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錯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流血也不能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傲氣與傲骨。當高哲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小馬哥已經因為嚴重刀傷被送入了加護病房,高哲趕到醫院的時候,小馬哥剛剛度過危險期,依然昏迷不醒,而那刺了小馬哥致命一刀的肇事者,也正躺在離小馬哥不遠的病床上,亦是傷勢嚴重。
「哲哥,就是他,綽號小龍蝦,手下有幾個小混混,並沒有多大的勢力,我們沒想到他會反撲,大意了,結果小馬哥就被他刺了一刀——」跟著小馬哥去的手下們有些激憤,看著小馬哥的眼神裡飽含著濃濃的恨意,似乎,一個眼神就能要了小龍蝦的命,眼前的小龍蝦轉瞬間就成了「香辣小龍蝦」。
高哲心裡有些混亂,之前是他讓小馬哥帶人去搶地盤的,因為面對的只是一些沒什麼勢力的市井混混,他並沒有在意,以為用暴力恐嚇的手段應該沒什麼問題,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什麼會讓人害怕的,大部分人都對流血比較敏感,不過,沒想到他們正好碰到了一個屬於比例很小的那部分人。高哲看著腹部纏著白色紗布的小馬哥,蒼白的臉色讓他魁梧的身體顯得了無生氣,高哲心裡百味雜陳,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用手輕輕拍了拍小馬哥的肩膀,「喂,小馬哥,你不是打遍華北街無敵手麼,可不能在這裡砸了招牌啊——」高哲故意用著戲謔的口吻,可是小馬哥依然處在昏迷狀態,對他的挑釁並沒有什麼反應,還好醫生跟他保證說小馬哥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否則他會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自處。「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高哲的腦海裡突然有個聲音在反覆強調著,讓他的眼神愈來愈憂鬱,面色也沉重起來。
轉過頭,那個綽號「小龍蝦」的男人身上也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他身上的傷是在刺傷了小馬哥之後,小馬哥的手下們對其拳打腳踢所造成的,據說最嚴重的是傷勢在頭部,混亂之際,他被小馬哥的手下揪著頭往牆上撞所造成的,不過,即便血肉模糊,他的生命力卻甚為頑強,那麼重的傷,卻在手術過後很快就甦醒了。此時,即便腦袋上的紗布很厚重,頭部還安放著什麼比較精密複雜的儀器,面部還帶著氧氣罩,可是小龍蝦的眼睛已經睜開了,那雙略顯疲憊的眼睛正費力地在高哲的身上掃來掃去,看到高哲那一臉的沉重,他竟然在笑,雖然因為疼痛笑得很難看,可這卻是飽含著勝者姿態的笑容。
他還在挑釁?
高哲微微蹙起眉頭,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他更在意的卻是現自己心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憤怒,反而對眼前這個瘦小男人有著深深的欽佩。「你笑什麼?不怕麼?」高哲板起臉,冷聲質問著小龍蝦。進入hei道時日不短了,有些東西不經意間就已經學會了,畢竟在這個圈子裡有些東西也是根深蒂固的,要想完全不沾染是不可能的,而這種冷冽帶有肅殺氣息的質問就是高哲學得最快的hei道技能,因為那種逼視的眼神裡寫滿了很多看不見的情緒,卻也讓人分不出當事人的喜怒哀樂,通常那些殺手、大佬級的人物都很擅長這個,說起來,在這種環境下,板起臉、冷冰冰的說話比笑容滿面的虛偽要容易得多。他有些殘忍地一把扯開小龍蝦的氧氣罩,看著他費力的呼吸著,「傷了我的人,你以為我會放過你麼?」
小龍蝦沒有說話,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大,看著高哲的眼神裡充滿悲憫,他看著高哲,緩慢而又驕傲地說,「我沒想過你會放過我,不過——我不怕——」或許因為缺氧,他喘得很厲害,聲音很虛弱,可依然傲氣十足。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與恐懼,那種無畏竟讓高哲產生了嚴重的挫敗感。當一個人什麼都不怕的時候,還有什麼事可以威脅到他麼?
說實話,高哲的心裡開始由衷地敬佩起這個小龍蝦來,他明白,就是他高哲自己,被逼到這種地步,也無法做到小龍蝦這樣的乾脆利落。因為,他懼怕的事情太多太多,那麼多事情放不下……這回,他沒再撂下狠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他將氧氣罩重新給小龍蝦罩上,轉身走出了加護病房。
「哦,高老大,好久不見——」才出病房,迎面正好碰到楊建的老婆葉蕾,她一見高哲,有些錯愕,不過,瞬間的愣神後立馬出聲招呼。
「嫂子,你好!」高哲這個時侯遇到葉蕾,有點尷尬,笑得很不自然。聽陳玲玲說,楊建的人看到了自己被擄走的全過程,他覺得因為這個事可能會讓楊建看不起他,覺得他沒用,所以,看見葉蕾,他心裡就糾結著該不該讓他們知道自己被人折磨的事。實話實說吧,有點丟面子,他高哲還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不說吧,不能讓楊建他們早點對那個神秘的中年男人有所防範,恐怕會對日後警方的掃黑行動有所影響。
「怎麼?又受傷了麼?」葉蕾上下打量著高哲,眼裡滿是狐疑。雖然聽楊建說,這個高哲是混hei道的,還是一個小幫派的頭頭,但是,她怎麼看也沒覺得高哲有多壞,至於,楊建說讓她與高哲保持距離什麼的話,她根本就沒有放到心上。不過,剛才在醫院走廊上,她隱隱看到了楊建的幾個手下,目光都盯著這間加護病房瞧,她就覺得事情蹊蹺,所以特意走過來看看情況,卻沒想到從裡面走出來的竟是高哲。
「呵呵,嫂子,我沒受傷——」高哲訕訕的笑著,不自覺地將手腕往袖子裡縮去,不過,說謊的人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自在,就算葉蕾再粗心,直面的情況下也察覺到了高哲的異樣,於是,她目光中的懷疑更深了,深到高哲不敢再看她,「嗚——嫂子,我還有事,先走了!」怕葉蕾詢問,他迅地逃離了,有些狼狽。走出很遠,他才停住,開始自言自語,「奇怪!我為什麼要逃呢?沒理由啊?」看著緊跟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馬哥的手下們,他搖搖頭,看來他還是要繼續歷練才行,僅僅是面對葉蕾,他就無法靜下心來,這樣下去如何才能做到不喜形於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