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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雨霏霏,暮靄沉沉,正是華燈初時分,定州城在落雨的傍晚顯得分外寧靜。
往日的暄囂似已悄悄躲藏起來,這靜謐的夜色被星星點點的燈火點綴得無比優雅,天地間靜得好像只剩下那淅淅瀝瀝的雨聲。
杜曉妍心中也只剩下雨聲。
她靜靜地站在定州城麒麟街杜家大宅的閣樓窗前,看著在暮色中蒼茫的遠山,她的心,彷彿也染了一層寧靜的暮色。
暮色是黑色摻雜著墨綠,瑤琴是暗紅點綴著斑駁。
房中燭火閃爍,絲絲冷風從窗口撲了進來,揚起杜曉妍單薄的衣裙,順風飄起來的雨絲沾濕了她柔順的長髮。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無盡的愁緒和著那一股幽長的氣息吐了出來,意猶未盡地在房中打了個轉,化成濃得化不開的憂愁和思戀。
她坐了下來,纖手撫瑤琴,輕輕劃拉了幾下琴弦,「叮咚……」聲聲優美的琴音彷彿流水一般自弦淌了出來。
「知不知道飲酒和飲水有什麼區別?酒越飲越暖,水越喝越寒。」他的聲音忽然在她腦海中響起,她忽然想喝酒了。
想起了他時常哼唱的那首歌,她慢慢地嘗試著彈出了曲調,那從未曾在大秦帝國出現過的,在正統的樂師聽來絕對是離經叛道的曲調從她的指下生出,在房中幽幽地迴盪。
那詞兒,為什麼聽起來那麼拗口呢?那是哪一地的方言?又是怎樣唱的?
她記起來了,她嘗試著,用那拗口的,不知是哪地方言的語言哼出了歌詞: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回。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蕩白雲外。
情人別後永遠再不回,無言落寞願來日再聚。
鮮花雖會凋謝,但會再開。
一生所愛的你,在白雲外。
苦海,泛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柔嫩,清亮的嗓音唱起這首纏綿悱惻的歌曲,配杜曉妍此時的心情,別有一番**的韻味。
在雨中隨風潛行的少年,聽到這自窗口飄出的纏綿歌聲之後,心中驀地翻起莫名的波瀾……
「呼——」一陣大風突然灌進了屋裡,吹得燭火一陣猛搖,險些滅掉。
這陣風來得突然,伴隨著這陣風,竟似還有著絲絲熱氣。
那是只屬於男人身的溫度和熱力,風中夾雜的,也是只屬於男人才有的體味。
杜曉妍彈完了最後一個音,雙手按在琴弦,怔怔地看著窗口。
窗台,坐著一個頭髮衣服都已被雨水淋透的男子,他正笑嘻嘻地看著她,那彷彿陽光一般溫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眼中,驅散了她心中那絲黑暗墨綠的暮色。
他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意,他的一條腿隨意地吊在窗台,來回晃蕩著,另一條腿擱在窗台,左手搭在膝蓋,右手拿著一把繪著山水圖案的折扇,隨意搖動著,似要借那微弱的風吹走身的雨水。
「滴答……」一滴晶瑩的液體掉落在瑤琴,摔得粉碎。
杜曉妍猛地站了起來,他則像一陣風般自窗台掠下,掠到她的身前,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裡,然後用一個無比火熱的深吻將她的身心徹底淹沒。
燭影搖紅,羅裳輕解,一切的思戀都無需言語……
※※※※
「阿仁呢?你看到阿仁沒有?」黎叔的宅子裡,鐵軒軒風風火火地跑進廚房,抓著正在準備晚飯的黎小葉問道。
黎小葉指了一下秦仁住的那棟閣樓的方向,「三少爺不是從回來起就一直呆在屋裡睡覺的嗎?」
