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繹來時芙瑤在看國庫開支的明細帳。
姜繹歎氣一聲該關心的人不關心不該關心的人正在關心國家赤字。「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芙瑤微笑:「女兒手笨不會寫不會畫連針繡都不成乾脆藏拙。亂看點東西打時間。」
姜繹不悅:「誰把國庫的帳目拿給你?」
芙瑤道:「我買的。只是大概的收支抄的人可能怕現漏了不少地方不太容易看。」
姜繹愣了過去細看龐大的數目讓他明白這不是本國的國家開支。這種數目只有天底下最富的那個國家才有姜繹瞪著芙瑤:「從哪兒買的?」
芙瑤道:「從一個中原人手裡。」
姜繹接過細看以前十年的大約開支與上一年的明細開支驚駭:「怎麼會有人……」把這種東西偷出來賣?
芙瑤笑:「我還沒付錢父皇覺得這東西值錢嗎?」
姜繹點頭:「買下來。」
芙瑤道:「價錢有點高。」
姜繹道:「不管多少錢你只管買下來。」
芙瑤道:「他要戶部尚書的位子。」
姜繹呆住:「什麼?」
芙瑤道:「章擇周本是中原一個屬國生人隨父經商到中原讀書科考在戶部任職不甚如意一怒辭官。這個帳目是他拿來為他的意見做參考用的。他對我國的賦稅提了一點改革意見。」
姜繹拿過折子打開細看良久沒有出聲。
芙瑤只是等著。
姜繹終於放下折子:「他人在哪兒?」
芙瑤道:「牢裡。」
姜繹一愣:「所犯何罪?」
芙瑤笑道:「他在京城裝瘋賣傻說要買官我讓京城府尹把他扣下殺殺他的氣焰萬一父皇不想給他尚書之職他受了這場驚嚇恐怕別的職位也肯屈就了。」
姜繹到此時只得長歎一聲:「芙瑤你同你皇兄都是我的孩子你可否不以他為敵?」
芙瑤道:「外有強鄰內有隱疾我怎會與我兄弟為敵。」忍不住笑道:「不過太子的所作所為簡直是國家的敵人。」
姜繹無奈地搖頭:「國家貧弱養不起一個昏君。可是你——」搖頭再搖頭:「你為什麼不是個男孩兒?」
芙瑤陪笑我要是個男孩兒早被李環暗殺了。
姜繹道:「韋行說我同他師父的談話是他告訴韋帥望的。」
芙瑤一愣:「哦?」
姜繹道:「你昨天為什麼不爭辯?」
芙瑤沉默。
姜繹問:「你是我女兒幾個孩子裡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連你也不對我說實話嗎?」
芙瑤沉默良久:「父皇實話會讓你為難。我寧可你生我的氣。既然韋大人認下了這件事父皇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姜繹良久才歎氣:「你是說……跟你皇兄有關?」
芙瑤笑:「父皇想把所有人的名字念一遍看看我對哪個有反應嗎?」
姜繹無奈地:「你這個孩子性子這麼硬!」象納蘭年少的納蘭外表還比小芙瑤溫和些性子一樣剛硬。不說就是不說你軟禁我我也不說梅太子妃自是梅妃的事她告訴我的話不會從我嘴裡說出來至於別人來認這筆帳哼韋帥望這個臭小子!看我不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芙瑤咬牙再一次在想像中狂扁韋帥望。
姜繹道:「我對張狂的書生向無好感不過看他寫的東西倒是很有道理王安石當年寫的東西更有道理還得看他有沒有把自己的道理運作起來的本事。你把那人叫來問問吧如果你覺得可以就讓他試試如果他不成事……」
芙瑤笑:「我親手切他的頭來謝罪。」
姜繹瞪她:「能不能有個女孩兒樣?」
