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春時節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冷不易切下柳條做成柳哨吹一曲鳳于飛。
曼姝掀起簾子偷偷看遠山如畫綠草蒼茫而馬上那個英俊少年婉轉地吹著動聽哨子。廣闊天地讓人心頭一鬆曼姝笑問:「是柳哨?」
冷不易笑斜她一眼:「沒玩過嗎?」
曼姝微笑:「我是野丫頭怎會沒玩過。」
冷不易大笑:「難為你記得。」
曼姝道:「大恩大德永誌不忘。」
冷不易再笑:「天你又來了。」
這一路倒也說說笑笑有幾次與奇圭的車子擦肩而過曼姝掀開簾子向奇圭微笑奇圭先是大驚看到冷不易之後面色變幻幾次好似終於明白了神態漸漸安然。再看到曼姝眼光裡就有一絲溫柔。
曼姝看到奇圭的目光終於明白蘇曼兒先前的話。
大難當頭他可有安置你?沒時間沒能力嗎?對別人或許曼姝不過是個小丫頭連蘇曼兒都可能說:「你過到我這裡來吧。」堂堂圭親王在朝中也算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不能保護一個無名的丫頭嗎?她不在他心上而矣。
可是圭王府的所有內眷也都並不在奇圭心上從奇圭眼裡看去這些與他親密相對的女人們與家裡的下人丫頭小貓小狗並無不同他有福她們共享他有難她們同當絕不會單獨為任何人安排後路。
這些事以前曼姝並不明白可是這一刻她倒明白了因為她自押解中的奇圭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溫柔眼神。
那十年如一日的肅穆表情與沒有表情的眼神那一直不得不堅強的鐵硬的心在最困苦的時候為著一個平凡的小女孩兒固執的不離不棄而溫軟了。
看到真的愛才知從前只是喜歡。
曼姝的心越近邊陲越揪起來這是什麼樣的荒涼地帶越走人煙越稀越走風聲越大。每隔幾天冷不易會扔進車裡一件衣服:「換上吧冷了。」
曼姝拾起來忍不住歎息:「王爺那邊不知有沒有人照應該加衣服了。」
冷不易笑:「如果南曄竟敢把你家王爺凍出鼻涕來就該打屁股了。」
曼姝也禁不住笑了:「我胡思亂想了只是王爺身邊沒個女人照應總是簡慢些。」
冷不易再笑:「小王爺想當年十二歲沙場爭戰身後豈有女人照應?」
曼姝臉紅一笑無語。
這一去會不會真的成了小王爺的累贅呢?
曼姝一直以為太子府的人一定對奇圭懷有敵意可是從冷不易的言語間又似對奇圭並無介蒂。
或者太子府的人都心胸比較寬大?
車到邊關天空特別的高特別的藍。曠野荒蕪人煙可是天地如此廣闊一眼望去胸中鬱悶盡消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容身?
曼姝輕聲問:「太子同冷大俠交誼非淺可是?」
冷不易微笑:「我同這位紈褲有點緣份。」韋掌門當初居然點名要他侍候朝中權貴他大怒之下決定給兩個小王子一個下馬威管他是誰一言不合他就修理反正有掌門的師爺給他撐腰韋掌門也不敢把他怎麼樣。總之王子們見了他才應該恭恭敬敬要他以下人身份見王子那絕無可能。誰想見了玉璽那樣樂天胡鬧沒脾氣的王子冷不易這一肚子惡氣竟無處可對待這樣胡鬧不分上下的王子當然不必給他什麼下馬威冷不易冷眼看去這玉璽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別人以為他傲慢無禮其實玉璽只是不喜歡規矩。
曼姝看看冷不易的眼色:「我想王爺決無謀逆的想法貴妃愛子心切一時糊塗。」
冷不易笑:「大好時光如花美眷莫談政治。」
曼姝道:「你心裡先入為主當然與太子親厚覺得太子這些年吃了虧。」
冷不易笑道:「不奇圭過得也不容易這兄弟倆都一樣有所得必有所失。不過這與我無關太子要保全他兄弟我就保護你主子太子要殺他兄弟我就殺他。你說得對我先見到太子不僅如此我還與玉璽投緣他叫我師弟我叫他師兄我不幫他倒幫別人成了什麼東西。」
曼姝沉默半晌無言。
冷不易倒底是自己要去保護奇圭還是奉命行事?為兩兄弟計無論是什麼動機他只能說是玉璽要救自己的兄弟至於他的想法有什麼必要對一個不相識的女子說?即使這是個美女倒也還沒美到讓他坦白無偽的地步。何況他自己的想法就像他所說的最重要的是保護玉璽如果可以兩全當然好如果不能必得選擇一個還用選擇嗎?
