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中,寧宛然剛剛用完膳,打笑笑睡了午覺。才一掉頭,已見一道白光電射而來,忙伸手抱住,卻不提防雪球這一撞用力過猛,竟是硬生生的被撞了個趔趄。
雪球顯然是受了些驚嚇,只是蜷在她懷裡,小小的身子還有些輕顫,只是蜷在她懷裡。
寧宛然失笑的搖頭,轉頭向明嫣道:「快去打聽下,不知它又去哪裡惹了禍了?」
雪球顯然聽懂了這話,於是憤怒的抬頭,不滿的悲鳴著,小小的黑豆眼中全是委屈的光。
寧宛然見它難得這般毫不心虛,純然憤慨的神色,不由好笑。忙伸了手安撫它,一面笑著改口道:「明嫣,快去打聽下,是誰欺負我們雪球了,且將他找了出來,打上幾十板子!」
雪球聽了這話,顯然覺得頗為入耳,因拿了頭蹭了蹭她的手,以示親暱。
明嫣在一邊看得一個忍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抬手毫不客氣的戳了下雪球的腦門。
「再這麼著下去,可不是要成精成怪了!」
雪球揚頭,小小的貓臉上竟顯出幾分不屑的神色,斜睨了明嫣一眼,然後又一次縮進寧宛然懷裡,不再理她。寧宛然忍了笑,示意明嫣別再耽擱,快去打聽一下。
明嫣笑了笑,匆匆出門去了。雪球玩了半日,又受了些驚嚇,也覺有些累了,一感覺安全,竟就在寧宛然懷裡尋了個舒適安閒的地方蜷起身子,呼呼大睡起來。寧宛然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個理直氣壯且黏人的小東西,索性便也斜斜的靠在榻上,懶懶的執了書,閒閒看著。
一時睡意湧了上來。忍不住便也闔了眼,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其實已不想睡了。只是倦怠地不想動彈。她懶懶地歪著。耳中忽然便聽到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微微抬了下眼皮。是秀迎。
坐直了身子。她淡淡地笑了一笑:「有事麼?」
秀迎忙行了禮。低聲道:「是寧副統領。他帶了幾個人過來。說是要拜見皇后娘娘。」
上官憑走後。宮廷侍衛統領一職始終懸空。眾人原本都以為蕭青臧定會提拔寧宇昀接任這一職位。誰料至今也不曾有旨意下來。寧宛然點了點頭:「請他們到正殿坐罷!」
一面說著。自己起了身。走到鏡台前。略抿了一下自己地。
她一動。雪球便也醒了。此刻正窩在榻上。瞪著圓溜溜地眼睛看著她。見她轉身要出門。立時從榻上竄進她懷裡。竟是死賴著怎麼也不肯下去。
寧宛然既無奈又好笑,只得抱了它一同出了寢殿。寧宇昀引著季曦等三人見完了寧宛然,又領著他們出了鳳儀宮,笑道:「今兒我做東,一同去吃頓飯罷!」他們年紀相仿,四大世家又多有往來,其實一直都是認識的,交情也還不錯。如今忽然在勝京見著了。而且按照太后的言下之意。怕是還要留了季曦在宮中作個侍衛,於寧宇昀來說。自然是意外之喜。
季曦笑了笑,心中猶自想著適才在鳳儀宮所見的皇后。
「宇昀。皇后娘娘我瞧著倒是有些眼熟,總覺得似曾相識一般!」
他知道寧宇昀為人爽直,不喜耍心機,因此也並不轉彎抹角,直接便問了一句。
寧宇昀皺一皺臉,低聲道:「我那四姐的事,你們也莫多問。好在她這人,素來只要人不惹她,她也絕不主動招惹別人。剛冊立為後時,人人都說是個好性子的,卻不知她是個耳聰目明的,什麼都看在眼裡,卻只是懶得理睬。不過你若犯了她,就準沒好果子吃……」
季曦點了點頭,知道寧宇昀肯這般提點實屬不易了。
季煦已忍不住道:「她懷裡抱地那個小東西倒是與我們頗有些仇隙的……」
寧宇昀一愣,想起今日鳳儀宮中,雪球不時的便從寧宛然懷中伸出頭來,衝著自己等人齜牙,不由忍俊不禁,笑道:「莫怪雪球見著你們總是橫眉怒目的,你們卻是怎麼得罪它的?」他在宮中日久,對這個小東西時不時便惹出些事來,早已見怪不怪。
季曦無奈的搖了搖頭,因將捕捉雪玉貂,中途它又如何脫逃後來怎樣在西皖獵場遇見,提及冉鏡殊與那冉夫人之時,忽然便驚了一下,不覺噤了口,面上也現出驚訝之色。
寧宇昀聽到這裡,已幾乎猜出了大概,因笑道:「你們也不必如此,我聽見你說是從臨安趕來勝京,難道卻不曾見到楚青衣?」
