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行出來看到帥望目光相對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帥望道:「我睡在外間有事叫我。」
韋行半晌道:「不是你的錯。」
帥望抬頭韋行道:「我沒教好他。」
帥望愕然呵你居然會認錯。
韋行道:「過年時我帶他回去你們也大了他也該同他父親父子團聚了。」
帥望呆了一會兒半晌:「這些年你照顧他也挺難吧?」
韋行沉默。
帥望輕聲道:「你不捨得他吧?」
韋行轉身回屋。
坐在韓笑床邊沉默。
是他不捨得。
這孩子同韋帥望不一樣帥望象隻猴子跳得他心煩。這孩子不聲不響地跟著他。韋帥望那隻猴子雖然一眼看不到就會闖下禍來可是韋帥望不管走到哪兒他都覺得放心至少他知道韋帥望是不會吃虧的韋帥望唯一吃的虧不過是被他痛打。可是這個孩子時時刻刻會有生命危險他一直把他掛在心上漸漸地他習慣有個牽掛了。也習慣那孩子靜靜地望過來的信賴目光。
照顧小孩子是一件很煩的事可是想到有一天他不用再掛念那孩子了那種感覺真不好受。
韓笑吃了藥睡著了因為著燒小臉通紅眼睛已經哭腫雪白的皮膚下幾乎看得見一絲絲細血管。韋行後悔我本來知道他有這毛病的!我竟讓他到雪地裡跪著!這小子的脾氣也真壞就這麼一直哭。不管他的想法是對是錯他是真覺得傷心吧?我平時一句重話不說忽然間這麼重罰他難免讓他覺得受不了。
我根本不適合教育孩子。
外間帥望與康慨對望一眼:「我覺得……」
康慨點點頭:「骨肉團聚也是應該的。」
帥望道:「他好像很傷感。」看來這件事還挺打擊他的韋帥望忍不住有點好笑:「我走時咋沒見他這麼傷感?」
康慨瞪他:「切你光顧歡天喜地了管你爹傷不傷感!」
帥望呆了呆:「嘎?」原來無情無義的是我?笑:「真的?那我受傷他也沒整夜守著過!」
康慨摸摸他頭:「你爹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再跑這兒挑毛揀刺的我替你爹給你兩腳。」
帥望笑打個呵欠:「切反正我也不希罕!」
康慨看他一眼責備地:「是嗎?」
帥望望天想了想:「你管不著。」
韋帥望打著呵欠找間空屋子倒床上拉個被子就睡。
一覺睡到天亮韓笑的病情沒反覆可是高燒一直不退人昏昏沉沉地睡著帥望微微有點同情韋行捧到手裡會化掉的雪娃娃!
帥望見韓笑沒什麼事再去看看逸兒就到桑成處找黑狼去了。
黑狼沉默地吃早飯桑成客氣地殷殷垂詢黑狼一直沉默不語。桑成摸著鼻子算了韋帥望的朋友有幾分古怪也是正常的。
黑狼吃完早飯微微欠身:「多謝打擾了。」
桑成忙站起來:「別客氣應該的。」
黑狼再次欠身然後轉身離開桑成瞪著眼睛心想這傢伙咋忽然這麼有禮貌呢?嗯?他這是要去哪兒啊?
黑狼快走出門了桑成才明白咦!他這是跟我告別呢!
桑成恍然大悟又氣又急:「喂黑狼等一下你去哪兒?」
黑狼見桑成追上來只是微微點下頭表示:對我要走了回見了您。
桑成道:「帥望讓你等他來。」
黑狼淡淡地:「告訴他我先走了。」
桑成吃癟地想韋帥望是不會接受這種理由的不論如何你不能走:「不行你得等他來!」
黑狼看看桑成唔不行?黑狼再次微微欠身意思是:抱歉恕難從命。你小子從哪得到的權利對我說不行啊?
從桑成身邊繞過。
桑成著急一邊說:「你不能走!你走了帥望會生氣!」一邊伸手就抓住黑狼的手腕黑狼立刻反手一推咦抓人脈門容易引起誤會!