芙瑤盈盈一拜柔聲:「女兒自當向父皇請罪。」嬌柔高貴的另一面讓姜繹苦笑芙瑤那一副「我就是這麼能幹你兒子根本不在我眼裡」(啊哈我與他為敵?他根本不配做我的敵人)的態度真讓姜繹好氣又好笑可是看看芙瑤做事再看太子真讓他恨不能把太子捏死算了。
同時姜繹也明白芙瑤這種態度足以證明她是不會把他兒子宰掉的可是他兒子絕對會恨得想把她宰掉。
姜繹道:「已經告訴梅子誠不用限製出入真的不用換個統領?」
芙瑤道:「梅子誠盡職盡責以他的才幹做統領已經委屈他了如果父皇要提拔他我當然不會擋他的前程否則我還沒感謝父皇的厚愛派這麼有才幹的人給我」
姜繹道:「梅家……」想想算了我相信你的判斷吧。梅子誠那小子看起來挺正直的。小芙瑤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管她有無野心真是大氣啊。
我女兒有丈夫氣我兒子像個蝦米……
人生不如意十之**。
姜繹喜歡性子剛硬的人是因為他自身軟弱雖然多數情況下他還算明智但他確實是個性子很弱的人他不是不能明辨是非他只是在事情朦朧兩可時會被性格強硬的人影響。
而有一個這樣的父親芙瑤不剛硬一點簡直連饅頭渣都得不到。
芙瑤這個時候推出章擇周當然是因為姜繹對她有愧容易答應她一些事而李環會手忙腳亂地應付太子的大嘴巴弄出的亂子沒空阻止她的安排。
芙瑤推開窗子外面一片雪白馬上巡視的梅子誠正向這邊望過來遠遠看到公主立刻在馬上躬身施禮。芙瑤一笑揮手。
然後身後輕響芙瑤回身看到桑成從屋頂倒翻進窗口芙瑤詫異桑侍衛不像喜歡從窗戶出入的人啊!
桑成這才現公主就站在他面前他尷尬地:「屬下失禮!」
芙瑤笑了:「你不知道禁令已經廢除了嗎?」
桑成不安地:「我覺得可能已經……我只是!」
芙瑤看到了:「你的臉!」
桑成摸摸自己的臉笑笑他不想被人看到又擔心公主所以翻牆進來。
芙瑤問:「韋太傅打的?」
桑成窘得紅了臉想否認一句謊言沒等出口就讓他臉紅了。說謊這玩意得經常訓練才能說好。
芙瑤笑:「看來我得同韋太傅談談。」
桑成大驚:「不不不!千萬別他是我師叔不管為了什麼事教訓我都是應該的。」
芙瑤笑道:「我沒說不應該不過他要是生我的氣我應該自己過去領受他的怒氣沒有讓別人替我受氣的道理。」
桑成道:「不是我做錯事不關公主的事。()」
芙瑤默然:「謝謝。」
桑成道:「不敢當。」
芙瑤問:「帥望呢?」
桑成遲疑一下:「他他累了一晚上太累了所以他睡著呢。」
芙瑤問:「帥望怎麼說服他父親幫他的?」
桑成道:「我不知道我早上過來才知道出事了然後我去找帥望他們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芙瑤點點頭韋帥望這個王八蛋一定是把一切和盤托出然後他們找了個損失最小的辦法這個小王八蛋拿我的信任去換冷家人對他的信任了。咬牙切齒然後對自己的反應有點好笑這算什麼人家當然選人家覺得好的選擇至於我的願望只是我的願望操縱失誤重頭再來犯不上這麼動感情。對韋帥望這個狗和顏悅色真是多餘你美人計免疫那笑臉我就不免費贈送了我省省留著給吃這套的人吧。
可是同那孩子坐在房樑上他眼裡的悲傷還是很動人啊。
芙瑤現自己同在自己對話而且是為了一個猴子樣的小孩兒還真有點吃驚。
桑成見芙瑤面露沉思之色忍不住替帥望說句好話:「我聽說聽別人說帥望好像是跪了一夜在屋子外面。」
芙瑤愣了一下啊?不會凍死嗎?嗚對他們練武之人比較能捱凍。不過恐怕這個季節在外面凍一夜也不是好受的事吧?
