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行退後一步低喝:「康慨!」
康慨沒有動靜床角的被子裡鼓著一個小包露出的一角顯示那是個包裹。
韋行明白了。
床上的韋帥望靜靜地一動不動只有眼角掛著的大大淚滴證明他醒著。
韋行冷冷地問:「你想去哪兒?」
帥望沉默無聲。
韋行道:「不用半夜逃跑明天讓康慨送你走。」冷冷的。
韋行輕聲:「你不姓韋姓冷如果你喜歡姓韓也行隨你的便!」
韋行轉身走腦後傳來風聲韋行哀怨地我沒打他他竟打我韋行伸手接過一隻枕頭歎息著轉過身小子你非要挨揍我就成全你。
然後聽到韋帥望哭叫:「我媽媽說我姓韋!」
滿面淚痕的韋帥望怒吼喘息大哭。
韋行站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對施施說韋帥望姓韋施施不像納蘭納蘭直接坦白她的兒子冷冬晨韓孝怎麼樣?韓青一樣得罩著。
韋行幾次張嘴卻說不出更絕情的話。
這有什麼好哭的?
韋行想這有什麼好哭的?你本來就不姓韋你也不想做我兒子你簡直是冒著生命危險要逃跑呢現在我放過你你哭什麼?
你拜師時不是高興得像一塊大餡餅砸到你頭上嗎?現在我說你高興的話可以去姓韓你怎麼不跳起來歡呼?
韋行站在那困惑地迷茫地沒有表情地微微有點悲哀地看著韋帥望大哭韋帥望大哭然後一隻茶壺又飛到韋行頭頂韋行接住不知所措地想我就站在這裡同他表演雜耍嗎?我該怎麼做?說什麼?
韋行確定如果他過去給韋帥望一記耳光肯定可以止住這種刺耳的哭聲也可制止韋帥望的胡鬧可是此時此刻他覺得韋帥望的沉默比哭鬧更難當。韋行站在那兒除了揍他還有什麼辦法讓他閉嘴?大喝一聲閉嘴?看現在這情形不像是能好使的樣子。我總不能抱住他哄他吧?嘔!這念頭就讓人噁心。
康慨在這樣驚天動地的響聲中終於忍受不住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他同樣困惑地迷茫地聽著韋帥望的哭聲心想還是做夢嗎?噩夢?是夢到韋帥望在大哭吧?
然後他聽到韋行艱難的幾乎是平和的聲音:「你你倒底想怎麼樣?」
康慨猛地坐起來眼前天花亂墜他還是看到了大哭的韋帥望與冷冷站著著拎著枕頭與茶壺的韋行。
康慨驚慌:「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哎喲我怎麼——帥望!大人!」
韋行揮手茶壺與枕頭輕鬆地歸回原位然後他轉身離去。韋帥望以更大的聲音嚎哭門關上的那一瞬又聽到一聲清脆的破碎聲與康慨的怒吼:「韋帥望這是怎麼回事?」。韋行困惑地回頭看著身後的關上的門對啊韋帥望這是怎麼回事?我送你走一切隨你的意你倒大哭倒鬧起來你什麼意思?是表示你願意姓韋還是對我沒揍你感到不習慣?
小孩子就是一種你永遠都無法瞭解的奇怪動物!
