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是本王的琴脆弱,還是要稱你一雙手,太過金貴
似認命似無奈何,含笑低低一聲歎,頭頂上方傳來一句幽幽的話語,如歌遠山的渺然,彷彿連四周的風都滯了一滯,忽而交疊收於身前的雙手被輕輕握住,她一驚,靈光一閃,臉上立即應景一般擠出幾滴淚珠子,咬唇噙著淚,一雙黑珍珠一樣的眸子,眼中有溢彩光華靈動,她就這樣呆愣地任這皇太子殿下從身邊侍女那兒拿到紗布,擦拭起她給琴弦割傷的地方
「為本王撫琴,就這樣為難嗎?」
他擺弄著她的手指,輕輕地問道,開始表情是看不出什麼喜怒,如意如臨大敵,她沒辦事看透皇太子臉皮下流竄的詭譎冷酷想法,只好梗著脖子,察覺她內心的動盪,皇太子眼眸中有不可窺視的寒意,動作越輕柔,下令讓她免禮起身,還朝她笑,笑顏柔美如玉。
微帶遺憾的口吻,和悅清雅的神態,這般令人心悅誠服,這才是南江上下人民心目中完美的那個皇太子李靖皓。
這個差一點……就成為他側妃的女子。
雖真的只是皇太子一時興起,把人召來,兩年後再看到真人,幽然勾起當年初遇辯駁記憶,原來他還記得,霎時有點索然無味。
他那摸不透的皇姐,所相中培育的接班人,可能有趣,但不過如此。
無關風月故事,當年得知某個少女千方百計就為了擺脫這個身份降臨於她身上,皇太子多少有點上心,獵奇般的心態從來只有他不想要地,卻沒想到,他在別人眼中,會成為洪水猛獸,很奇特地遭遇。後來不是沒有機會選擇毀掉這個少女,但懷瑞之某一句話,輕輕切入了皇太子殿下的神經,勾出漣漪不斷,一圈一撥若有干擾,不可否認,皇太子意外於懷瑞之的堅持,一個放皇宮中平凡無奇的少女,居然迷住了他未來助力好大臣的心,紅顏禍水四字,已經不足以具形。
天下能入殿下你的眼並走得到你身邊的女人有多少,何必見一個,毀掉一個。
懷瑞之大約是第一個敢於問皇太子。懂不懂後悔兩字地臣子。
皇太子李靖皓。這六子代表地是太過於喜怒無常。
十指纖纖。肌理細膩。青蔥白雪般白晢嫩滑。摸不出一點厚繭。好似剝殼地蛋。已經給抹去過往多年修煉磨難痕跡。就這樣地手指上。指甲斷了一半。琴弦鞭出來地傷口像張微微裂開地嘴。
如意第一次這樣貼近看皇太子李靖皓。他近得觸手可及。只要她現在難。幾乎有三成把握能傷到他。
但他很專注。這個南江國最陰年輕俊美皇太子。現在握著她地手。認真地看。好像看著個有瑕疵地珍寶。溫柔地微笑。說道:「可惜了這樣好地一雙手。」
皇宮中。有多少女子被這樣美麗攝魂地表象欺騙。但後斷送一生。芳魂永不得安寧。
她一個激靈,回魂過來,皇太子每個動作行事都有深意,她須小心提防。
「如意生疏於練習,才藝退步,愚鈍大意毀壞殿下的愛琴,懇請殿下責罰如意。」她雙頰悄然飛霞,鬢邊垂吊釵流蘇輕輕刮過,屈膝施禮,不勝曼妙,身下滿叢玉簪花,背後燦爛木芙蓉,都若似她地襯景。
皇太子靜靜看她,目光深邃,唇邊的笑慢慢斂住了。
她怎麼偏要跪下第二遍,一個倔絕得不會聽話地女人,不討喜。
「本王不為難你。」
他的語氣越溫柔,眼神越是真誠,她越是一股寒氣竄上脊柱背子,感到戰慄。
並無如她所想那樣下場,沒有驚動外面地人,皇太子他笑了笑,不久就帶著侍衛們離開季霓圓,那斷弦的琴仍舊留下,他送給了如意。
「沒想到皇太子會一聲不吭出宮來……」似乎想起上次遇上同樣情景出宮來地皇太子狀況,卿鴻表情一僵,他回頭,卻看如意的臉色比他的還難看,一片石灰般的慘白。
「皇太子,他不會無緣無故出宮的……上次他出宮……這次……」
她有越來越強烈的不好預感,踉蹌幾下,幸是卿鴻手快扶住,她搭卿鴻手臂的指尖如冰雪一樣寒冷,顫抖地說道:「馬上回樓裡!」
…………
…………
「那個就是皇太子?」
心神稍定,圍坐在車廂中,乾脆改冷眼旁觀一切的明月好像也存著一份心事,眉尖若蹙,終是先淡淡地啟唇問道。
溫暖安全的環境,一同成長的樓裡姐妹,溫潤可口的定神茶,也撫平不了明月眉間的異色,性子冷漠的明月第一次這樣執著問,在季霓圓受到的衝擊甚至比如意還要大。
那個年輕男子,就是當今皇太子?未等如意
明月反覆再問一聲,陡然就獨自笑起來,尖厲的那種
