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韋行離開府邸帥望的快樂時光就到了。
他會偷偷溜出去玩。
有一次天空湛藍陽光充沛康慨看到一片綠色與微黃微紅的葉子裡坐著一隻白色小猴高山藍天下在無邊無限的綠色中孤單而寂寞。
康慨微微惻然那個孩子有點太孤單了。
可是這個孤單慣了的孩子怕是已經習慣孤單了他也會大哭大笑可是多數時候如果他真的苦悶他會躲出去獨處。
韋帥望那不為人知的孤單悲傷的另一面也許只有空氣與大樹知道。
一個孩子整天整天地拆一隻魔方似的炸彈他自己或者已經習慣別人卻覺淒涼。
不過韋帥望依舊對這種安靜的日子感到滿意。
只要韋行不回來歲月靜好。
韋行回到府中康慨一面安排他休息洗漱一面派人去敲鐘希望韋小爺聽到能明白能立刻回來。
果然等韋行問完了公事想起來去看看韋帥望時韋帥望已經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裡練劍了。
韋行站在邊上看一會兒招帥望過來:「這些天練劍了嗎?」
帥望直想後退只是不敢點點頭:「練了。」
韋行怒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帥望心想我真的練了可是我又不是瘋子不會一天練習十個到八個時辰我活著我在活著每一天今天明天後天都在活著我不想為了未來預支今天的生活。
帥望眼角掃著周圍人康慨也沒跟過來看起來只得死忍了。
想到那種無法忍受的疼痛帥望微微垂下他的眼睛天我真的不想再一次我應該——應該一直練啊練就像得了強迫症或者——哀求。
韋行看到韋帥望死死盯著地面沉默不語不禁怒道:「我在問你話!聾了?」
沉默固執像是一種反抗可是那個低著頭的小男孩兒一雙耳朵漲得通紅額角淡青色的血管博博跳動胸口不住起伏。
單聽到帥望的呼吸聲韋行已明白韋帥望在害怕。害怕依舊只是沉默的孩子讓韋行忽然間回到年幼時的自己也是這樣恐懼著沉默著忍耐著。
被仇恨折磨得快要瘋狂的冷秋冷酷無情的程度不是韋行能比得上的所有在他眼前倒下的徒弟都只得到一句話:「拖出去餵狗。」至於是真的餵狗了還是只趕走了韋行從來不知道因為冷秋沒有養狗他也再沒見過那些同伴的人影或者屍體甚至骨頭。
站在冷秋面前那種恐懼的感覺那種不由自主的喘息與心跳直到十五歲韋行成為最好的一個他才覺得自己不會隨時有被殺掉的可能。
可是韋行很熟悉這種深重的呼吸與咚咚的脈搏他看著帥望沉默一會兒揮揮手:「滾接著練到晚飯時。」
帥望抬起頭看看韋行嗯?
我沒聽錯吧?就這麼虎頭蛇尾了?不是韋大人你的風格啊!
難道一路鞍馬勞頓顛掉了你的頭?
可是在韋行那張刀刻的臉上在那怒色不滿的神情掩蓋下那雙棕黃色猩貓一樣的眼眸裡隱隱彷彿有一絲憐惜。
帥望愣了一會兒直到韋行怒吼:「還不滾!」才嚇了一跳轉身逃走。
韋行遠遠地看著帥望的劍法小傢伙的劍術不是很扎實他身體裡源源不息的內力與劍術並未完美地配合到一起他知道明白悟到可是這兩者的完美結合還需時間與磨合。
韋行想韓青說得對帥望此時的功夫還沒有把握到了帥望十五歲別說少年組的第一隻怕冷家也不再有誰能小看韋帥望的功夫可是現在還不成熟。
韋行翻到最後一張拿起筆來康慨終於開口:「大人!」
韋行道:「你站了很久了。」
康慨道:「大人……」
韋行問:「你想求情?」
康慨點頭:「是大人。」
韋行道:「閉上你的嘴。」他簽上名字。
康慨接過那疊文件:「大人請再給他一個機會。」
韋行道:「陳紫華的死是你判的。我不喜歡你的判決不過我說了讓你判你的判決生效了別讓我失信。」
康慨愣了一會兒終於道:「大人剛宣佈我是主管如果我——如果我放棄大人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嗎?」
韋行輕聲:「放棄我不明白這個詞你是說違抗命令嗎?」
康慨道:「不是大人康慨仍為大人效力竭盡全力只是冷輝可能更適合畢竟在我們這裡功夫的高低決定一切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救過帥望帥望救過我大人不必為難。」
韋行停下手頭的工作雙肘支在桌子上支著下巴對康慨的話開始表示興趣:「哦?」
康慨沉默一會兒緩緩道:「大人我很感激這一年為生的事我很感激大人一再的寬宏。」
韋行點點頭:「嗯。」然後呢?你希望我將這種風格揚光大?
