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雨垂下眼簾,嘴角隱隱噙著一抹自嘲的笑意,然而,短暫的醞釀過後,他猛然間抬頭,朝著胡南軍的眼眶狠狠打出了一拳,「我王新雨最恨的就是你這種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卻洋洋自得的糊塗蛋——」這一拳成功地將胡南軍的眼眶打得青黑,整個身子也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姓胡的,你知道麼?我以前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最壞的莫過於那些以殘忍血腥的手段殺人越貨、強取豪奪的罪犯,可自從聽說了你胡南軍這個『警界神探』的斷案傳奇後,我現我錯了,真的錯了,你那種胡言亂語、生搬硬套、屈打成招的斷案思路才更加禍害老百姓啊!你的所作所為,把大家心中對警察留存的那點清明正直的形象一點點都抹殺掉了!你——毀掉了大家的希望啊!」王新雨指著捂著眼眶的胡南軍,情緒仍有點激動,面色漲得通紅,「這些日子以來,你市中區的報案率直線下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說完這話,他不待胡南軍開口,用可憐又可恨的眼神逼視著胡南軍,咬牙切齒道,「也只有你胡南軍沒有自知之明,覺得這報案率下降的原因是因為市中區有你這個『神探』存在而震懾了犯罪,聽說你對此還沾沾自喜,逢人就拿出來炫耀一番!**的知道不,有你這樣的人做警察,我王新雨都替你覺得丟人!還一年連升三級,真他媽的扯淡——」惱怒的王新雨朝著走廊上的長椅踢了一腳,憋了好久的心裡話終於藉著陳飛這事說出來了,這一刻,他罵得痛快淋漓,心情也舒坦了許多。生活在這個銅臭味十足的年代,經歷了那麼多人和事,他已不再是年輕時衝動起來不管不顧、橫衝直撞的模樣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變得謹小慎微、世故圓滑了。面對這世間的很多不公平,他學會了忍耐,是以,他被人誣陷遭審查組調查,被人連番的誤解他都忍了過去,平靜地對待。可是,這一次面對眼前被意外捲入案件的陳飛還有囂張的胡南軍,他不自得聯想起之前的種種,想到那被人以身體未癒為理由不准復職的冷強,想到那被胡南軍錯當罪犯而毒打致癱的無辜者,又想到這胡南軍那不同尋常宛如火箭升空般的升職——他憤怒了!真的憤怒了!
「王新雨,你敢打我——」胡南軍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王新雨,卻說不出話來。跟王新雨身後的那些氣勢洶洶的人比,他帶來的這幾個人可是顯得勢單力薄!王新雨剛才這番激烈的言詞以及身上迸出的強大氣場,更讓胡南軍心裡隱隱有了懼意!市局的這夥人看起來都很強悍,他們不會一擁而上群毆自己吧?想到這兒,他腳下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王新雨的臉上浮現出鄙夷之色,厲聲指責道,「胡南軍,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反正我王新雨已經被逼到這份上了,什麼都不怕了!我警告你,陳飛是我的人,只要有我王新雨在,你就休想隨便安插個什麼罪名帶走他……」他眼神中的堅定與無畏竟然有著駭人的氣勢,原本按著陳飛的兩個人看胡南軍都退後了,覺得不該跟著胡南軍蹚這渾水了,悄悄鬆開陳飛,退到了胡南軍之後,找了個相對安全的位置躲了起來。
陳飛早就被王新雨的話感動得稀里嘩啦,他抬起頭,眼眶通紅,他想開口叫隊長,可是嘴裡還被毛巾堵著,只能邊搖頭邊出「嗚嗚」的聲音。王新雨眉頭一皺,迅上前拿掉他嘴裡的毛巾,扶他起來。「隊長——」顧不得這麼多人在場,陳飛哭得眼淚嘩嘩的。
「臭小子,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王新雨拍了拍陳飛肩膀,安慰著他,心裡卻也酸酸的。要不是冷強打電話來讓他救陳飛,還不知道這傻小子要被胡南軍折磨成什麼樣呢?「快點,把手銬打開——」陳飛市局刑警隊的同事們也已經圍了上來,將拷著陳飛雙手的手銬解開,檢查他受了多重的傷。感受著同事們的關愛,陳飛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王新雨見了,皺起眉頭,眼睛一瞪,「我說你大男人一個,哭什麼哭啊,別給我們刑警隊丟人!