「明月?」
如意蹙眉,才知道自己慌到忘記了很關鍵的事情,且看明月反常的樣子,表情一凜,拉過明月的手,喚道,「我到場以前,皇太子他可有為難於你與魚師傅?」聲調很壓抑。
倘若皇太子李靖皓要傷害的人是明月與魚牽機……如意眸中一閃而過的深切幽色,深得如暗夜,她欲言又止,看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有皇太子纏上的紗絲,條條雪白凝霜,似述說著淡淡柔情。
「……沒有。」明月的樣子真的很不正常。
如意一急,「明月,不能說嗎?」她想了想,沒緣由明月會這樣,想著忽而繃緊臉,面上霎時凝住了一層千年寒冰明月不是愛上皇太子了吧?再忍不住,坐著一把撕了手上的紗布,如意的言語裡終是洩露絲絲恨意,「那個皇太子,乃無情刻薄之人,明月你莫被表象欺蒙,我兩年前當著樂子在倘大的宮中,可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皇太子對你極好,那種好,你看不出來嗎,如意?」有點驚訝,明月也覺得自己過於反常,漸漸收住了那種詭異的姿態,半晌後疑惑地問道,漠然看著如意,眼神也微微變幻了,寫著不明白。
「好?明月你也信?」
「如意你跟皇太子在宮廷中就認識?兩年前?」
如意默默頷,皇太子殿下他差點就要跟著皇后娘娘一起瘋,然後像掐死螞蟻一樣掐死她,認識,豈是認識一句說得清,剛才一番境遇,明月這個旁人看著融洽曖昧,可知其中一個當事人如履薄冰!
但她到底是好好回樓了,因為牽扯著菊初南以及樓主柳怡宴的驚天身世,難以啟齒,也沒機會跟明月說清兩年前的恩怨,如意她才悟到如今如何分辨都像是無力。
明月似動容了。「難怪他這般對待你……」車廂內一時陷入死寂。
真的只是皇太子李靖皓心血來潮,召見她這個兩年前出宮的丫頭看一看,難道不是調虎離山?
連事先一聲招呼都沒有,瑞之,瑞之,那個每次每次,都讓她不得不怨的傢伙!
那邊的卿鴻摸不著頭腦糊里糊塗想不通什麼關節,只管吩咐馬伕往千疊樓走,他也不明白為何如意這樣緊張著要馬上會千疊樓去,但看著她焦急恐懼的模樣,卿鴻頓覺不忍心,就慌慌張張召來自己搭乘而來的馬車,連忙將三個女子和一個小女孩送回千疊樓,差點就把自己的書侍一個大活人漏下忘記了。
如意是ど妹的好姐妹,也是同僚懷瑞之心中的姑娘,自己當然有義務照顧好,卿鴻這個書獃子是這樣想出來的簡單邏輯,單純得可愛。
呃,為什麼當皇太子殿下寬仁饒恕如意的失禮時候,如意反應會這樣奇怪。
還有,皇太子殿下賞賜的東西,能隨便丟下的嗎……睜眼沒機會出聲,就傻傻地看著如意將那琴一甩扔到馬車廂裡,半截還突出來可憐兮兮在外面迎著吹冷風,卿鴻無語。
「少爺,到了。」
吁地叫停馬兒,停佇在千疊樓熟悉的樓門前,是卿鴻家那馬伕很委屈很委屈的聲音,馬伕覺得特悶氣,要知道卿府上的兩位老主人一旦知道他們寶貝兒子不好好在季霓圓跟各家千金姑娘相親,拖上三個官妓就匆匆往煙花巷走,主母和老爺要怪罪下來,馬伕會被責罰甚至扣工錢。
「如意?書,書獃子,你們怎麼一起回來……」
ど妹下樓,弄不懂狀況,又看著魚牽機和明月同時走下馬車回樓來,以及一樣乖乖地下來跟著如意走的小女孩伊香,ど妹瞪眼看卿鴻,後只回一個無奈無辜的眼神。」玉啼「魚牽機不跟年輕人一起毛躁行事,回樓就上樓休息去了,趁著ど妹去送走卿鴻的時機,如意安慰一下小女孩,讓教行嬤嬤來,也打伊香下去。
「ど妹,樓主呢?樓裡其他人都好?這半天沒有任何事情生嗎?」
如意急聲問道,雙眸在樓中焦急巡視,好像在尋找些什麼。
「還能有什麼事情生,樓主不是好好的待在樓上面……赭師師傅也是剛才熟睡下去的,樓裡沒生什麼啊,如意你是怎麼了,出去一趟,半天遇上了什麼事情?」ど妹奇道。
沒事?
聽到ど妹補充一句,如意什麼話都不說,忽而定定地看ど妹的眼神,看到ど妹心裡毛地步。「哦,如意你還記得不,綣玉棠那女人還在外面逍遙呢,那個女人,得了個值千金的畫舫,整天就不樂意待樓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