鐵軒軒搖頭道:「他哪裡在房裡睡覺了?我剛剛突然想起師父教的幾手束氣成針,打穴療傷的絕活,準備去他房裡助他治療內傷的,誰知道進屋一看,床亂七八糟的,阿仁那小子連被子都沒疊就跑了!」
黎小葉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以前試過用束氣成針,打穴療傷的功夫給別人療過傷嗎?」
鐵軒軒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我也是最近才學到的,還從沒試過呢!這不正好阿仁受傷了嗎?我尋思著拿他做個實驗,一來可以檢驗我的功夫練得到不到家,二來正好可以替他療傷來著。」
黎小葉不由抿嘴偷笑:「軒軒姐,恐怕三少爺就是知道你要拿他做實驗,所以嚇得跑掉了?放心,他不會跑遠的,說不定呀,現在就躲在院子裡的哪個角落偷笑呢!」
鐵軒軒喃喃道:「怕我拿他做實驗所以跑掉?不會呀,他又不知道我會束氣成針的絕活兒。再說了,我也沒告訴他要拿他做實驗呀!院子裡邊,能藏人的角落我也都找遍了,他能躲到哪裡去呢?」
黎小葉存心捉弄這個大大咧咧,神經比男人還大條的鐵腦殼,道:「你到茅房找過了嗎?興許三少爺躲在茅房裡呢!」
鐵軒軒一拍腦門:「哎喲,這我怎麼沒想到?多謝小妹提醒,我這就去找阿仁!」說著一溜煙地跑了。
等到鐵軒軒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黎小葉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地自語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小時候你們……會被三少爺……整得那麼……慘了,哈哈……笑死我了……」
※※※※
晚飯時,找了一個多時辰,最後一無所獲的鐵軒軒一邊撕咬著雞腿,一邊含糊不清地對黎小葉道:「你不是說阿仁會在茅房嗎?我怎麼沒有找到。」
黎小葉非常淑女地小口扒拉著飯粒,柔聲柔氣地道:「軒軒姐,三少爺可是長了兩條腿的,他是會跑的。而且他的輕功,想必軒軒姐小時候就領教過了?說不定呀,三少爺在跟你捉迷藏呢,在你去一個地方之前,他是在那個地方。可是當你去的時候,他就在你到之前溜走了,等你走了以後,他再回去躲在那個地方。他的輕功比你要好,所以就算他一直在院子裡的各個房間跟你捉迷藏,你找不到他也是很正常的呀!」
鐵軒軒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好,等我吃飽了,再去找他!真是的,阿仁還跟小時候一樣,像個猴子似的,喜歡到處亂跑。咦,他能到處亂跑了,豈不是說明他的傷已經好了?久聞『起死回生丹』有奪天地造化的神奇功效,看來此言不虛。嗯,他傷好得這般快那還要我來照顧他幹嘛?不管了,等下找到他再好好問問!」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挽起了袖子,抬起一條腿,踏到旁邊本為三少準備的椅子,準備大幹一場。
喬偉神態威嚴地乾咳了一聲,裝腔作勢地道:「淑女之道,見於言行,表小姐是大家閨秀,更應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說著,眼睛望向鐵軒軒那大模大樣踏在椅子的長腿。
鐵軒軒嘿嘿一笑,有些尷尬地放下了腿。
黎叔抿了一小口酒,擦了擦沾在白鬍子的酒液,問道:「鐵小姐,久聞令尊『化鐵手』鐵空山、鐵堡主威名,不知道鐵堡主如今的『化鐵手』神功達到第幾層了啊?」
鐵軒軒雖然沒再把腳踏到椅子,但是撕咬雞腿的動作卻並沒有變得文雅。事實,在喬偉和黎叔看來,作為一個有修養的淑女,是絕對不應該捧著整隻雞腿啃的。
鐵軒軒卻全然沒有自覺,用袖子擦了一下滿是油光的嘴,含糊不清地道:「不知道……十年前就已經是第三十層了,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進步。」
