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然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楚青衣的手,緩慢而堅定道:「青衣,你還記得你我第一次分離之時,你留的那張字條麼?」
楚青衣忽而挑眉灑脫一笑:「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二人雙手緊握,相視一笑,心中都覺溫暖。
「宛然,其實我從不覺得你有拖累我!有你在的地方,我便覺得溫暖,覺得那裡有牽掛……」其實……在我心中,你早比我的親妹妹還親了,楚青衣默默想著,並沒說出來,有些話,只如冰心在玉壺。
寧宛然不欲再說這些,岔開話題道:「說說長公主罷,其實我還真有些好奇了!」
楚青衣明白她的意思,便笑著應了一個好:「這事,因為中虞宮中封了不少口,我知道的不過一鱗半爪,約略湊起來,應該足可讓你知道個前因後果了!」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中虞先王與皇后感情頗深厚,宮中雖亦有幾個嬪妃,但皆無所出。惟有皇后生了二女一子,便是如今的中虞皇帝朗及長公主嫣與次公主妍。
中虞先太后是個極喜歡熱鬧的,因為這個便將父母早喪的檀遠悠,慕容家三子慕容源暉,慕容家四女慕容媛都接了進宮,一同教養。
慕容家世代武將,慕容源暉又是男子,因此七歲上便出宮回家練武,宮中獨獨剩下了二位公主,一位皇子與檀遠悠、慕容媛。
虞朗的性子是極憊懶的,又是唯一的皇子,必然的太子與將來的皇帝,難免脾性大又好欺負人,與長公主等幾人便不甚合拍,加之他要接受的又是皇室正統教育,很快也離開了先太后的教導圈子。
虞嫣、虞妍、慕容媛與檀遠悠便在先太后的教導下慢慢長大。青梅竹馬,情竇初開,漸漸的便都有了種說不出、道不清的情愫。
檀遠悠十六歲便已出落的人品俊秀溫文,在脂粉群中廝混長大的少年,有種清透與纏綿的氣質,性格難免優柔寡斷,做的一手好詩,畫的一手好畫,言談中已有了那種風流才子的氣韻。
三個少女也都是豆蔻年華,出落的花朵一般,又是一同長大,彼此之間素來都極融洽的,且又長在宮廷那樣的地方,心中也並沒有什麼嫉妒之心,只是都忘記了自己身份,二位公主和一位郡主怎麼可能同尚一夫,即便他是中虞最為高貴的世家之一的嫡子。
事情便在不經意間爆了,二公主偶染風寒,卻被太醫查出有了身孕,於是原本懵懵懂懂的四人一下子便被現實打得暈了,他們被隔離開來,驗身、查脈,最後確認只有二公主一人有了身孕。
事情確定後的第二日,檀遠悠便被遣回檀府準備迎娶二公主的事宜,長公主虞嫣被閃電般的指婚給了蘇家長子蘇子駿,慕容嫣也被送回慕容世家。
事情似乎是結束了,其實不過是一個開始。
這樣的結果對於二公主虞妍來說,雖然有遺憾但也能夠接受,但是對於虞嫣與慕容媛卻是極其殘酷的事情。二個任性而嬌養的少女完全不能明白這是為什麼。
對於檀遠悠這樣溫柔而多情的少年,正是情濃的時候卻有了這種事情,自然是晴天霹靂,於是他們私下便覺得若是虞嫣與慕容媛亦能有了身孕,那麼一切便可以水到渠成。
他們利用一切的機會私下裡悄悄往來,甚至二公主也在其中牽線搭橋。宮中忙於二位公主的婚事,原本已是焦頭爛額,何況又是小主子間的事情,誰又敢多言。
長公主虞嫣終於在出嫁前的十多天中得到了她所想要的,她幾乎是欣喜的去告知了素來最為疼愛她的父王母后,等待她的卻是一碗漆黑的藥汁。
她被強押著上了花轎,嫁往洛州蘇家。
慕容世家也為了此事炸開了鍋,慕容媛堅決不肯打掉胎兒,甚至以死相逼,慕容老公爺眼見事情鬧到如此田地,大怒之下,將女兒逐出家門。慕容源暉捨不得妹妹,私下派了一頂小轎,將妹妹送入了檀家,住進了梨花院落。
為了這事,一貫疼寵後輩的先太后一病不起,半年多後終於熬不過病魔,薨逝了