儘管如此韋帥望是有感染力的他的善良他的愚蠢都能傳染現在他的悲哀把韋行淹沒。
韋行想那孩子竟不是恐懼而是傷心他哭了。
韋行黯然月光依舊如銀照在地面上卻格外地清冷了。
康慨支著自己的頭怒吼:「韋帥望!你你在哪兒給我下的藥?」
韋帥望忍不住破啼為笑:「嗯你沒覺得椅子有點扎屁股嗎?」
康慨氣到手抖:「好啊好啊——」倒底是什麼東西好呢?半晌康慨才怒道:「你想幹什麼?韋帥望?你是不是要——原來你白天說那些都是唬我的!你你真是——」
帥望那張帶著淚的笑臉上正好有一對淚珠子盈盈欲滴康慨話音剛落就滾了下來。
康慨看著韋帥望的笑臉忽然感覺到更大的悲哀:「帥望!」
帥望笑笑擦淚:「這回我真的要睡了你們韋大人說了明兒讓你送我走。」
康慨愣住:「什麼?」
帥望微笑:「他說我姓冷或者愛姓什麼姓什麼。」
帥望躺上嘴角還掛著那個微笑慢慢用被子蓋住頭。
康慨呆呆地我睡著了錯過了什麼?韋帥望真是個固執的孩子他愛一個人或恨一個人真的很難改變。韋大人更有水準了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這父子倆一定是前世同我有仇不然我憑什麼受這種折磨啊?的do
被子微微顫抖康慨呆呆想坐下猛又跳起來仔細檢查很快從椅子縫裡拎出根銀針來康慨氣得哭笑不得:「韋帥望你——」
被子底下的韋帥望慢慢縮成一團抽噎顫抖。
康慨坐在那兒沉默等待。
直到韋帥望哭夠。
康慨說:「帥望既然這麼傷心去對你父親說好嗎?」
眼睛紅腫的韋帥望從被子裡探出頭:「不我要走。」
康慨問:「為什麼?帥望我以為你說你原諒你父親了。」
帥望靜靜地:「當然不就是痛了一會兒嘛有什麼值得記恨的。雖然我覺得他侮辱了我不過反正我也習慣了臉皮越來越厚了。」
康慨怒吼:「那你為什麼要走?」
帥望依舊平靜:「他要改變我。」
康慨呆住。
帥望說:「我不能改變他他也不能改變我。我不會為任何人做這種改變。」
改變。康慨呆了一會兒韋行要改變韋帥望嗎?是的韋行要帥望從一個敬畏生命的人變成一個戰士。
有時候變成一個戰士是必要的你需要推翻舊的而後創造。
不過這兩者是完全相反的兩件事當你改變你還能再變回來嗎?
戰爭是醜惡的真打起來你不會分辨出誰是正義的誰是邪惡的爭戰雙方都會盡力把對方消滅。什麼是戰場?到處是屍體斷肢血人頭放棄抵抗的受傷的未成年的在一場戰爭中都不能倖免你不能想對方是同你一樣的人你不能想像一個十幾歲孩子被你殺死時的悲哀你也不能去想像被你砍下肢體的人等待血盡死亡時的悲哀你會被你的想像殺死。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詩句多麼豪邁可真要十歲的韋小朋友把個外國人宰掉放血切下肉來放到鍋裡煮熟吃掉(惡我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你要明白戰爭就是這樣殘酷而非正規軍的戰爭比如武林爭鬥比如啥啥暴亂啥啥起義則更為慘烈一個人如果經歷過那種戰爭真的還能回到和平年代去嗎?
韋帥望可不是一個聖人康慨看著帥望這個小孩子在必要的時候有一種果斷的表情這已經足夠了他剛剛的失手不過是因為陳紫華是一個他認識的人不過是因為陳紫華是無辜的。
帥望同韋行是不一樣的人這個孩子如果真的習慣了雙手染血如果他真的釋放了他心中的魔鬼他不會只是象韋行這樣。
康慨微微挪開眼睛我為什麼會這樣想?
因為帥望比韋行聰明嗎?不不只是這樣。
韋行沉默而孤獨這個孩子不一樣他積極衝動充滿活力他不是獨自一個人他會影響許多人他會——
康慨終於了悟啊因為韋帥望有一股子氣勢就像那位出手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獨妄小子一樣韋帥望有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勢康慨輕輕摟住帥望小傢伙是那種注定的要麼成佛要麼成魔的人所以康慨把那孩子往身邊拉得更緊所以這孩子說得對不能讓韋行改變他可是怎麼做?我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