邊防大營在眼前曼姝面色慘白地坐在車上這鋪天蓋地的軍營這密密麻麻多如蟲蟻的士兵一群螞蟻可以吃掉一頭大象要什麼樣的功夫才能對抗這樣龐大的軍隊?如果皇帝真的有命令要除掉奇圭奇圭怎麼可能從亂軍中逃生?這並不是一個監獄一個看守所而是一個軍營。
冷不易微笑:「不怕你且留在客棧我去看看狀況別憑白給姚大將軍送個人質過去。」
曼姝點頭。
愈近目的地曼姝愈心存疑惑這一次緊緊追隨來的對嗎?
南暄順著奇圭眼光看去原來身後總是有一輛馬車緩緩跟隨南暄先是一驚莫非刺客到了?可是刺客斷不會坐在馬車裡騎馬不是更快捷嗎?然後看到馬車旁的冷不易。
南暄的冷汗冒出來一雙手冰冷地握著劍柄握到手心麻木疼痛。
可是奇圭好似並不擔心。
南暄半晌才喘一口氣回頭低喝:「小心有刺客。」
奇圭回過頭來:「不那不是刺客。」
南暄一愣可也沒收回自己的命令不就算奇圭相信他大哥他也不相信那個紈褲。
可是冷不易跑過來笑道:「改道從山南走吧。」
南暄要待不理卻見奇圭點點頭逕自向南而去。南暄一路跟隨忍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勸道:「殿下小心有詐。」
奇圭笑了:「先我已不是殿下其次如果冷不易想要我的命大不可不必這麼費事。」
這一路也遇到過幾個形際可疑的人可終不過是可疑罷了倒底是南暄太過疑心那本就路人還是那些人已被高人解決怕是永無無法查證了。
未到大營姚一鳴迎出二十里一見奇圭便下馬上前:「殿下一路辛苦了。」
奇圭扶住做狀要跪下的姚一鳴:「大將軍萬萬不敢草民帶罪之身應該參拜將軍才是。」
姚一鳴一笑:「殿下恕我胄甲在身不能全禮不過咱們到了這荒郊野外的不如乾脆把那些個官樣文章拋開你不是王子我不是將軍彼此朋友相待豈不爽快。」
奇圭點頭:「求之不得。」
姚一鳴轉過頭來:「南統領京官向來最大在下跟你請安了。」笑。
南暄聽出諷刺之意也不出聲不過他級別比姚一鳴低不得不見禮小姚一笑:「南暄把殿下交到我手裡你可以放心覆命了。」
南暄沉默一會兒終於道:「還請姚將軍小心慎重。」
姚一鳴笑:「勞你掛心了。」口氣溫和得近乎諷刺。
南暄不敢給奇圭招惹是非只得忍氣陪笑。
奇圭微笑:「回來這裡倒有點回家的親切感。」
姚一鳴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感歎:「殿下你也在軍中近三年說起來比在圭王府的時間還多這裡可不是殿下的第二個家嘛。咱們這些野人也是殿下你的親人朋友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千萬別見外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奇圭你多擔待別放到心上只要你提出來咱們一定辦到。」
奇圭笑答:「我有什麼要求但凡將士們吃得住得的我也吃得住得。」
姚一鳴笑道:「那倒不敢讓殿下住帳篷小的我還沒那個膽子。」營盤中新起的小二層樓是奇圭的住所姚一鳴道:「苦寒之地殿下或者有親隨願意留下來照料這裡盡可以住得下了。」
南暄剛要開口奇圭抬起手阻止他開口:「不姚將軍你安排好了我一個帶罪之身哪敢帶什麼親隨。」
南暄再次要開口姚一鳴笑道:「如此在下更不敢有負殿下的信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