芙瑤沉默一會兒不論如何韋帥望還是解脫了我也幫了梅歡。芙瑤釋然她很容易原諒別人尤其那個人有用的時候。小芙瑤志存高遠不屑糾纏細節。
芙瑤沉思我還是去處理一下韋太傅的憤怒吧就算處理不了讓他出出氣也好通常一個人侮辱了自己的對手之後就沒那麼大的仇恨了如果他咆哮我可以假裝氣憤與羞愧假裝啞口無言就算不能挽回什麼不能讓他認為我對他沒敵意或者我沒羞辱他至少也要讓他認為他已經羞辱回去了沒吃什麼虧。
這招對冷家兩位人精可能沒用對韋太傅多半會起點作用。
芙瑤揚聲:「來人備馬!」回頭叫桑成:「我們去看看韋帥望。」
桑成驚恐:「殿下!我真的沒事我……真的同你無關。」
芙瑤路過他的面前按著他的肩膀:「我去韋府也真的與你無關。」笑。
桑成張著嘴想再阻止可是肩膀上那隻手拍得他有點頭暈一愣之後公主已經出門上馬。
走到門梅子誠過來:「公主!」
芙瑤笑問:「我是自由的嗎?」
梅子誠忙低頭:「當然!」
芙瑤道:「有勞你在這兒守了一夜回去歇著吧。」
梅子誠答應想了想:「我願意陪公主……」
芙瑤一笑:「我去韋府。」
梅子誠唔了一聲好像鼻子被什麼撞了一下的樣子:我願意陪公主去除了韋府的任何地方。他笑:「有桑侍衛我可以放心回家歇著了。」
芙瑤笑道:「不必擔心。」
康慨看著恬睡的韋帥望韋小朋友睡得好不香甜要不要叫醒他呢?康慨小聲:「著火了起來救火吧韋帥望。」
帥望沒反應。
康慨喃喃地:「我是不想打擾你的可是公主來了!城門要失火了!」
帥望忽然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房頂咦我剛才聽到了什麼?好像有一個重要的詞把給我驚醒了。
康慨大喜:「我就知道!我一說公主來了你一定會醒!」
帥望呆呆地把目光從房頂上轉移到康慨臉上康慨笑道:「公主公主去書房了。」
韋帥望慘叫一聲轉個身把枕頭放到腦袋上拒絕起床。
康慨驚駭:「喂你怎麼回事?」
帥望哼哼:「我背痛嗯我頭也痛我一定是昨晚凍著了我燒了。」我不要去見公主……
死丫頭不是找我爹麻煩就是來找我麻煩的我不要見她。
讓我爹自己去面對吧誰讓他沒事拿桑成出氣打狗還得看主人吧現在狗主人找來了……
你一人做事一人當吧我睡覺。
韋行怒道:「說我不在!」話音剛落已經聽到馬蹄聲到書房門外而止有人下馬腳步輕盈敲門聲響起。
韋行咬牙無禮、放肆!你以為韋府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坐到太師椅裡你既然闖進來我就當不知道吧沒啥必要費勁出門迎接了。
芙瑤站在門外笑道:「芙瑤前來謝罪。」
韋行坐在那兒你他媽是來問罪的當我不知道?啊哼對我就當不知道。
韋行以慢動作站起身來走到屋中央門已經開了桑成一手推門一手做請的姿勢低頭彎腰意甚恭敬。
韋行再一次不悅再一次鑒定桑成小子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芙瑤微笑:「韋太傅!」
韋行上前一步拱手:「不知公主駕到未能遠迎恕罪!」
芙瑤笑道:「是我來的冒昧了還請太傅海涵。」
韋行淡淡地:「公主言重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主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芙瑤看看屋裡的椅子你打算同我站著聊嗎?
韋行見人家小公主以目示意了倒底有君臣之份不好繼續把小丫頭堵在門口罰站只得無奈地:「這裡太簡慢了公主這邊請。」去正殿吧咱們客客氣氣說話。
芙瑤笑道:「不必多禮我過來是向您道謝的。」
韋行無奈地只得退一步做個請的手勢讓公主進他的書房:「我不記得我做過任何需要公主感謝的事。」
芙瑤道:「我相信你不是為我做的但確實為我解了圍不論您的本意如何芙瑤這裡謝過了。」深揖。
韋行只得淡淡地:「不必客氣。」也沒回禮。
芙瑤自己過去坐下笑道:「桑成挨打了?是太傅大人打的?」話題忽然敏感起來態度忽然親切隨和韋行差點後退一步內心憤憤面無表情:「來人茶!」
康慨此時已趕過來茶水一早備好立刻奉上。
芙瑤接過仍然微笑著等韋行的答案。
韋行只得道:「公主是為這件事來的?」
芙瑤輕輕點點頭。
韋行道:「我打的。」怎麼?你想怎麼樣?
