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行袖手看著康慨慢慢抬起頭那張臉無恨也無嗔康慨輕聲道:「你不該這樣打帥望!」康慨低下頭想抱起帥望可是那個傷痕纍纍的身體無處下手。
韋行站在那兒暴脾氣已經過去他的冷靜又回來:「放下你回你自己的住處我不叫你你不許出來。」
康慨的手按在帥望的肩膀上聽到這句話停了一會兒靜靜地收回手慢慢跪直身體沉默一會兒:「我死後請大人把帥望送回冷家吧。」
韋行暴怒差一點就要一鞭子抽到康慨臉上可是他今天打夠了康慨的運氣總是很好每次他招惹韋行時總是在韋行怒火過後鞭柄抵在康慨胸前微微用力康慨身子一震再運力時已提不上氣來身上要穴被封內力受制完全失去抵抗能力。韋行道:「康慨你只有這一句話?」
康慨淡淡地:「我不是說大人不對只是帥望自幼受韓掌門教養不太習慣大人的方式大人既然沒耐心不如送他回去別傷了父子間的和氣。」
韋行瞪著康慨良久:「就這些?」康慨半晌低下頭:「康慨負了大人。」以頭觸地然後起身而去。
韋行心裡暗暗歎口氣真是可惜真是可惜。他相信遙遠與冷輝也有同樣的固執其實那兩個人根本就是一貫的固執如牛。再說那兩個傢伙用腦子的時候太少啊象康慨這樣權衡利害三思而後仍擇善固執更加難得。
可惜不是為他固執。韋行低頭看帥望唔拿這孩子怎麼辦?
如果可以的話韋行還想再揍他一頓可是看起來韋帥望是無論如何也挺不到他出夠氣的時候。他伸腳踢踢:「起來!」帥望沒有動靜韋行鬱悶不會出什麼事吧?他心裡很沒底我可沒敢怎麼用力。
韋行蹲下正好看到帥望緩緩睜開眼睛他心裡一寬然後聽到小傢伙低弱沙啞的聲音:「打完了嗎?」
韋行沉默號號脈帥望只是有點虛弱。韋行看著血淋淋的韋帥望怎麼辦?他不想把帥望交給姚遠也不值得叫冷輝過來咦照顧帥望的人呢?院子裡人影也沒有一個平時是誰照顧韋帥望的?這就嚇跑了?真他媽欠揍!
姚遠已擦乾眼淚走過來:「大人其實——我以為帥望自己會說……其實——」那孩子一直咬牙不出聲被打到慘叫也沒辯解過一句。姚遠不明白她始終不明白韋帥望可是既然帥望不出聲她不得不說。
韋行伸出一隻手做個「打住」的手勢不別說了我不想聽。現在是解釋的時候嗎?姚遠一手掩住嘴哽咽一聲忽然知曉事已不可為她轉身而去。
韋行沒有表情把帥望拎起來扛到肩上帥望說:「哎喲!」韋行說:「閉嘴!」帥望問:「康慨呢?」韋行道:「閉嘴!」帥望問:「你非殺他嗎?」
韋行氣到手抖以前每一次他說閉嘴時對方都會閉嘴即使面對的是韓青他說閉嘴一樣可以得到安寧。
可是——為什麼這兩個字對韋帥望是不管用的呢?他倒底是聽不懂還是不怕啊?
韋行不想把韋帥望打死所以他不能再用手裡的鞭子對付韋帥望可是除了鞭子之外他真不知道別的對付韋帥望的法子所以他只得閉上嘴沉默了。
帥望道:「康慨感激你所以寧可留在這兒等死!」韋行終於找到了一個辦法:「信我已經了!」簡捷有力。帥望聽到後果然沉默了。死一樣地沉默了。
韋行忽然又不喜歡這種沉默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的沉默裡並沒有安寧有的只是一種黑色的窒息的充滿了傷痛的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過了一會兒韋行才現有血滴在他手上。帥望背上的鞭傷正在慢慢滴血韋行不安或者小孩子的皮特別嫩特別容易流血吧?
