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兩人套好詞,高家的大門卻「吱喲」一聲打開了,高天明雙手扶著門框,探頭出來,顫聲道,「你們——你們——說的可都是真的?高哲當真涉毒了?」他的腿哆哆嗦嗦地邁出門檻來,「他是吸毒了——還是販毒了——」一瞬間,他似乎蒼老了許多,走起路來也磕磕絆絆的。
糟了!陳飛暗叫不好,看到高天明踉踉蹌蹌地奔向自己,他連忙上前扶住高天明。「乾爸,您別急,事情沒您想得那麼嚴重!」他有些恐慌,不知道為什麼高天明會聽到他和冷強的對話,說起來,他站在高家門外有一陣了,沒見到裡面有燈光,也沒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他還以為高天明夫婦已經休息了呢!此時,除了安慰高天明,他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高天明牢牢抓著陳飛的胳膊,力氣很大,陳飛已經感受到了深切的痛意,但他並沒有拂開高天明的雙手,只是盡力勸慰著,「乾爸,沒什麼大事,真的!」
高天明看了看手足無措的陳飛,又看了眼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冷強,淒然道,「高哲都涉毒了,怎麼還不是大事?毒品那東西一旦上手,人就會變得瘋狂的——吸毒或者販毒——不管怎麼說,高哲,這個人算是毀了——徹底——毀了——」他有些哽咽,平時不苟言笑的臉上老淚縱橫。自從高沖撂下一句讓他們老兩口離婚的話後離家,他和方星柔彼此對望,卻再也沒有了吵架的心情。高沖竟然讓他們倆離婚?他這是什麼話!天底下哪有勸自己父母離婚的孩子啊?可即便到了此刻,他們仍然沒意識到高沖因什麼而反常,他們夫婦二人長吁短歎、埋怨了高沖好一陣,方星柔就躲回房間裡獨自垂淚去了,而高天明則心神不寧地在院內踱步,走累了,索性搬了個小板凳,倚著門板而坐。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回想和反思,正像方星柔所說的一樣,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兒子們的成長中並沒有盡到責任,他坐著,開始回想高哲小時候的事情,回想著高哲第一次拿著成績單奔向自己時的興奮,還有他嚴聲厲色訓斥後高哲臉上的委屈和失望……當陳飛靠在高家門邊的牆上吸煙的時候,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然而,當冷強走過來,兩人間的談話卻徹底將他拉回了現實中來,無意中聽到兩人談話的內容,他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痛苦順著五臟六腑蔓延到全身,他快承受不住了。他抓住陳飛,強迫他說出關於高哲的所有消息。
「高伯父,我是市中區刑警隊的冷強——有關高哲的事,還是我來告訴您吧!」冷強忽的開口,令高天明和陳飛同時愣住了。
「好,冷警官,拜託你了!」高天明放開陳飛,想走到冷強的身邊去,可是,不知怎的,他的雙腿竟不聽自己使喚了,連站著都吃力起來。
冷強沒有遲疑,上前去攙著高天明,「高伯父,不知道我們能否進去詳談?」得到高天明的同意後,冷強示意陳飛先行進入高家,打開院子和客廳的燈,待視線開闊後,才扶著高天明走進院子。
看到客廳內凌亂的一地雜物,陳飛就知道高家曾生了劇烈的爭吵。他輕歎了口氣,「乾爸,你們這是——唉——」陳飛想要規矩地坐在沙上,可卻坐不住,不時地用手撓頭。他不用想就知道高家人所有矛盾的源頭都在於高哲這裡。「高沖呢,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陳飛不知道高沖離家的事,心道,這高沖怎麼回事啊,家裡生這麼大的爭吵也不回來勸勸架。看著高天明臉色蒼白,眼底泛出極為少見的水光,跟高天明以往嚴肅正直的硬漢形象判若兩人,他的鼻子一酸,險險流下淚來,「晤——我先打掃打掃罷——」受不了這樣壓抑緊張的氣氛,陳飛起身四下裡找掃把,要打掃衛生。
「阿飛,好孩子,你坐下——」高天明叫住他,非讓他和冷強坐在一起,將高哲的事講給自己聽。「有你在這裡坐著,我這心裡才踏實!」
「高伯父,實不相瞞,這幾天守在您家門外的人都是我的手下!」冷強開門見山,但高天明卻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之前他曾聽到了陳飛和冷強的對話,「我其實沒有惡意,只是心存有一絲僥倖,畢竟,這裡是高哲的家,他應該會對這裡有一絲留戀,如果他可以在這裡出現,我想用盡一切辦法來留住他,好好勸勸他——」冷強的話很中肯,並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在這裡,我可以跟高伯父您說,我雖然調去市中區刑警隊的時間不長,但卻跟您兒子高哲有過很多次正面衝突!據我所知,高哲目前是多個分局幾個重大案件的涉案人,然而,雖然大家都知道高哲涉案,卻沒有任何的證據來抓他,最重要的也是因為,高哲行蹤飄忽不定,我們一時還找不到他的落腳點——」看高天明一臉的痛苦,冷強歎了口氣,「說起來,我對高哲這個人真的很感興趣,我見過他幾回,雖然他很囂張任性,可我卻從他眼底看到了對情感的渴望和不捨,因此,我不顧市局緝毒隊楊隊長的反對,私自派手下守住這裡,我相信我在這裡的所有行為都會被人告知高哲,然後,高哲會震驚與憤怒,想辦法來對付我——」高天明不說話,只是聽著他說,「前兩天市局的楊隊長還過來勸過我,說我這樣逼迫高哲的方法容易釀成大禍,萬一激怒了高哲,高哲可能會孤注一擲,進行猛烈的報復,說我這種為了破案不顧後果的行為是不可取的!」冷強的聲音越來越小,坐在沙上,雙手卻不斷地揉搓著,他雖然對自己所作的不後悔,可面對高天明,他還是隱隱覺得有種負罪感。
「那天我就是看到了楊隊長,才知道我們家被人監視著——」高天明聽著他的話,反而慢慢冷靜下來。「我早就認識楊隊長,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他和高哲之間的衝突我是見過的——冷警官,你放心,高哲雖然是我的兒子,但他若是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我不會包庇他的——我之前也是警察,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們都是為了破案,楊隊長沒有做錯,你也沒有做錯,在法與情中間掙扎著,本來就是難以平衡的事情!冷警官,今天阿飛也在,我高天明別的不敢說,卻可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只要高哲那畜生回這個家,不論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留住他,不會再讓他去禍害別人——」他眼眶通紅,可語氣卻極為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