芙瑤問:「為什麼?」
韋行沉默了不是他回答不了而是他覺得公主這個態度太詭異了你有什麼資格到我這兒來問我為什麼打我師侄啊?你是撒潑來了還是找不自在來了?看你平時做事挺有智慧的不像沒事找抽型的啊!雖然我一點也不介意替你親爹教訓你可是你看起來有點古怪。
芙瑤等了半天韋行沒出聲芙瑤意志力強地再問:「為什麼?」
韋行無奈地如果有人非找不自在你也只得成全她:「公主問我為什麼打我師侄?」
芙瑤笑吟吟地點頭。
桑成漲紅臉結結巴巴地:「公主是我做錯事跟你跟我師伯都沒有關係!」這是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的答案。
芙瑤只是等韋行開口。
韋行忍不住也笑了:「公主也問過別的屬下的家長為什麼打孩子嗎?」你小孩兒嗎?
芙瑤搖搖頭:「我沒問過。」
韋行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家的規矩可能公主不以為然但是我們家的規矩與公主無關請公主不要過問。」
芙瑤對自己說來做出吃驚的表情做出羞憤的表情像個碰了一鼻子灰的小孩兒一樣讓韋大人贏得有面子。
結果芙瑤笑了唯一的補救方式就是垂下眼睛溫柔地不吭聲。
韋行微微不安碰這麼大釘子怎麼沒反應啊?這丫頭精神不正常吧?他本來一肚子氣說話還順當思維也正常這下子忍不住看一眼: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面孔漂亮得不正常瘦削的少女身材大冬天的仍然一股子奶香味天哪這只是小女孩兒啊!
韋行開始覺得椅墊有毛刺坐著不舒服。
芙瑤沉默了一會兒溫柔地微笑:「韋大人誤會了太傅剛才也說了我也有別的屬下不見得哪個屬下挨了打我就跑到人家父母面前問罪去。我在這兒在太傅面前冒昧失禮了。」
站起來微微一福:「太傅別生氣芙瑤給您陪罪了。」
韋行坐那兒沒出聲心想反正也撕破臉了你鬧吧我不同你玩了有本事你磕一個老子也敢坐這兒受了。
芙瑤終於覺得有點尷尬了站在那兒垂著眼睛低著頭半晌:「其實我剛才在門外就已經說過我是來向太傅謝罪的。不管韋大人是為什麼教訓晚輩我心裡有愧所以以為桑成挨打是因我而起我來問您不是要責怪您而是想向您道歉。」
韋行沉默芙瑤也沉默良久韋行終於道:「公主喜歡把話說開了那我就實話實說桑成是公主的保鏢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公主的安全。沒有人能在幾百里之外保護一個人。他就應該守在公主身邊任何時候不能離開如果他離開即使是公主的命令也令公主的安全受到威脅仍然是他失職。公主如果不想他為難請以後別把他置於兩難之地!」
芙瑤這下子真的啞口無言了平時看著這傢伙木頭一樣不像這麼厲害的人啊!
韋行道:「如果公主沒別的事恕臣不留公主了身為皇子皇女結交朝臣並不是適當的行為!」
芙瑤被韋行給罵著了好傢伙一句也是罵兩句也是罵韋大人今兒乾脆罵個過癮。芙瑤無奈地:「太傅的教訓芙瑤記下了多謝太傅這番肺腑之言。」真不好消化啊!
韋行伸手一個「請」字心想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虛偽的小丫頭了。老子罵了這麼半天你居然同老子說多謝?老子最恨言不由衷你拍桌子罵人老子對你的印象都比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