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不許哭,再哭我罰你做兩百個俯臥撐,聽到沒——」他猛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正用戒備眼神瞪著他們的胡南軍,「喂,姓胡的,我告訴你,陳飛跟你那個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並不是你嘴裡所謂的犯罪嫌疑人,今天這阻撓你『神探』破案的事兒我王新雨扛下了,若是由此引什麼嚴重的後果也由我王新雨一人承擔,你若覺得不過癮,盡可以去捏造罪名申請逮捕令來抓我!」他神色冷峻,那凜然的態度讓眾人肅然起敬。
「不行!」陳飛聽到王新雨的話,忙擦了眼淚,推開同事們,走到王新雨旁邊,厲聲警告著胡南軍,「胡南軍,我陳飛可以對天誓,我絕對不是你這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今天你冤枉我的事我可以作罷,不予追究,但如果你敢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找我們隊長的麻煩,我陳飛絕不會放過你——我不管你背後有誰撐腰,都要跟你鬥到底!我醜話說在前面,若是真到了撕破臉的那天,我會新賬老賬一起算,讓你好看!」雖然剛才被人堵住嘴按在地下,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個胡南軍是市長的親戚,所謂的「朝中有人好做官」這俗話一點都沒錯,有那麼一個權大勢大的親戚,別說是一年內連升三級,就是直接提升為市中區分局的局長也不是沒可能的——不過,他在意的並不是胡南軍是怎麼陞官的,而是如何能讓胡南軍不去找王新雨的麻煩,畢竟,這事是因自己而起,若連累了王新雨他會於心不安。「胡南軍,我並不是在威脅你,大家都知道你背後的靠山是我這種小人物惹不起的,可我陳飛就這麼點拗脾氣,凡是我認準的事,就是明知繼續向前會讓我粉身碎骨我也會執著地走下去——當然,胡隊長,為了顯示我讓步的誠意,也為了證明我陳飛的清白,我會親自調查這個案件並抓住這個案件真正的罪犯,給你一個交代!在此之前,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找我陳飛,無須驚動我身邊的人——你聽到沒有?你若是沒有知會我私下裡找他們麻煩,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陳飛嘴上強硬,心裡卻在忐忑,說來說去,陳飛也只能用同歸於盡之類的狠話來威脅胡南軍罷了,可這些對胡南軍有用麼?
胡南軍聽陳飛話裡左一個「有誰撐腰」,右一個「靠山」的,觸及他的痛處,心中早已不快,他自認為他胡南軍在警界素來以「成績」服人,這短短的一年時間破了多少起案子了,放眼東海市警界誰能有他平均一日結一案的破案效率呢?他們是在嫉妒!胡南軍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已久,根本就不聽進去別人在說什麼,看陳飛說要自己追查真兇,還帶著濃重的威脅意味,他冷笑起來,「小子,你算是什麼東西?在眾人面前逞英雄麼?也敢來威脅我——」他看陳飛年紀尚輕,說起狠話來並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便不將他放在眼中,待目光觸及臉色陰沉並作勢往自己身前走來的王新雨,他話音一滯,慌亂後退,「你,我才不怕你——呃,這次我看在王隊長的面子上暫且放你一馬,不過,若然我查出來你真是這案子的兇手,我還是會抓你的,走著瞧——看什麼看,我們走!」好漢不吃眼前虧!看著王新雨的那些手下拳頭緊攥,臉上寫滿怒意,隨時都可能爆,他知道再待下去對自己絕沒好處,便「惡狠狠」地衝著陳飛吼了幾句,然後,迅地帶著手下飛奔而去,都忘了要留人在醫院看住梅捷的事了。
「隊長,這些人是哪裡冒出來的——」看著他們倉皇的背影,陳飛有些哭笑不得,側身問王新雨,「為什麼之前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物呢?」他認為自個兒絕對夠八卦,若是市中區分局有一個斷案經驗豐富的「神探」在,他沒有理由從來沒聽說過啊!而,與胡南軍接觸了這麼短的時間,他就感覺這個胡南軍貌似與其自稱的「神探」的距離明顯差得遠,絕對是名不副實!這警界是怎麼了?這樣的人怎麼也能接連升職,並被委以重任呢?他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