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望終於回頭走到韓宇身邊:「救他是沒用的。」康慨沉默也不懇求也不阻攔。帥望苦笑打開盒子取藥用水化開捏開韓宇的嘴倒下去。
綠色的液體不是不詭異的。帥望問:「然後呢?」康慨的手又開始抖然後?然後抓小帥望做人質就可以了吧?康慨的手慢慢搭在帥望肩上帥望微微側頭苦笑。
這笑容可能是康慨這些年來見過的最美好的東西。康慨緩緩放開手也露出一個微笑不!即使是為了韓宇也不能這樣對待小帥望。帥望苦笑:「試試吧我會很合作的。」
康慨愣了一下然後漲紅了臉竟被帥望看透心思!然後漸漸覺得鼻子很酸這個小傢伙竟然是送上門來——
康慨笑了轉過帥望的身體面對他:「帥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在死亡的黑色恐懼下韋帥望居然能讓他笑出來。帥望點點頭:「我不想你死。」
康慨凝注帥望良久:「我只是一個一個為你父親做事的人。對你好是有原因的。」
帥望問:「你對韓宇呢?他是冷玉還是冷湘的孩子?他的靠山已倒他自己武功全失你根本不必維護他。更不必陪他死。」康慨沉默一會兒:「你怎麼知道?」
帥望歎口氣:「難道你還不死心?韓宇的功夫是冷家功夫他是冷玉那一派的而且一定是冷玉或者冷湘的直系親屬因為他的功夫太純正了。」
康慨看著帥望目光漸漸凝滯良久:「這樣。」完全沒有希望韓宇一定會死。
帥望說:「我知道我父親也一定知道所以請你去向我父親坦白救自己一命因為韓宇的這個身份是不可能活著的。你的沉默救不到他只能殺了你自己。」
康慨低頭然後苦笑:「這可能就是韓宇的願望他不是那種會救一個不相干的死囚的人他是希望給我解脫。所以我不能。」
康慨輕聲:「我不願意死可是我有我的底線。李強冤死我沒開口。十個當值的侍從冤死我也沒開口我在這裡苟且多年如果這個時候開口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帥望火了:「那你逃走吧!逃走啊!」
康慨笑:「帥望當人質是很危險的事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你只是個小孩子傻孩子!韓宇的傷勢也不可能逃遠。至於我自己跟著韋大人這些年難得他——以死報答他的知遇也是應該的。」
難得韋行知他仍願用他。兩難之下他選擇留在原地等死。帥望沉默。康慨輕聲:「走吧回去睡一覺忘了這件事。別留在這兒看著走!」
別留在這兒看著看著你以為是朋友的人死在你面前。帥望轉身而去。我還可以做什麼?帥望在韋行的書房外遇到冷輝:「我父親呢?」冷輝道:「我正在找他。」
帥望問:「韓宇怎麼受的傷?」
冷輝道:「這個怪人大人要他往後站打起來時他不知怎麼就跑到陳紫華後面去了冷非——」冷輝忽然頓住帥望一回頭果然看到韋行已出現在身後冷輝忙道:「大人!」
韋行問:「什麼事?」冷輝道:「我問過紫華韓宇救他時的功夫——」韋行向帥望怒喝:「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冷輝這才驚悟韋行可能不喜歡他當著帥望的面討論這件事他微微有點窘迫。帥望慢慢走過來:「我有事要同你談。」
冷輝看著這個十歲小孩兒咦這孩子一點也不怕韋行!韋行若對他這麼大吼一聲他怕是只得跪下抖了可這孩子居然面不改色若無其事。帥望臉上有一種與他的年齡不相襯的鄭重可是並不令人覺得好笑一點也不。因為除了這種鄭重小朋友的目光沉穩哀慟還有一種我一定要說一定要做的堅定。冷輝咳一聲:「我沒什麼重要的事我過會兒來!」
韋行看冷輝一眼心說笨蛋你就看不出來我一點也不想同他談?唉笨的太笨聰明的又太奸滑。這世上哪有又聰明又忠厚的人啊除了我老友韓青。
冷輝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想當炮灰說完告退轉身就走。韋行只得獨自面對帥望。
帥望剛要開口忽然看到韋行的長袍外兩道灰跡膝蓋上隱隱一個印腳尖有青磚末子他看了韋行一會兒問:「你都聽見了?」
韋行被他目光盯住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哭笑不得為什麼啊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孩子他家的孩子簡直是個妖怪這就能看出來他翻牆上房樑上偷聽來著在韋帥望面前保持一點師長尊嚴真困難。
當下惱羞成怒一記耳光抽過去:「你還勸他逃!」
有可能說服韋行嗎?如果他聽到一切之後的感想只是這一記耳光怎麼說服他?帥望悲哀地站在那兒眼中含淚良久無法出聲。
韋行見這一巴掌打出眼淚來也覺得自己應該對這種效果深表滿意可實際上他不但沒有深表滿意反正內心很不舒服不舒服到他想大吼:「不許哭!」當然他沒這麼做因為韋帥望並沒有哭那點淚光閃來閃去漸漸消失。
帥望清清喉嚨:「康慨說他感懷你的知遇之恩所以不能逃。」韋行沉默一會兒問:「知道韓宇是誰嗎?」
帥望想了半天:「冷玉冷湘都沒有這麼大的孩子如果有你一定認識。」韋行歎口氣:「如果在冷家的話你也不會不認識。」
帥望忽然驚悟:「啊我想起來了難怪有點眼熟四年前他到冷家山上比過劍!是那一年的第一他叫叫冷蕭!不過那時候他還是圓臉!」那個時候的冷蕭還是個孩子眼角眉梢都向上挑意氣風驕傲冷峻。
韋行也想起來了冷玉在外面有個私生子算算今年應該是這個歲數四年前那次比武大家還討論過為什麼野花就是比家花香私生子就是比婚生子聰明。韋行那次不在冷家難怪一點印象沒有。
可是對於冷秋來說這可不算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冷玉的兒子在他手下混了三四年讓他如何對冷秋解釋這件有趣的事?不管怎麼解釋冷秋都會聽得津津有味而他只能是冷汗津津他真是背啊。
韋行問:「我能放過冷蕭嗎?」帥望道:「他武功全失。」韋行諷刺:「可惜腦殼沒有壞掉他還知道站在他父親那邊。」
帥望愣了一會兒你是說我腦殼壞掉了?站在一群心狠手辣的人中間善良即時成了笑柄帥望呆了一會兒知事已不可為半晌道:「那麼放過康慨吧!」
韋行冷笑:「殺了冷蕭怕是你康叔叔不肯放過我!」死路。
帥望站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對韋行這種人讓他不殺人一定要給他一個理由光是哀求是沒有用的。帥望慢慢轉身他要想出一個理由來。一個理由。否則就是死亡。
帥望走出他父親的住處覺得累了爬到路邊的路上呆呆坐著。月亮很大風很清冷帥望目光呆滯身體卻僵直手指緊扣樹幹指節慘白這樣的緊張焦灼哀傷他那小小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帥望覺得累靠到樹幹上胃裡難受支撐一會兒終於一低頭把晚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