桑成見黑狼回招頗具威脅性也是一驚這樣子被他推個正著就算不傷筋動骨也會手腕脫臼沒什麼妨礙可是好痛的。他只得一掌把黑狼推開黑狼抬手擋開兩手相對都加了內力。還都知道對方不是惡意誰也沒全力進攻然後都覺得咦你小子功力不錯啊?我再加點勁試試。
加著加著就都加滿了兩人再想收力時已經騎虎難下不想死的就不能先放手。
韋帥望進來時桑成黑狼正較量內力呢。
熱氣一股股自兩人頭頂升起來旁觀的人後退再後退不用習過內功也能感覺到威壓。
帥望大驚大驚之下親疏立分他過去一腳踢在黑狼肚子上黑狼立刻倒飛出去。韋帥望拎住差點被閃個跟頭的桑成:「怎麼回事?」
回頭怒罵黑狼:「你他媽在幹嘛?」
黑狼給傷到靈魂**雙重吐血一時起不了身桑成急了:「哎呀黑狼你沒事吧!」
帥望呆了呆喂看這邊是老子救了你命你搞錯方向了吧?
黑狼抹抹嘴角的血倒笑了:「好功夫領教了。」
桑成道歉:「我沒惡意!我只想你等帥望來了同他說一聲的!」
黑狼道:「一時好奇。」
桑成笑了:「我也是對不住了。」
韋帥望瞠目結舌無法理解:「你們吃飽了撐的?!」你們耍我吧?
桑成回頭訓他:「你太莽撞了好在沒傷人!」
韋帥望大怒:「我莽撞?喂同人拼內力差點拼到兩敗俱傷的是我啊?我救了你們兩個的狗命好不好?」
桑成笑:「這倒也是。你再不來我們兩個就都要吐血了。」才想起來:「混蛋你說誰是狗?」
帥望訕訕地:「黑狼我誤會了……」
黑狼只搖搖頭表示沒關係你倒底是救了我的命雖然你的方式比較另類。沉默一會兒:「如果我知道我不會給你惹麻煩。」
帥望笑:「唔小事一樁。我臉皮厚沒啥了不起的。」
黑狼看看韋帥望的笑臉唔你不說一點小傷沒關係只說自己臉皮厚在你眼裡比被打得血肉模糊更嚴重的折辱是小事一樁嗎?黑狼沉默一會兒欠欠身:「謝謝。」雖然大恩不言謝但是我未必還有機會說聲謝所以……
帥望這下子倒臉紅了:「呵呵不用謝嗯那個你既然說了謝了那就是欠我人情了乾脆就幫我個小忙咱們一起去中原你同逸兒陪我去討筆債如何?」
黑狼慢慢垂下眼睛半晌:「我還有點事要辦。」
帥望笑道:「我陪你去辦。」
黑狼看他一眼:「恐怕不太方便。」
帥望笑:「你要娶媳婦我會站在洞房外的。」
黑狼終於怒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帥望道:「老子想插就插你能怎麼樣?你被我爹扁一次被我師兄扁一次本來你就打不過我這下更打不過我了我就成天跟著你你能怎麼樣?」
黑狼被氣抽了嘴唇舌頭都忍不住抽搐著想念三個字他得咬緊牙才能忍住然後他笑了。
桑成見韋帥望又一次成功地用耍無賴的手段把對手擺平他對韋帥望真是無限景仰啊。
黑狼沉默一會兒:「我還是要走我不介意連累你但是我不想連累逸兒。」
帥望道:「不是你也有別人冷惡同白逸兒早晚要玩火玩到燒著了手的。」
黑狼道:「不是冷惡是我師門的追殺。我看到我師兄了。」
帥望愣了靜默一會兒:「你確定?不會這麼快吧?你不偷會懶追下女人他們就來了?」
黑狼道:「也許他們以為我要逃走。我看到他時逸兒已經受了傷我怕連累逸兒不管是不是這個原因我還是決定先把逸兒送到你這兒再同他們解釋。我們到了京城他也到了京城。看起來……我沒猜錯。」
帥望點點頭:「幾個人?」
黑狼道:「我不知道。」
帥望一拉黑狼:「來這邊說。」
桑成瞪大眼睛:「韋帥望!」你什麼意思?你背著我打算說什麼?
