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星光燦爛,山風夾帶著荒野的氣息,使人心曠神怡,也是人茫然若失。章一木緊跟在大姨的身後,順著彎曲不平的山間小道,一路向西,來到一座早已荒廢而破敗不堪的寺廟前,大姨稍作停留,指著寺廟搖搖欲墜的山門,沖章一木道:「這就是靈樂寺,是我們這地方的標誌性建築,如果有人問我們是哪裡人,我們都說是靈樂寺人!」
章一木「哦!」了一聲,算作回答。
大姨轉身就走,章一木小跑幾步才能跟她。她們繞過靈樂寺,再向南,翻過一道山梁,
不多時,一座全是用石頭壘砌而成的房屋的小村莊,便映入了眼簾。
大姨用手一指,回頭對章一木道:「這個村子叫劉家,前面不遠就是宋家,我和你媽的老家,都是宋家的!只不過我是嫁到了章家;你媽他們是大戶,過去是開藥鋪的,有了錢就搬到了山下齋堂鎮去了,老房子還在,你媽這會兒,興許就在老房子裡等咱們哪!」
「這是真的!」章一木驚喜地點點頭,同時也摸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水!
她們繼續行路,繞過劉家,順著小道繼續往前,很快就來到了宋家的村口。村口的大樹底下有一眼水井,一位中年婦女正在打水。大姨見狀先用手扯了一下章一木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說話,之後,急忙走前去與那打水的婦女打招呼:「是宋嫂!打水哪?」
那婦女聽見說話,忙回過頭來,一見大姨笑著說道:「哎呀!這不是淑芳嗎!你是來找桂櫻的?正好,我剛才看見她了,她剛到家,我才跟她說過話兒哪!」
「是嗎?這我可是來巧了!」大姨迎合著說道。
「快去!說不準兒她一會兒還要走哪!」說完,打水的婦女一指章一木問:「這位小少爺長得多乖巧,像個大姑娘,他是……?」
大姨見問,忙前用身子擋住章一木,用話兒搪塞道:「他是我外甥,昨兒城裡來的,我帶他出來走走。」
「不會是那個孽種!」那婦女突然瞪大了眼睛,出奇地問。
「那兒的話!怎麼會是他哪?要是那個孽種!我們早把他給吃了!哈哈!不過,那個孽種不是也替咱幹了幾件大事嗎?就沖這咱也不能把他同那些沒人性的烏龜王八蛋,相提並論,你說是不?」大姨多少有些搶白地說道。
那打水的婦女,聽她如此一說,語氣明顯緩和下來,「唉!一提起那些沒人性的烏龜王八蛋,我這牙根就癢,真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誰說不是哪!那些沒人性的烏龜王八蛋,可把咱們害苦了……」說著,大姨拉起章一木就走。
那婦女仍在身後說道:「別急著回去,回頭也到我家坐坐!」
大姨一邊回答「行!一會兒就去。」一邊趕緊拉著章一木急急的趕路。
從她們倆剛才的對話裡,章一木聽出:大姨名叫淑芳,自己的母親名叫桂櫻,都是宋家村人,當然也就都姓宋!不過,還有一個更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好像自己,很不受歡迎!再就是她們所謂的:「沒人性的烏龜王八蛋!」只得到底是些什麼人呢?
淑芳大姨見他低頭沉思,回身一拉他,她們倆很快就進了村。
街道很靜,沒有行人,似乎連隻貓狗也沒現,大概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早就在家裡安歇了,當然,也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章一木一邊趕路,一邊仍在想著,大姨和那位中年婦女談話的內容,「快跟!」大姨喊了他一句,他緊走幾步,趕大姨問:「村裡人都不歡迎我,還恨我,是嗎?」
大姨站住,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孩子,這不關你的事!你別多想。記住,見了你媽,揀好聽的說,省得讓她擔心,你們見一面不容易,錯過了今兒,以後再見可就難了!」
「為甚麼?」章一木問。
「別問了,以後你自會明白!記住我說的那三點」說完,她拉起章一木走進了一戶院子。隔著映出燈光的窗戶,大姨輕輕喊:「桂櫻!桂櫻在嗎?」
「在!」屋裡一位年輕女人聲音答道:「是淑芳大姐?快進來!」屋裡的女人說著,從裡屋來到堂屋,一把打開了堂屋的門。
隨著門「吱地!」一聲開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迎出來,「快進屋說!」
章一木緊跟在淑芳大姨身後,匆匆進了裡屋。
那個漂亮的年輕女人,隨後就把門關,插好,也走進了進來。
這時,章一木藉著燈光,仔細打量她:與淑芳大姨不同的是,這個叫桂櫻的女人不僅年輕漂亮,穿著也很講究,不像是村裡人。
只見她,腳穿一雙黑色橫帶翻毛皮鞋,一條深煙色卡其布料兒的褲子,身是淺咖啡色條絨翻領列寧裝,藕荷色花邊襯衣領子翻在外,烏黑的頭梳成兩根長短適中的辮子,辨梢兒還分別繫著兩個粉色蝴蝶結;臉的皮膚更是光潔細膩,月牙似的彎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但喜盈盈的目光背後,分明還隱藏著某種憂鬱,卻更顯美麗。
她的這身打扮和氣質,倒像是城裡的頗有文化素養的學生或教師,章一木癡癡地看著她,心砰砰直跳,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章一木正要開口,卻被淑芳大姨一把拉過去,搬過身來,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再向前一推,把他推到了年輕女人的面前,壓低聲音說道:「桂櫻兒!快,仔細看看,他是誰?」
「難道是他……!?」這個叫桂櫻的女人也向前一步,表情十分驚訝和驚喜地,她把章一木下仔細的打量一番,然後抬頭看著淑芳。
淑芳大姨衝她點了點頭。
桂櫻兒似乎不相信這是事實,前拉起章一木的手,又下仔細打量一番,眼淚便撲簌簌地滾下來:「孩子!都長這麼高了!我是你媽媽……真的是媽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