在那種血腥味裡韋行終於覺得不太舒服了他微微覺得有一點——欠疚。他低聲叫帥望一聲希望帥望不是昏過去了。
帥望冷冷地:「我還醒著不過如果你能開恩把我打昏過去我會更加感激。」
韋行咬牙康慨說得沒錯他應該把帥望送走對著帥望他總是有一股子想殺人的衝動外一哪天錯手就糟了。他現在就想把韋帥望扔到地上再暴打一頓可是他必須忍耐。韋行從沒這樣忍過如果是他不喜歡的人殺了就算了如果是他喜歡的人又不會這樣憤怒這樣的忍他只忍過冷秋那是因為他打不過冷秋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而且每天跟在他身邊這真讓他瘋。
韋行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弄塊豆腐撞死算了。韋帥望冷冷地:「放下我!」
韋行猛一鬆手把帥望扔到地上帥望踉蹌兩步腿一軟跪倒韋行暗暗深呼吸忍耐忍耐絕對不可以再打一天頂多一次打昏為止不能打了又打會死人我答應過韓青我不能把這個該死的東西活活打死。
韋帥望慢慢掙起來繞過韋行看也不看他一眼。後背的傷象著了火他的腿軟得像在雲端漫步他內心痛恨這痛恨竟能支撐他站起來支撐他走下去支撐他在眼前一陣陣黑什麼也看不見時仍不停步結果他一頭撞到一個人的懷裡去。
那人輕聲道:「嗨站好站住我可支撐不住你。」帥望好容易挺直身子卻只得扶著路邊的樹喘息那人看著帥望還在流血的身體慢慢微笑:「你做了什麼?小傢伙?」
帥望喘息看到韓宇他也笑了輕聲回答:「蠢事!」韓宇點點頭:「蠢事!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蠢人干蠢事就更可怕。」帥望再笑:「呵是!」
韓宇慢慢走向前:「韋大人!」韋行看著他:「誰帶你來的?」韓宇微笑:「藥很好使。」韋行怒視著他藥很好使?那他派在那兒監視的人呢?
韓宇輕聲:「我有事面見大人攔我的被我殺了。」韋行被氣笑了***反了!:「好請講!」韓宇道:「大人要是把我送回冷家接受訊問難免會有點不便。」
韋行輕聲:「不便?」
韓宇緩緩綻露一個溫和的微笑:「是啊好多次本應該捉到冷玉的馬腳他竟然先一步溜掉好多次本應該勝的戰役竟然無功而返這些奇怪的事忽然都有了答案。」
韋行哽住***這個傢伙在他這兒究竟做了多少事?搗過多少亂?這些答案他是很想知道可是並不想讓冷秋也知道。
韓宇輕聲:「大人知道我字寫得好李強生前很喜歡叫我過去幫他抄寫信件整理帳務。遙遠與冷輝年底向大人報的帳也都是我抄的相信大人看過應該有印象。「」
韋行有印象。
韓宇微笑:「大人肯定不會細看帳本的有些帳目其實有點奇怪我知道大人就算看出來有點奇怪也不會追問大家在外面做事都很辛苦大人能體諒下屬。」可是不等於冷秋也能體諒一旦冷秋聽說一定會派人過來查能查到什麼就不好說了。
韓宇說:「冷輝冷大人這些年來一直保持每月寄兩封信給自己妻子夫妻感情這麼好的在冷家可是不多不過聽說他在京城另有一個家且生兒育女。」
韋行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吐血去他一直知道冷秋在他這裡有眼睛他也懷疑過誰是眼睛可是不敢查現在被韓宇說破他好想吐血!
