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天師聽了冷茉的問題,竟然沉默了許久才別有韻味地哼了一聲,「你這個黃毛丫頭心眼兒還挺多的。」
「多謝誇獎!」冷茉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聲。
「要說二十年前生的事情啊,那可說來話長了!」惡人天師空洞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歎息,「那時候我還是個德高望重的天師,深受靈異協會的倚重。那時候鬼妖都靈出來作亂,我被選作領隊帶著十幾個精英去降服鬼妖,其中就有冷秀和洛天!」
冷茉吃了一驚,「師叔也去了?為什麼師叔和禿眉師傅沒有提到?」
「那隻鬼妖太強大,我帶領的人都受傷了,就剩下我和冷秀、洛天三人苦苦支撐。」惡人天師似乎並不想回答冷茉的問題,只是用那空洞的聲音不帶感情地述說著,「跟年輕人比起來,我畢竟是體力不支,不久就被鬼妖打傷了。冷秀出手救我,也被鬼妖打傷。眼見我們三個都要喪命了,冷秀便使出了最強靈媒術,招來另一隻鬼妖上身,跟都靈打了一個平手,兩敗俱傷。眼看就要勝利的時候,我被鬼妖之氣侵蝕,受到那鬼妖的控制,重傷了冷秀和洛天。冷秀也被鬼妖之氣反噬,險些被自己召喚來的鬼妖侵佔了軀體……」
說到這裡惡人天師停住了,陷入長長的沉默之中。「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到底是誰對我母親下了毒手?」冷茉等了半天也不見惡人天師的說話,焦急起來,從地上站起身來,急急地問道,「惡人天師,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把我母親打得魂飛魄散?」
「該說的我都說了,還想問問題就繼續過關!」惡人天師空洞的聲音裡多了一些戲謔的成分,看來他很喜歡吊人胃口。看到冷茉焦急的樣子他似乎很享受。「過得了我最後一關,我就把那兩個千年靈還給你,而且把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怎麼樣,要不要接受我的條件?」
「我接受!」冷茉想也沒想就回答說。
從剛才開始洛塔的臉色就變得嚴肅起來,他眼神帶著擔憂地望著冷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地升騰起了不安。
「小茉……」他張嘴叫了她一聲,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冷茉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地呼喚,只是望著虛無縹緲的濃霧,眼神堅定而倔強。她那種表情是要為了二十年前的真相賭上一切的表情……
洛塔站起身來。往她跟前走了幾步。又叫道:「小茉……」
「為什麼師叔要說謊?」冷茉地聲音帶著凜凜地冷意。「為什麼他不肯告訴我當時生地事情?難道他失憶了嗎?我明明那麼辛苦地在找尋真相。他明明知道為什麼不肯告訴我?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地理由嗎?」
洛塔聽她把「不可告人」四個字咬得重重地。心猛地沉了一下。苦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提起過曾經跟你母親一起降服鬼妖地事情。在認識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你師叔。我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有師兄弟……」
「只要過了第三關就什麼都明白了。洛塔。幫我!」冷茉終於肯回頭來看著他了。可是她地眼神裡有憤怒。有哀傷。有果決。就是不帶分毫柔情。那是單純為了尋求幫助地眼神。那是看著夥伴地眼神。而不是看著愛人地眼神。
洛塔覺得心沒來由地疼了起來。但是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脫下了那雙黑色大拖鞋。從旅行包裡掏出一雙運動鞋換上。不管從惡人天師嘴裡說出什麼。不管冷茉心裡對自己對自己地老爹產生了怎樣地嫌隙。他都不在乎。只要她開口。他就可以為她去做任何事。哪怕去死……
「到湖心小島來!」惡人天師拋下一句話。便隱匿在濃霧中不再出聲。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濃霧卻淡去了很多。天上有半輪新月,透過霧氣把整個翡翠湖都蒙上了一層清幽的光輝。
冷茉原來的猜想沒有錯,小王一直好好地躺在她的布下地結界裡,樣子睡得很安詳。洛塔把冷茉給自己的護身符摘下來,給小王戴上,從旅行包裡找出一條薄毯子把他包裹起來,才讓冷茉重新設置了結界。
洛塔做這些的時候,冷茉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臉色蒼白,眼神嚴肅,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可以走了!」洛塔安排好了小王,直起身子看著冷茉說道。
冷茉依然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只是轉身往湖邊走去。洛塔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看來惡人天師早有準備,湖邊停靠著一隻小船,雖然有些破舊了,但是還能用。兩個人跳上小船,往湖心小島劃來。