帥望笑扭頭:「你要同我們一起商量嗎?」
桑成止步憋氣不要我不要同你商量任何事你就沒安好心的樣子。商量完我又不能不管我又不能管……
帥望問黑狼:「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他是要追你回去還是要你的命?」
黑狼搖搖頭:「我不知道。」
帥望沉默一會兒:「你想怎麼做?跟他回去?讓你師父把上次的毒打重複一次?又或者讓他直接殺了你?」
黑狼沉默。
帥望輕聲:「你同這位師兄有交情嗎?」
黑狼淡淡地:「交情?」什麼叫交情?不要用我熟悉的語言說我聽不懂的話。
帥望看著黑狼他目光裡的神情黑狼懂。黑狼看著他良久黑狼扭開頭:「不!」如果我真的決定那樣做也是我自己下手與你無關。
帥望沉默微微有點慚愧我怎麼一下子就想到殺人滅口了呢?與生俱來的壞吧?帥望道:「如果他真要帶你回去我陪你走一趟咱們見機行事。」
黑狼良久終於忍不住問:「帥望我的死活跟你有關係嗎?你是一貫的多管閒事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不記得為你做過什麼。」
帥望望天:「這個……」還真難解釋他真找不出有力的證據證明他這樣做是正常的帥望氣:「這個我有強迫症!不管閒事我手癢。」這年頭想幹點好事容易嗎?
黑狼看著韋帥望他不理解這個人可是即使這傢伙只是收買人心黑狼決定把下半生賣給他:「帥望我沒有過朋友也不打算有朋友你救了我很多次如果需要我做什麼只管直說。」
帥望愣了一會兒呃這台詞我在哪兒聽說過呢?是荊柯刺秦專諸刺王僚還是要離刺慶忌韋帥望瞪著他:「啊這個我得好好想想有啥地方用得著你呢?」帥望搔著腦袋:「你是小白拼了命擋一劍救下來的我要把你用了小白還不宰了我啊。」笑:「是這樣子算我倒霉殺人殺死救人救活是我習慣。」沉默一會兒熱臉貼人冷屁屁我還挺有勁拍拍黑狼:「以後我想起來要誰的腦袋下酒一定找你去。」
黑狼也聽出來韋帥望語氣裡些微的諷刺之意他沉默。能同恩人做朋友嗎?他倒霉地被人救了一次又一次他還有資格對人家說不嗎?不能說不的朋友算是朋友嗎?
黑狼微微黯然這樣也好他也不習慣其他與人相處的方式。
帥望拍拍黑狼:「你先在桑成這兒呆著拜託把內傷養好再繼續惹事。等逸兒也好了咱們就走。我正好這段時間也要把運河的事跟何添交待清楚。至於你師兄希望他看到我們人多勢眾能夠住手如果不我們就解決他。」
黑狼點點頭。
黑狼自去療傷韋帥望氣乎乎地。
桑成看他:「怎麼了?」
帥望氣:「欺負我!」
桑成笑:「我沒看出來只覺得人家同你肝膽相照來著。我看黑狼這人很不錯。雖然他那一巴掌打得真莽撞可是比多數人替朋友擔待得還多。」
帥望奇道:「是啊要不我有病啊低三下四非幫他不可?他脾氣有點古怪是不是?」
桑成笑:「你不古怪。」想了想低聲:「是不是跟你爹有點像?」
韋帥望大為震驚:「啊呃!」他給嚇得:「你說得沒錯我真是有病啊!有個那樣的爹已經嚇死了居然還要同這種人做朋友。」拍拍胸口感謝主他沒答應。老子是正常人死也不要韋老大那類的變態做朋友。
桑成見韋帥望這副樣子忍不住笑著給他一巴掌:「喂你爹對你很不錯你別那副不識好歹的德性。」
帥望瞪他:「你那是挨兩耳光我是挨一頓鞭子不是一個等級的夏蟲不可語冰。」
桑成摸摸自己的臉看看韋帥望那僵直不敢動彈的後背大師伯對自己兒子是真心直意可小師弟挨的打也刻骨銘心他咧咧嘴清官難斷的事他不再提意見。
韋行白天辦公怕出出進進的人驚擾韓笑只留著康慨守著。夜裡他就自己陪著。帥望微微酸誰同誰投緣真是沒法說的事啊哼幸好我有韓叔叔!哼!不是你我一點也不遺憾!
韓笑偶爾醒來總會看到韋行陪在身邊他也不知道時間昏昏沉沉中知道自己有人守候雖然半夢半醉也覺得心安。
天色將亮時韓笑熱度退下去些終於清醒過來張開眼睛看到韋行在床角歪著自己每次睜眼出聲師父總會過來摸摸他的頭這個時候還坐在這兒想必一夜沒睡。
韓笑心裡酸楚熱淚盈眶。
韋行聽到呼吸聲沉重立刻睜開眼睛看到韓笑正用被角擦眼淚忙問:「怎麼了?難受嗎?」摸摸額頭。
韓笑搖搖頭哽咽:「我沒事了師父你去睡吧。」
韋行皺眉道:「沒事你哭什麼?」多少還氣他的任性。
結果韓笑的淚水滾下來:「師父!」
韋行沉默一會兒:「還哭?你做得對嗎?你還哭!」
韓笑搖搖頭又點點頭只是說不出話來。
韋行困擾到極點不知道該再說什麼總不能哄他說他做得對吧?可是他差點死掉又哭成這樣也不好再罵他吧?