黎叔點了點頭,道:「化鐵手神功共分三十三層,取三十三天之數,入門極易,每進步一層功力增加一倍,但越往後越難。二十層以前都只能算是准一流高手,而到了第二十層就可跨入一流高手之列。
「但其後每修成一層,都需要極其堅定的毅力,耗費大量的時間。到了第二十五層之後,就可進入超一流高手之列。令尊十年前就練至第三十層的境界,果然不愧為宗師級的超級高手,這江北白道第一高手,自然是非令尊莫屬了。
「小老兒聽聞,若能練至三十三層的大周天境界,不僅一雙手可以化鐵融金,身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融掉鋼鐵。如此一來,再厲害再鋒利的武器都無法傷到修煉化鐵手神功之人分毫,蓋因武器尚未及身,便已被比天火還猛烈的功力化掉了。」
鐵軒軒點了點頭,一臉欽佩地說:「前輩見聞廣搏,晚輩佩服,我家老爹也是這麼說的。嗯,老爹去年過年的時候在堡中弟子面前表演過一番,一百八十八把鋼刀從不同的方位砍向我爹全身,結果所有的刀都在離我爹的身體還有一尺的時候融化掉了,只剩下刀柄。也不知道爹現在是不是能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融掉鋼鐵。」
黎叔面露驚異之色,和喬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的神情。
黎叔沉吟道:「這樣說來,就算令尊還未達到最高境界,但也相差不遠了。不知道這次武林大會,令尊會不會來參加啊?」
鐵軒軒腦袋擺得跟波浪鼓一般,「不會。爹說了,這江湖現在是年輕人的江湖了,他一個老人家,就不摻合年輕人們的事了。這次鐵血嘯天堡的代表就是我跟我大哥。」
喬偉和黎叔聞言微露失望之色,喬偉歎了口氣,道:「鐵血嘯天堡,當年之所以命名為鐵血嘯天堡,全因為此江北武林第一堡是由三個人聯手創立。現在另兩人駕鶴西去,鐵空山正當壯年,卻說自己已經老了,顯是失去了雄心壯志。這鐵血嘯天堡,如今也名不符實了。」
鐵軒軒眼睛一亮,問道:「前輩知道鐵血嘯天堡的來歷?」隨即又略帶不滿地道:「前輩,我爹不是失了雄心壯志,只不過是想多給年輕人機會而已。要是我爹和姨父也都在江湖中打滾的話,年輕人還要不要出人頭地了?」
喬偉點頭道:「你這話倒也有理,本來嘛,江湖就應該是年輕人的天下。大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哦錯了,是前浪死在沙灘,」喬偉暗忖:「娘的,怎地把三少說的俏皮話兒全學會了?要是讓魔門後輩知道,非嘲笑死老子不可。」
嘴裡繼續說著:「當年白道四大後起之秀,南逍遙、北鐵手、東狂徒、西嘯天,說的就是秦逍遙、鐵空山、血狂徒、羅嘯天四人。
「這四人初出江湖就已經頗有領袖群雄的氣質風範,後來四人意氣相投,結成金蘭兄弟。其時秦逍遙已在著手組建逍遙山莊,他雖力邀另三位加盟,但是秦逍遙本就是富家子弟,家中頗有錢財,而另三位卻是標準的貧苦出身。
「鐵空山、血狂徒、羅嘯天不願沾人之光,三人白手起家,創下了鐵血嘯天堡的基業。鐵血嘯天堡之名,就是三人的名字。
「只可惜,當年北方第一大勢力拜月教存心挑釁。當年的北方第一高手,甚至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的拜月教主左元放不滿三個年輕人在他的勢力範圍內發展勢力,親自出手對付三人。
「結果一戰之下,血狂徒和羅嘯天身亡,鐵空山重傷,左元放也身負重傷。秦逍遙在此戰後三個月親率當時逍遙山莊僅有的三名客卿——三大殺神柳斷魂、怒橫眉、蕭天賜前往北方,與鐵空山聯手,五大高手殺進拜月教總壇,激戰一天一夜。
「是役,拜月教護月二使陣亡,三大長老盡滅,七堂十三舵的堂主、舵主只剩下兩個,還給打成了殘廢。偌大一個拜月教,教中高手能人無數,卻被五人殺得幾乎一個不剩。但奇怪的是,左元放卻在總壇中失蹤了。