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有木漿帶動湖水的嘩嘩之聲。冷茉幾次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心情依然雜亂不堪。她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冷淡洛塔。她也明白,不管洛天在二十年前那件事上扮演了什麼角色,都跟洛塔無關。雖然洛天對她撒謊,沒有告訴她真相,可是這一切都不能遷怒於洛塔……
她都明白,可是她依然害怕著,害怕著她心裡猜測地那個最壞的結局。她越是不想往那上面想,就越是去想,越想就越是不敢正視洛塔……
洛塔怎麼會不明白冷茉的感受,他比誰都瞭解她。她看起來堅強,倔強,無情,拒人於千里之外,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她珍視一切溫暖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她總是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保護著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不允許這裡面有任何污點。
但是他也瞭解洛天,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雖然這些年來他所看到的父親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市井閒人模樣,生活基本不自理,但是在他心裡,沒有人比自己的父親更厲害。更有正義感,更讓他仰慕地了。所以他不想妄加揣測,他不能用猜測去侮辱自己地父親……
他是一個凡事都喜歡簡單的人,說他邋遢也好,說他隨性也好。總之他一向喜歡憑自己地直覺做事。他認為人生沒有那麼複雜,凡事不要太過計較就好,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他知道冷茉不是這樣的,她看起來對什麼都漠不關心,一旦認真起來,就一定會追根究底。他深愛著這個女人。從那朦朧地記憶中,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他就認定這輩子要愛這個女人。他想讓她開心,讓她敞開心扉,不再用冷漠作繭自縛。
他不想想那麼多,既然她想追根究底,自己就上刀山下火海陪著她,直到她滿意為止。無論結局是什麼。他都會做她最堅實地後盾。
所以他雖然心裡隱隱作痛,但是依然鎮定,並不慌亂。因為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幫冷茉過了惡人天師的第三關。救回小邊和石晉,讓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那之後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那就只有之後再去想了。
小船在湖心小島靠了岸,冷茉站在船上就感覺到了,那小島被罩在一個強大的結界裡,饒是如此,她依然感覺到了一股森然地鬼氣,這是一種讓人脊背寒的黑暗氣息!
「小茉,這個小島很古怪。要當心。」洛塔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地說道。
冷茉微微點了一下頭,便掙脫了洛塔的手。從船上跳下去,上了小島。她站在岸邊仔細地打量了這個小島一眼。跟在腳掌山上看到的一樣,光禿禿的少見植被,只有小島中央歪斜地長了兩棵樹,每一棵都有碗口粗,上面吊著兩個黑影,一個瘦長,一個嬌小。
「小邊,石晉。」冷茉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兩個是小邊和石晉的人造軀體。
她剛想往那邊奔去,卻被洛塔一把拉住了,「你跟在我後面!」他的口氣不容置疑,帶著少有地強硬。
冷茉看了他一眼,腳下還是停住了,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洛塔抖長了伸縮棒,試探地往前伸了一下,伸縮棒似乎是伸進了水裡,一頭變得扭曲起來。他收回棒子,一手拉緊了冷茉一起穿過那層結界,正式走進了小島。
走進結界他們立刻感覺到了比外面強大數倍的鬼氣,彷彿有成千上萬個惡靈的氣息相加而得,黑暗,邪惡,腐朽,墮落,血腥,寒冷……
各種消極的、負面地感覺接踵而至,讓人覺得呼吸不暢,心情猛然跌落到深谷。洛塔連忙鎮定心神,排除各種情緒的干擾,保持心神守一。扭頭看了冷茉一眼,她的臉色愈蒼白了,緊緊地咬著嘴唇,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有了汗珠。
「你是不是累了?」洛塔再把她的手握得緊一些,把自己的體溫傳達給她。
冷茉覺得頭腦一陣眩暈,胸口陣陣噁心的感覺傳來,讓她雙腿虛,險些站立不穩。這時候那只緊握著自己的大手傳來了溫暖的氣息,讓她心神立刻穩定了不少,連忙回神,就見洛塔渾身包裹在一層淡淡地金光裡,用關切愛憐地眼神望著自己。那金光很柔和,很溫暖,讓那些靠近自己的不良氣息瞬間遠離了,身心開始放鬆起來。
這層金光似曾相識,她看著洛塔有些失神。
「小心!」洛塔突然低喝了一聲,用力拉了她一把,將她擋在了身後,同時伸縮棒往前橫掃過去,硬硬地擋住了兩團黑影地攻擊。那兩團黑影進退一致,被洛塔擋住立刻往後飄去,落在離二人不遠的地方跟他們對峙著。
「小邊,石晉,你們……」冷茉驚呼了一聲,她認出來了,那兩團攻擊地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魂體狀態的小邊和石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