季曦「啊」了一聲,頓然恍悟,一邊一直默默不語地季晗也露出恍然的神色,唯有季煦依舊滿面迷惑之色。寧宇昀看在眼中,也不點破,笑了笑,只向季晗道:「七妹日後若是得了空,倒可常來鳳儀宮中坐坐,皇后如今雖說獨寵後宮,我看著其實也寂寞得緊,又時常記掛著楚青衣,你與她多說說楚青衣,她自是高興的。」
原來上官太后見了季氏兄妹,心中頗為喜愛,又知季家如今也無幾人在京中,季晗又是女子,與二位兄長同住,難免不好,便索性開口留了她在宮中暫住。
季晗點一點頭,盈盈地福了一禮,含笑道:「多謝寧家哥哥提點!」扎不休、齜牙咧嘴的雪球,向寧宛然笑道:「這小東西,可不是記仇得緊,都是多長時間以前的事了,難為它還記得!」
寧宛然失笑道:「可不是恨人家惦記著它地膽囊……」
一面說著一面從匣子中取出一瓣雪蓮來哄著雪球。雪球氣呼呼的捧著雪蓮恨恨的啃著,看那神情倒彷彿是在啃著季氏兄妹的肉一般。直看得寧宛然與明嫣又是一陣好笑。
明嫣想著錢貴的話,不覺又笑起來,因道:「如今可不光光是舊仇,今兒可不是又結了一段新怨……」一面說一面又將御花園中雪球被季曦一枚青杏打中腦袋之事說了。
她口才原好,這一段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直把寧宛然笑得說不出話來。雪球看二人笑做一團,不覺憤懣,恨恨地掙了開來,抱著雪蓮跳到另一邊去了,只拿了尾巴對著二人。
寧宛然笑得夠了,向明嫣道:「哪日見到那位季七姑娘,便請她到我這裡來坐坐罷!」
明嫣一愣,訝然道:「娘娘喜歡她麼?」
「那倒還說不上,只是算算時間。他們若果真在上官家住過一段時日,那麼青衣應該也在才是,我是想問問青衣如今怎樣了。」
上官憑有些無奈的看著父親。
上官樞坐在房內,不緊不慢的喝著茶,感慨道:「我才幾日不曾回家,你這院子裡倒是大變樣了……」
他拿了眼瞄了下房內剛剛補好不多久地牆。又閒閒地透過雕花鏤空窗欞遠眺了一眼院子。
上官憑哭笑不得,知道這些事情必是母親迫不及待的全當笑話說了給他聽地。
「爹,你既已知道了。又何必巴巴的來挖苦兒子!」
而且您老已在這裡坐了半個多時辰了,從兒子十八歲說到二十八歲,從李家地親事說到寧家地喪事。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多少關於青衣的事。
上官樞哈哈一笑,終於說到正題:「我聽說媳婦兒的嫁妝都到了臨安了。裡面光是四季衣服就有好幾箱子……」
上官憑微微的怔了一下,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便也只是點點頭沒有開口接話。
他卻笑吟吟道:「我還不信,我說她既這般多地衣服,怎麼還每日裡總穿那套,害我總疑心是你們慢待了她,連件衣裳也捨不得做了給她。」
還不待上官憑開口,他又搶著道:「當然了。那是嫁妝麼。也該是成親以後再啟箱的。我昨兒還因此教訓了你娘一頓,說我們家雖窮。可該備的卻也不能打了折扣。實在沒了錢,賣房賣地也得給你辦得風風光光不是……」
上官憑聽他嘮嘮叨叨說了這半天。早已明瞭他地來意,因忍了笑道:「爹的意思,兒子自是明白的……」上官樞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兒子的肩:「既這般,就看你的了。」
他伸手從袖中取出一隻不大的妝盒放在桌上:「這是你娘給的,說是媳婦自小闖蕩江湖,怕是於這些女孩子的東西不甚瞭然,一時半刻的怕也配不到合宜稱心的……」
上官憑乾咳了一聲,哪裡敢接這個燙手山芋,忙道:「娘與青衣素來要好,這些東西還是娘親手給了她,才顯出一片心意,何況兒子也不懂這些……」
他想著楚青衣,不由的微笑了一下,雖然衷心裡確是很想看她穿了女裝究竟是何模樣。不過心中卻也知道她必是不肯穿地,如今他是連婚期之事也並不打算在她面前提及,以免她一時想了起來,自覺困窘,又不知要搞出什麼花招來。
父子二人在房內磨了半日,任憑上官樞說了無數地話,上官憑只是笑著不肯收。秋紋只得一遍遍的上著茶水,足足上了三巡茶,這個問題依舊不曾解決了。
三道茶上畢,上官樞倒是起了身,皺眉道了一句:「不行,我得去解個手,一會我們爺倆繼續說道!」一面說一面匆匆出去了,上官憑笑笑,由得他去了。
這一去,便去了半日,上官憑等了半日也還不見他來,不由苦笑一聲,暗暗道了一聲上當,心中正自思索著該如何去同母親分說之時,楚青衣已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