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記茶樓。
一看名字,邵易宇剛提起的一點精神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饒根旺姓饒,晴兒姓殷,凌梅花姓凌,記不起來有誰姓石。
這茶樓跟饒根旺可能毫無關係。
幸虧茶樓設計還算有新意,招待也算過得去。特別是藍色的格調配上綠綠的新茶,品起來倒也有幾分讓人忘俗。
茶喝了幾碗,終於等到茶樓的招牌魔術:「憑空消失」。
邵易宇和秦陽對視了一眼:的確是饒根旺獨創的魔術憑空消失,但表演的人卻誰都不認識。
「是不是饒大哥易了容?」秦陽在胡猜。
邵易宇搖了搖頭:「就算易容能改變長相也變不了個子。他的身材比饒根旺要小得多了-------何況我們都親眼看到他摔死,你忘了?」
秦陽天馬行空地想像:「那是不是他的魂魄來教他,甚至就是他本人附到這個人身上在表演呢?」
邵易宇仔細看了看台上的表演者,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吧檯邊傳來一陣喧嘩。
秦陽愛熱鬧:「我去看看。」邵易宇還沒來得阻止,秦陽已經跳了過去。
留下邵易宇一個人呆了呆,搖了搖頭:「魂魄附身?可能嗎?」
「有可能。」一個陌生人替邵易宇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正坐在邵易宇身後,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邵易宇正要轉身,秦陽又如猴子般跳了回來:「是黑社會收保護費,吧檯的經理做不了主,打電話給他們老總,老總在電話那頭竟飛快就答應了,膽小怕事。唉,經理把錢一給,那些混混就走了,臨走還拿了兩瓶洋酒說是當付,真是囂張。要不是邵叔叔你不要我惹事,我真要------咦?外面怎麼這麼多乞丐?」
這次換茶樓外面人聲鼎沸,邵易宇還沒答上話,秦陽又如猴子一般跳了出去:「老孫我前去打探一下。」說完躥到二樓欄杆上向下望。
又只剩下邵易宇一個人,這次邵易宇沒有轉身,而是直接問道:「外面的乞丐-------都是你的人?」
「當然,乞丐命的人不去當乞丐還想當什麼?」背後的人也沒有轉身。
「為什麼不可以?這樣茶樓有麻煩乞丐們也可以幫幫忙。」茶樓外,一個瘸腳的和一個斷手的拉著剛才收保護費的混混在下跪要錢。
表面上看混混是站著,兩個乞丐是跪著,可混混臉上的痛苦表情彷彿跪著的人是他,一個勁從口袋中掏錢來「施捨」。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有了第二個就有第三個,等一批圍上來的乞丐全部打走,混混剛才收來的保護費也瞬間歸零。看得秦陽直叫好。
「永遠不要讓別人看到真正的自己------哪到底這間茶樓老闆是你,還是丐幫幫主是你?」
「這間茶樓屬於石小竹,她不是乞丐命,當然是她當老闆。而我------起碼要當足九年的乞丐。」
邵易宇猛然回頭:背後座位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時秦陽跳了回來:「邵叔叔,你剛才沒有看到-------真是過癮。」
邵易宇拍了拍手:「不,有一樣真正過癮的東西你沒有看到才是真的。」
「什麼東西?」
邵易宇笑了:「魔術------真正的憑空消失。實在是太精彩了。人就在我背後,你能聽到他說話,看到他留東西給你,可你就是看不到他本人------因為他想消失的時候:他就消失了。」
秦陽這才現茶桌上多了一封信:「誰送來的?你看了沒有?我可以看麼?」
邵易宇伸了個懶腰。樓下,一個人正扶著一個大肚子的女子在過馬路,秦陽也現了:「那不是那個植物人晴兒麼?我在協會看過她的相片。她怎麼活了!哇,還大了肚子,是誰的小孩?」
邵易宇沒有回答:「你看過信就明白了。」
「信還沒拆------你不先看麼?」
邵易宇大笑:「不用了。」
信封被秦陽打開,裡面有一張舊報紙和一隻符咒筆。
這只符咒筆是秦陽明的,他當然知道最後一個拿這支符咒筆的人是誰,高興得大叫起來,拿著符咒筆亂照一通:「憑空消失,果然是憑空消失!我就知道大魔法師是好樣的!咦,報紙上有字------」
邵易宇笑了:「報紙上當然有字。」
「不是,不是。這字跟別的字不一樣。」
秦陽用符咒筆照在報紙上,報紙上現出了一道道血跡,標出一個個文字,連在一塊,組成了一個靈異檔案:
小竹為了救饒根旺,每天用法術集血成符,使陽魂出竅,附在晴兒身上修煉。後來美姬倒戈相向,逼得這兩個同門師姐妹在小房間鬥法,結果是小竹拼著一死把自己的靈魂精血全釋放出來,變成了陰魂附到牆四周的血符咒上困住了美姬。
可邵易宇和范警官的誤打誤撞扯下了血符咒,竟將美姬放了出來。小竹只好完全附在晴兒身上,陰魂附陽體,立刻被乾爹現了異常,痛下辣手,將晴兒擊斃。小竹魂魄無所歸依,只好再次附回到那些血符咒上。
邵易宇幫饒根旺招晴兒的魂魄,自己只好用幻象裝成啞鬼晴兒跟他們見面,告訴他們毒品的事,讓他們趕緊逃走。
