笑,卻不開口。
石楠調侃道:「寧石楚,寧死楚!當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好名字!」
楚青衣翻個白眼,三人正說著,卻有人自包廂笑吟吟的迎了出來,對著寧宛然行了一禮:「數年不見驚鴻姑娘,姑娘越神采奪人,又得佳婿,實在可喜可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