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徐志摩的這《再別康橋》,向無數國人描繪了一個充滿浪漫和詩意的地方,引起了人們無盡的仰慕與遐想而此時此刻,朱鴻飛面對著這小詩,心中的感受卻是怪怪的。
英國人為《再別康橋》立碑,這件事在國內的網絡上一度引起轟動,但在英國本地,這卻只是件波瀾不驚的小事,幾乎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雖然這塊詩碑號稱是大理石刻成,但在朱鴻飛眼中,它不過是塊毫不起眼的不規則形狀的白色石頭罷了,上面的詩句也沒有塗色,不靠近一些還真是看不清楚。
詩碑靜靜地躺在小路邊的樹蔭下,沒有顯著的標誌,沒有特別的保護,不過,這倒也是應了詩中之意,輕輕的來,輕輕的走,不帶走一片雲彩,不激起一地塵埃。
這處景觀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看的,朱鴻飛隨手拍了兩張照片留念,便拔腳離開了這塊詩碑,他畢竟不是什麼文人騷客,就是想要硬憋,也憋不出多少感慨來。
胡亂地逛了一個下午,朱鴻飛幾乎把劍橋的每一個角落都逛遍了。
「這地方可真是小到家了。」朱鴻飛心中暗想。他本是上海的一名普通學生,這次他叔叔來倫敦談點生意,就把朱鴻飛也**來玩幾天,也算是見見世面,而既然都到了倫敦,那麼距離倫敦僅有五十公里的劍橋,朱鴻飛可不想錯過。他趁著叔叔今天有生意要談,就一個人坐火車來到了這個令無數中國學子仰慕的大學城。
遊蕩了大半天,在最初的興奮勁過去之後,朱鴻飛心中反而有種隱隱的失落。的確,劍橋無論是外觀還是運作模式,都和國內的大學有著極大的不同;的確,劍橋大學在學術上的成就不是一般的牛氣,它歷年來培育出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是哈佛、耶魯兩大名校之和,更是中國所有大學之和的無數倍。然而,再厲害的學術成就,也不可能從這種走馬觀花中看出,至於學校的外觀,朱鴻飛雖然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但之前他已經在許多媒體上看過對劍橋的介紹了,現在親眼所見,不過是印證了那些介紹說明而已。
劍橋這個城市相比上海,面積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這麼一圈走下來,饒是朱鴻飛年輕體壯,也累得有些不想動彈了。他抬眼看見路邊一家名字叫「anchor」的酒吧,就推門走了進去,打算喝上一杯歇歇氣,然後就趕回倫敦。
在這個鐘點,酒吧裡客人並不多,只有四個本地學生聚在一個角落裡喝酒聊天。朱鴻飛看不懂那些酒的名稱,就要了一杯他之前喝過的guinness,這是他叔叔介紹給他的,據說是種愛爾蘭啤酒,朱鴻飛當時感覺也算不錯。
雖然口語還算不錯,朱鴻飛卻沒有多少和劍橋學生交流的興致,一個人端著酒杯走到酒吧的另一個角落,爽爽地坐了下來。
凝視著酒杯中泛著的乳黃色泡沫,感受著那綿長的酒味中淡淡的苦感,朱鴻飛想著那些還在國內苦讀的同學,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不過,朱鴻飛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就被那四個劍橋學生給破壞了。雖然無意偷聽他們的交談,但這四個學生顯然也沒有什麼說悄悄話的意思,尤其有一個身材高高瘦瘦,像根電線桿似的男生說話和大笑最為放肆,高音喇叭似的把一句句話傳到了朱鴻飛的耳朵裡。
「……該死的中國人……真是渾蛋……可惡的中國人……不講信用……沒有道德……卑鄙無恥下作……」
朱鴻飛本來完全沒有偷聽的意思,而且他們說話的語很快,就算朱鴻飛想要偷聽,也不見得能聽懂多少。不過,他們話語中夾雜的惡毒人身攻擊一句句飄進耳中,這些話他卻都聽懂了,又哪裡由得他不怒?尤其是當那個瘦竹竿狀似輕蔑地向他瞥來一眼時,朱鴻飛再也忍耐不住,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頓,大踏步走到瘦竹竿跟前,怒道:「你這是在進行種族歧視嗎?」
「種族歧視?」瘦竹竿顯得有些茫然,看著朱鴻飛道:「我哪兒有種族歧視的行為了?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你沒有?」朱鴻飛氣極反笑:「那你剛才說的是什麼?你說中國人如何了?」
「我說中國人如何?」瘦竹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誤會,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這位同學,請相信我,我絕對沒有任何歧視中國人的念頭。」
在那瘦竹竿身邊,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也趕緊說道:「他說得沒錯,同學,很抱歉讓你誤會了,但我們的確不是什麼種族主義者,事實上,我們最要好的朋友正是一位中國人,我們剛才正是在說他的事情,因為我們朋友之間開玩笑開慣了,所以讓你產生了誤會,對不起。」
另外的兩名男生也是連聲道歉,語氣神態並不做作,絲毫沒有高人一等的感覺,而且,似乎他們看出朱鴻飛的英語還不是特別順溜,所以說話也有意放慢了一些語,好讓他聽得更明白一些,這種細節上的照顧,讓朱鴻飛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些好感。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他們態度誠懇,朱鴻飛胸中的怒氣漸漸的消了下去,不過另一股好奇心又不自然地湧了上來。朱鴻飛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那人,既然是你們最好的朋友,那剛才你們怎麼把他說得這麼不堪?」
瘦竹竿立刻又激動起來:「靠,那還不是因為他搶走了我們的公主,而且他實在是太狡猾,太卑鄙了!這傢伙……」