可邵易宇和饒根旺反而更加堅定了一查到底的信心,自己只好再用小竹的身份出來阻止他們,結果還是沒能擋住這兩個有「闖勁」男人。
看到饒根旺中了師姐的「狂躁蠱」,又被乾爹和乾媽反咬一口成了「精神分裂人士」,小竹不得不現出真身在清風觀救下了饒根旺。
饒根旺從半空摔下來,竟是小竹附在那些血符咒上接住了他。
乾爹一死,晴兒的肉身又復活了,小竹依舊附回到她的身上,完成了最後的修煉。
文字到這,法力消失,什麼也看不見了,不過後面的話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秦陽拿著報紙折成一架飛機丟了出去:
報紙上面大標題上寫著《我省警方成功破獲一起有組織的國際販毒案件》,下面特別強調:案件的相關責任人已經在抓捕過程中全部死亡-----
晚上的講座邵易宇顯得特別興奮,他演講標題就是《乞丐命》:
「這個靈異事件是告訴我們:人命天定,只有指天怨地或坐享其成?不是的!------八字相同的人就算好壞結果都一樣,但中間的喜怒哀樂卻絕不相同。
其實每個人的命運都有起伏,好運的時候要想到自己也會有壞運,人就不會張狂,懂得未雨先綢;壞運的時候想到自己肯定也會有好運,人生才會充滿希望。
人生如一葉『輕舟』在好壞『易難』之間自由進退,才是天道。(嘻嘻,打上我自己的名字:輕舟憶南)」
上了車,雅姬問道:「回協會還是回家?」
邵易宇意猶未盡:「等會,我把這個檔案打完封存起來。」在後座打開電腦,邵易宇愉快地伸了懶腰,伸手打了幾個字又停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雅姬關心道:「怎麼了?」
邵易宇摸了摸額頭:「剛才我演講的時間長篇大論講了一堆,本來以為拿這些做結尾,可現在-------」
「總覺得不夠完美是吧?」雅姬一顆心都在邵易宇身上,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邵易宇笑了笑:「是啊,對乞丐的感悟和總結全是我一個人的。我想知道別人對這個命局的看法,起碼,是不是都同意我的觀點呢?」
「當然了,邵會長您是這方面的權威,當然您的感悟和總結是最正確的。」老闆永遠不會有錯,錯了也是對的。這是雅姬的座右銘。
這時一對年輕的夫妻過來開車。男子剛掏出車鑰匙,女的突然問道:「你覺得剛才那個邵大師講得怎麼樣?」
男的停止動作,想了一下:「講得很好啊!不枉我們大老遠跑來聽一趟。」
雅姬聽了比邵易宇還要高興,在車內小聲道:「我說的吧!」邵易宇也很高興,伸出食指放在嘴唇邊示意雅姬禁聲,好聽聽他們的意見。
男的一邊開車門一邊繼續說道:「不聽他的講座,我都不會想到我竟然是乞丐命。」
女的正準備上車,一聽這話愣住。連邵易宇和雅姬也面面相覷。
男的解釋道:「我剛出生的時候活得挺滋潤,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六個人圍著我一個人轉,就跟乞丐命也有幾年好運一樣。
可沒快活到幾年就到了上學年齡。這學一開始上,一切都變了,足足十二年的牢獄啊。一家人的幸福天天建立在我的成績單數字上,成績沒考好,一家六口人集體對我變臉,我只得搖尾乞憐地過日子。想討要點什麼東西都得看他們的臉色,電腦不准碰,電視不准碰,每晚都被壓解著上這個學習班,那個補習班。
考上大學,家裡六個人的笑臉也回來了,我是有求必應,終於又回歸了邵大師所語的弱冠之喜,在大學裡沒人管,沒人制,自己想幹什麼幹什麼,熬了十二年的寒窗才終於等到了四年的好運。
可四年的好運一過完,走上了社會,又是霉運的開始:天天上班累得要死不說,還要看老闆的臉色搖尾乞憐地過日子。生怕哪天飯碗掉了供不起房、供不起車,淪落到街頭當乞丐。」
女的歎道:「你也太誇張了吧?!你不是才升的部門主管嗎?」
男的搖了搖頭:「一點也不誇張!升部門主管就是邵大師所言的而立之喜,誰知道快活三年後有沒有而立之劫呢?唉,其實當乞丐頂多是一無所有,而我卻買房、買車欠了一屁股爛債,從某種程度上說,我他媽的還不如乞丐呢?!乞丐好歹沒人管著,而我從上班到下班,處處都被人管著。」
兩個人終於上了車,只聽見車裡傳來一陣慘叫:「輕點,輕點,我的耳朵!」
女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說!我怎麼管著你了?管得你心煩了是吧?行,你明天就去當乞丐,我眼不見、心不煩---------嗚、嗚、嗚。」
男的慌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女的哭了一會,終於被男的哄得歇聲:「哼,就算你當乞丐,我也要去當乞丐婆,繼續管著你!」
兩個人的車子終於開走,邵易宇在自己的車內大笑起來。
雅姬跟著笑道:「這倆個人真逗,是吧?」
邵易宇搖頭道:「不!我悟了,我突然悟了!我終於找到了這個檔案最好的結尾,這才是乞丐命真正的詮釋啊!你聽懂了嗎?」
雅姬睜大了眼睛,以她在靈異界的修為,如何能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