「經此一役,拜月教從此沒落。北方第一大勢力的名頭再也輪不到拜月教,到如今雖然幾經發展,也只能維持了個中不溜的局面,還得在表面對鐵血嘯天堡俯首稱臣。
「秦逍遙則在那一役中得了個『血手修羅』的名頭,江湖中人談起秦逍遙幾乎人人色變。
「而柳斷魂、怒橫眉、蕭天賜這三大殺神雖然威名不顯於江湖,但其實全是因為這三人行事過於低調,除了殺人之外,幾乎不做任何事情,所以他們的光芒反倒被本應是他們後輩的秦逍遙、鐵空山所掩蓋。
「呵呵,說了這麼多,老夫倒是托大了,直呼秦逍遙之名卻是不該,該叫他一聲老爺才是。
「算起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如今,逍遙山莊和鐵血嘯天堡雖然穩佔江南江北武林白道的頭把交椅,可是我家老爺和令尊都是將近二十多年沒跟人動過手,江湖中人,已經淡忘了他二人過去的威名。
「這江湖,也是到了大亂的時候了!」
喬偉說完了那番話,好一陣唏噓。
在喬偉長篇大論,追憶往事的時候,鐵軒軒已經啃完了整只燒雞,扒下了幾大碗飯。她長這麼高個子,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見喬偉好不容易講完了故事,鐵軒軒一邊用牙籤剔著牙,一邊說道:「喬前輩,我看三大殺神那三個老頭子,看起來都和藹得很,成天就知道打盹,這手呀,成天都縮在袖子裡,除了吃飯的時候,根本就懶得伸出來。就那樣三個糟老頭子,他們真有您說的那樣厲害?」
喬偉和黎叔眼睛一亮,兩隻老狐狸對視了一眼,喬偉沉聲道:「表小姐,你見過三大殺神?他們現在在哪裡?」
鐵軒軒咬著牙籤道:「當然見過了,小時候去逍遙山莊玩的時候,我還揪過他們鬍子呢!現在嘛,當然是跟我秦風表哥一起,住在定州城中我鐵家的宅子裡了。」
兩隻老狐狸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哦?原來三大殺神也跟著大少爺來了嗎?好極了,實在是好極了!表小姐,你可千萬別看不起那三個糟老頭子。他們的雙手,除了吃飯,就是殺人,否則是絕對不會伸出袖子之外的!」
鐵軒軒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他們茅房的時候也不把手伸出來,不然的話用什麼系褲帶?牙齒嗎?」
喬偉和黎叔頓有暈倒之感,這表小姐,和三少爺真是絕配呀,兩姐弟的腦子,還真是大異於常人,果然都是天縱奇才!
「噗!」鐵軒軒吐出牙籤,拍拍肚子,道:「吃飽了,嗯,先去洗個澡,再來找阿仁。小葉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洗呀?」
黎小葉非常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必了。」
鐵軒軒聳聳肩膀,抱著膀子晃了出去,邊走邊道:「那你們慢慢吃哦,我先去洗澡了!」
黎小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軒軒姐,洗澡時可要關好門窗哦,小心被人偷看!」
鐵軒軒哈哈一笑,「我鐵軒軒身懷絕世神功,十丈之內落葉飛花都逃不過我的耳朵,怎麼可能有人能偷看我洗澡而不被發現?哇哈哈哈……」
鐵軒軒仰天大笑出門去,留下屋子裡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這……還是女孩子嗎?」黎叔問喬偉。
喬偉遲疑地道:「應該是的……」
鐵軒軒剛剛走出吃飯的大廳,忽覺背後有一陣輕風掠過,馬警覺地回頭一看,卻發現身後一個人影都沒有。
「唔,定是找阿仁找得太累,神經過敏了。不管了,先去好好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