先前那位女生突然插話道:「這並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不如大家一起來喝一杯吧,我們慢慢說。」
朱鴻飛欣然點頭,他現在是真的想知道這幾個劍橋學生會說些什麼了。
等朱鴻飛落座,幾個年輕人先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果然,那四人都是劍橋的學生,而且都是一年級的新生。一位戴著金絲邊眼睛,文質彬彬的帥小伙名叫蘭登,是一位絕對的天才級學生,不僅以本土第一名的身份進入劍橋,之後更是穩穩霸住了各科前三的寶座,就算是在人才濟濟的劍橋,也是大多數學生仰望的驕子。
那個瘦竹竿名叫凱利,是和蘭登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他能考入劍橋,成績其實也算不錯了,只不過和蘭登相比,那自然是失色了許多,而凱利自知天資有限,倒也從沒有起過和蘭登競爭的念頭,反正他家境相當不錯,就算他成績再差,將來也餓不死他,何況劍橋大學畢業的學生,找不到工作的概率也著實低了一些。
而那名高挑女生名叫瑪吉,她是瘦竹竿凱利新交往的女友,這兩位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且不說脾氣性格如何,至少從這外表上看,他們倒真是天生一對。
最後那位學生,卻是位法國籍的黑人,名叫阿爾諾,他在一個遊戲裡和凱利不打不相識,最後成了好朋友。
說起來,這四位學生的核心倒是瘦竹竿凱利,因為大家都是因為他的關係,才走到一起,並互相成為好友的。
等朱鴻飛也介紹過自己,凱利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其實這事也不複雜,不過是一個中國人和一個英國佬爭風吃醋,最後中國人獲勝,抱得美人歸的老套故事而已。
這個中國人名叫方曉亮,他們家族世代在英國居住,但用的卻是中國護照,顯然是始終都沒有忘本。與蘭登一樣,方曉亮也是位成績極為優秀的天之驕子,在劍橋這一屆的新生中,他是唯一一名能與蘭登全面競爭,各科都不落下風的級牛人,而且,他和蘭登不僅學習成績不相上下,看人的眼光也極為相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盯上了上一屆的校花,被眾人稱為劍橋公主的索菲婭,同時展開了愛情攻勢。
由於蘭登和方曉亮在劍橋太過耀眼,一時倒是震住了索菲婭其他的追求者,但這兩位新生之間卻是難分高下,兩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都是上上之選,蘭登和索菲婭一樣,都是英國本土的白人,在這點上佔了優勢,而方曉亮雖然是異國異族,但他在劍橋的風評和口碑更好一些,在學生中的人緣反倒好過本國的蘭登,希望方曉亮和索菲婭走到一起的劍橋學生倒是佔了多數,從這點上看,兩位新生又是扯平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對方難以忽視的威脅,兩人在公開達成了協議,通過一場罕見的君子決鬥,來決定索菲婭的追求資格,無論是誰輸了,都必須主動退出索菲婭的追求者行列。當然,這場決鬥需要的武器並不是手槍,而是雙方手中的筆,他們比的是各自的學識,以一場場的考試成績來決定決鬥的勝負,兩人誰能力壓對方,在年終考核後名列劍橋榜,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相比之下,以第一名身份進入劍橋的蘭登似乎希望更大一些,比賽一開始的局勢也朝著他希望的方向展,蘭登始終以微弱的優勢保持著領先,然而,當考試進入了後半程,形勢急轉直下,方曉亮在多數學科蓋過了蘭登,一門一門地把劣勢追了回來。等全部科目考試完畢,大家一算這兩人的總分,齊齊傻了眼,因為他們兩人算下來的總分竟然一模一樣,連小數點後也是完全一致的數字,竟是打了個平手。
由於方曉亮的學號排在蘭登之前,按慣例,他的名字會被列在榜位置,從某種意義上說,方曉亮該是最終的勝利者。不過,這樣憋屈的失敗顯然不是蘭登能夠接受的,蘭登的死黨凱利更是上躥下跳,非要逼著方曉亮加賽一場,以加賽的結果來決定勝利者。
為了幫助蘭登獲勝,凱利苦思冥想,精心挑選了最終的決賽項目——電腦遊戲。因為凱利知道,這兩個書獃子都是學習人,無論哪門課程都是佼佼者,不管選哪個科目,蘭登都不見得有必勝的把握。而遊戲就不同了,應該說,這是兩大書獃共同的弱項,不過相比之下,蘭登因為凱利的關係,之前還被他拖著玩過一陣,多少有些基礎,而方曉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該是個徹頭徹尾的遊戲盲。
凱利本以為方曉亮不會接受這樣的加賽項目,但出乎他的意料,方曉亮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雖然凱利並不瞭解方曉亮的遊戲水準,不過以他的推斷,方曉亮平時經常幫助其他同學,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而他要追上天才學生蘭登的學習進度,花費的時間也少不到哪兒去,兩者相加,凱利不信方曉亮還能剩下多少時間用來娛樂的,再加上他精心挑選的《黑暗沉淪》正是蘭登最熟悉的一款遊戲,凱利不信方曉亮還能有翻身的機會。
凱利不愧是劍橋大學的高材生,這一段並不算複雜的故事,被他講得跌宕起伏,讓朱鴻飛完全陷入了故事之中。當他聽到方曉亮已經沒有翻身機會的時候,不由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到底是誰贏了?」
朱鴻飛語調緊張,顯然,他已經完全站到了方曉亮這位同胞的一方,盼望他能泡到英國佬心目中的美女公主,又擔心他會黯然失敗,這種急切的心情,都不比當事人來得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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