二公主為祖母守靈,哭的死去活來,梨花院落中的慕容媛亦素衣守孝,哀毀備至,二人雙雙動了胎氣,二公主產下一個死嬰後終於救回了一條性命,而慕容媛在早產的情況下產下一個女嬰,自己卻香消玉殞。
寧宛然蹙了眉,久久不語。楚青衣隨手拿了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一口飲盡。
「以後的事情你大略也就知道,那個孩子就是你在檀府教養的檀?!」
寧宛然歎了口氣,慢慢道:「我道慕容源暉怎麼那般疼愛?兒,原來?兒是他妹妹所出……」她忽然抬了眼道:「我聽說長公主為蘇家生了一個女孩,那個孩子又在哪兒?」
楚青衣剛剛躺倒在貴妃榻上準備休息片刻,聽了此話,敲敲自己的腦袋笑道:「我倒是忘記這個事情了。」便又坐了起來道:「那個孩子也是檀遠悠的,關於那孩子宮裡說法極多,我比較傾向於長公主下藥的說法,因為據說那孩子有些不對,似乎是個癡呆兒……事實上,好像長公主跟蘇子駿從來也並沒有圓過房……蘇家也因此對王室心懷怨恨……」
寧宛然有些無語,她原本根本沒想到此事與慕容家亦有淵源,難怪慕容源暉三天兩頭來探望檀?,又愛如珍寶。
二人說了一回話,驚鴻又來添了茶水,眼看著天已晚了,悠兒又送了晚餐來,三人便用了飯,寧宛然便轉了話題,令楚青衣講講這半年的事情,楚青衣倒也爽快,便約略提了一下自己一路的事情,也無非是些江湖恩怨情仇,不過仗劍江湖,快意恩仇,聽起來卻比之宮闈情仇要痛快的多了。
戌時剛到,寧宛然便推說自己累了,想要早些休息,驚鴻倒也並沒在意,便出門取了熱水,三人洗漱完了,驚鴻便自去外間休息。
寧宛然在內室向楚青衣使了個眼色,楚青衣會意,有些訝然的微微一挑眉,悄然起身,身影如鬼魅般一閃,不多時便繞了回來:「好了!怎麼,你覺得驚鴻有問題?」
寧宛然眉目不動,淡淡道:「她應該是岳漓函派來的!」
楚青衣大皺其眉:「岳漓函在搞什麼?派個不會武功的人來,不是添亂麼?」
寧宛然微微撇嘴,有些無奈道:「明裡放個不會武功的拖著我,讓我走也走不得,只能困在紅袖閣中。暗裡他是不是也派了人,卻也難說的緊……」她苦笑了一下,慢慢道:「我開始見了驚鴻也覺得很是吃驚,但當時也並沒多想什麼。待閒了,便覺得有些不對。你也知道,驚鴻出身低微,又是風塵中人,九郎卻是世家兒郎,平日也只是因了我的顏面,才略有些交情。瓊都鳳求凰之事,事關昭華公主的閨譽,按說九郎絕非莽撞之人,更不會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與驚鴻聽,可是驚鴻對此事卻是瞭如指掌,信口拈來,我便隱隱有些疑惑……」
楚青衣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九郎那小子,其實也是個謹慎之人,斷不至如此!」她眉宇間已有幾分怒意,冷冷道:「你一心幫驚鴻,結果她居然反過來幫人算計上你了……」
寧宛然搖頭打斷她的話:「罷了,幫驚鴻,本也只是順手,我也並未指望她報答我。前些年,有人屢屢在金華尋你,我便有些疑惑,你每到金華,從來也不曾大張旗鼓,可是卻有人知曉你不時便會來金華……」
楚青衣劍眉倒豎,滿面怒意,唰的一身便站了起來,低喝道:「這個賤人……」
寧宛然歎了口氣,見她火冒三丈,隨時便要出去弄醒驚鴻,問個清楚,便忙伸手拉住她:「我讓你制住她不是因為岳漓函的事情……」她神色鄭重,眼神凝定,極是嚴肅。
楚青衣忍住怒火又坐了下來:「那是為何?」
寧宛然苦笑道:「是為了蕭青臧!」
北霄皇朝國姓蕭,現任北帝諱上青下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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