韓宇沉默一會兒:「他殺與自殺還是容易分辯的是不是?」
對如果韋行動手殺人當然很簡單可是——總會有一點蛛絲馬跡所以韋行不敢沒經審訊就殺了韓宇那會讓冷秋覺得他殺人滅口。
韓宇輕聲:「我自殺事情到此為止可好?」身後腳步聲響韓宇待那腳步聲近微提高聲音:「我願意一死一切到此為止。」康慨咬牙狠狠道:「我不會獨活!」
韓宇冷笑:「好你去對帥望說吧你去告訴他吧他做的都是蠢事。」
康慨看帥望帥望為什麼挨打?是因為姚遠告狀嗎?姚遠為什麼告狀?他印象裡姚遠是直一點倔一點可從沒做過惡人先告狀的事啊?姚遠瘋了?還是——
康慨覺得汗毛倒豎不可能!
韓宇淡淡地:「如果你能救我那好極了我一點不介意犧牲別人成全自己。即然不能何必如此惺惺作態?韋行一直在等你你心裡也情願為他做事你同我都知道冷玉是個什麼樣的王八蛋我是沒辦法我是他兒子你這算什麼?」
康慨沉默不語過去扶住韓宇:「別說了回去吧。」韓宇看著康慨輕聲:「放開我!」康慨愣一下手鬆開。
韓宇道:「放了你妻兒確確實實只是為了利用你。」他推開康慨緩緩地向前走去。
康慨看著那個孤單的驕傲倔強的背影那個孩子他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若干年前他被追殺時遇到還叫冷蕭的他那時那個孩子一人單挑數十人人如劍劍如虹有一點驕傲但性格如陽光三四年後再相見已再聽不到韓宇的笑聲沉默一整天一整年不說一句話陰鬱冷漠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友情可是他仍然時時顯露他自己都不肯承認的善良。
康慨忍淚好的如果你要我活下去我會活下去!反正恥辱難堪背棄良心是每個成年人都要經歷的慘痛每個人忍痛之後都是活下來只要沒有死就一定會一直活下去。
康慨要跟上韓宇帥望哀叫:「救命康叔叔別扔下我我不要跟那個人在一起!」
康慨本能的反應是一頭冷汗立刻轉頭去看韋行韋行怒目圓瞪雙手握拳不過韋行這次的反應良好沒有直接撲過來在帥望身上留下拳腳證明他一絲理智尚存康慨急道:「閉嘴韋帥望!」
他還想勸帥望跟自己父親走韋行已經咬緊牙握緊拳轉頭而去不行他無論如何不能再同韋帥望呆在一起他就快控制不住了。他的拳頭忍無可忍地敲在路邊一顆樹上半抱粗的一顆參天大樹在他身後緩緩倒下。
康慨大驚過去抱起帥望哀求:「韋帥望求你閉上你的臭嘴!」天怎麼會有韋帥望這種孩子?
帥望慘叫:「你碰到我了啊喲痛死我了背著我啊喲背著也痛別拉我的手臂好痛好痛好痛哇哇呀呀。」康慨哭笑不得:「要不我趴地上馱你回去?」
帥望說:「好你爬快點!」康慨暈死:「祖宗你這麼怕痛為什麼非要惹事啊?」帥望笑答:「心癢難搔啊。」
韋行把查詢康慨與韓宇關係的信輕輕放到一邊想了想握成一團粉碎內心激怒媽的冷輝好大的狗膽就算有冷秋撐腰我就不能讓你戰死嗎?
不過想到冷輝每次做戰已經夠英勇的了他是冷家人斷然無法拒絕冷家掌門的要求韋行只得忍著這口氣不過當晚冷輝進來報告說康慨的人竟然擅自離崗他可是狠狠地給了冷輝幾個大耳光。
還有姚遠韋行根本想都不願再想到這個名字。
韓宇那個小子倒真是有骨頭而且也算有情有義難怪康慨不肯出賣他順其自然吧如果康慨真的一心求死好死去吧死亡與生存都是一個人的基本權力。這樣解決最好冷秋那個混蛋刑訊起人來什麼鬼話都能訊出來再有骨頭的人也能讓他訊得胡扯哪下子扯得不對了韋行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死了最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