康慨道:「可是不管大人如何施恩康慨都不會信任大人那不過是收賣人心是康慨欠了大人的不得不還大人買了康慨的命康慨只得為大人賣命。」
韋行再次點頭唔我還以為你要誇我呢敢情你是罵我呢!臭小子老子軟硬不吃你不知道嗎?而且硬的尤其不吃說下去吧小子好好地拐這個彎否則會出車禍的。
康慨道:「溫家人殺來大人卻被掌門一封信調回冷家這對我來說不可能做別的考慮我只能猜測冷家要減少損失要大人回去大人也決定回去而我們是不得不犧牲的人。就算大人把康慨扔下一個人面對溫劍康慨也沒有怨言不過在康慨心裡康慨為大人做的也不過是欠債還錢也不過是為了我自己做人無愧於良心。我調開別的人自己在王府等著溫家人。大人多次饒我又放過冷蕭我願以死相報。可是我不是效忠大人你只是忠於自己的原則。」
韋行側頭看著康慨心裡納悶小子你願以死相報那很好可是後一句還有你的那些對我的猜測可是真難聽啊你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做什麼?難道你是因為壽命太長有點厭世了嗎?你再說這些個不順耳的廢話浪廢我的生命我可能就要縮短你的壽命了。
康慨道:「可是大人竟趕回來。」
韋行微微抬起一條眉毛我回來了可不是為你啊!所以如果你打算感激涕零到別人的衣角上擦鼻涕去吧。
康慨苦笑:「大人回來當然不是為了救康慨。」
韋行鬱悶你小子怎麼什麼都知道?
康慨沉默一會兒:「可是康慨卻是第一次認識大人。我對帥望說大人不會回來了帥望說他父親會回來的即使不是因為善良也會因為驕傲。」
韋行微微詫異他的目光穿過窗子往帥望住的小院那邊望去綠樹環郭他當然看不到韋帥望可是內心深處慢慢地浮現了韋帥望的一個笑容那笑容那樣溫暖以至這種溫暖的感覺象波浪一樣一波又一波地盪開來讓韋行微微鬆開了他的肩輕輕歎了口氣呵他是那麼說的嗎那個孩子倒真是——
康慨道:「我在冷家長大眼裡所見所有的人為了活著什麼都能做出來。包括我自己也並不是一個敢於堅持的人只是有所堅持已經——很難做到。我想像不出——」康慨笑了:「像大人的這種驕傲」
韋行很鬱悶地看著康慨你笑?你是找抽吧?我很努力地想改掉這種會要了我命的毛病可是你要知道驕傲慣了的人一旦做出那種讓自己覺得可恥的事來會像吃了大便一樣地噁心。所以你笑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你想找死啊?
康慨終於道:「我敬重大人的驕傲在冷家這麼多年大人是第一個讓我敬服的人所以從此以後康慨誠心誠意為大人做事為大人著想我不疑大人大人也不必疑我。陳紫華是個可以用的人請大人再給他一個機會。」
韋行沉默一會兒唔原來那個要命的毛病還有這樣的用處。
原來康慨也不是那麼好收服的人那個看起來軟面面的傢伙居然也不是威逼利誘可以收服的(上馬金下馬銀不能收服我華容道你放了我也不行非得用你的人格魅力將我折服不可)咦怎麼我就遇不到那種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傢伙呢?怎麼我就遇不到給根骨頭就肯賣命的狗呢?非得以命博命還得是我的命博他的命用他自己的命都不行真***鬱悶不過韋行微微翹翹嘴角我喜歡康慨這樣的傢伙。
韋行拍拍桌子:「好吧把他先放下如果我找到用他的地方就給他一個機會雖然到了年終報告的時候反正殺完了明年再報也不遲。就這樣吧。」
康慨放下韋行報給冷家的報告告退:「天晚了讓帥望也歇著吧太過勞了也不見得有好處。」
韋行揮揮手去吧去吧你的意見越來越多我覺得你的真心真意沒有假情假意舒服。
韋行看著桌子上的報告陳紫華那傢伙是有點意思可以用而且他的兄弟們原來李強的手下也喜歡這樣的結果那些人需要安撫。至於冷輝——康慨說得對冷輝需要一個地位一個肯定不過這倒不急對他背著我寫了好幾年的獨立報告這件事我也不能一點反應沒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韋行微笑唔康慨說我可以信任他這句話我等了很久了我喜歡這樣的保證。
不過如果你失信了那後果可是很嚴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