良久才想出一句:「再哭又燒了。」口氣已經軟了。
韓笑點頭不住擦淚也不敢吭聲可是淚水還是住地流下來。
韋行無奈地扭開頭算了要哭就哭吧韓笑見韋行扭頭不理他更加難過伸手拉住韋行手哽咽:「對不起師父我惹你生氣。」
韋行沉默一會兒歎氣:「雖然你做得不對我不該讓你在雪地裡跪著。」
韓笑哭得更厲害只能搖頭。然後開始覺得呼吸困難韋行忙把他扶起來又拍又揉餵他喝藥低聲喝叱:「不許再哭了!」
韓笑躺下再一次覺得全身無力大腦一片渾沌內心沮喪這種不能哭不能傷心不能大笑的人生這種關在玻璃籠子裡看別人活著的人生這種無聊無望無助的人生。
韋行沉默一會兒努力深呼吸我要學著平和地講道理不生氣不火也不放棄。醞釀良久韋行緩緩道:「韓笑帥望是你父親從小養大的他同你父親情同父子。對我來說他就是我兒子。不管你從別人嘴裡聽到的是什麼你記著韋帥望就是我兒子不是別人的孩子你可以不喜歡他各人有各人的性情沒人強求你們必須成為朋友但是你得記住他是我兒子也是你父親的兒子他是你兄弟。」
韓笑呆了一會兒:「為什麼?」
韋行沒明白:「什麼?」
韓笑咬著嘴唇牙齒讓嘴唇白韋行皺眉:「別咬。」弄出血又麻煩了。韋行這輩子沒這麼瑣碎過。
韓笑放開自己可憐的嘴唇終於鼓起勇氣:「師父你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聲音低不可聞膽怯地看韋行一眼:「是因為——他媽媽嗎?」
韋行愣了一下怒了:「誰告訴你的?」
韓笑臉色蒼白地看著他不敢出聲。
韋行無奈地他能讓韋帥望招供卻對這小子沒辦法他不說他就瞪著一雙好像要嚇死了的眼睛看著你。韋行摸摸韓笑的頭:「也有這個原因。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明白了帥望是個很好的孩子。」
韓笑一臉不以為然欲言又止。
韋行問:「怎麼?」
韓笑低聲:「他不是好人。」
韋行沉下臉:「你懂什麼!」
韓笑氣憤:「師父你對他這麼好可是他!他根本不配你這樣對他。他當著師父面親親熱熱轉過頭就在你背後嘲笑你他還管你叫——」
韋行微微刺痛:「叫什麼?」
韓笑低聲:「他管你叫老傢伙老狗。」
韋行的一邊嘴角微微橫起塊不太友善的肉老狗?!小子咱們又有機會好好聊聊了。韋行淡淡地:「他嘲笑我?」
韓笑道:「是他同梅歡笑話你……」
韋行一抬手夠了!
唔他同梅歡笑話我?嗯你不用說了我不想聽我猜也猜得到不會是啥好聽的話。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韋帥望是同梅歡嘲笑他不是同別人讓他心裡倒好受點了至於原因韋大人不想知道也不想深究任何人非挖自己潛意識那都是故意同自己過不去韋大人沒有同自己過不去的功能所以他皺眉:「行了你快睡吧。」起身而去。
老狗***你就不能有創意點?那可是你老子我專用的專門用來稱呼你師爺的。
想到韋帥望對自己的觀感與自己對師父的觀感有相似之處韋行忍不住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溫暖的對這種感情在一代一代人中重現;蒼桑地對命運這種相似得可怕的輪迴。
臭小子你皮子癢得厲害吧?敢在背後叫我老狗。
韓笑看著韋行離去的背影為韋行難過同時痛恨韋帥望我師父對你那麼好你不過是個野種根本不配活下去。你根本就是我師父的恥辱可是他給你一個身份在人前認你做兒子讓你能在冷家立足還教你功夫一片赤誠待你你竟然叫他老狗!你這種人簡直不配在人世間活著。我以前不說不過不想我師父難過可是我不能再任你這樣欺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