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行說:「或者,他明知道我不會殺他,不過是做個姿態,要你回來。」
韓青叫帥望進來,聽了這話,回過頭微微苦笑:「他不知道你能停住,即使他知道,他冒這麼大風險,要我回來,我能不回來嗎?」
韋行笑:「我也希望你回來。我誓不再開口說話了。」韓青笑:「放屁。」韓青叫帥望:「照顧你父親。」
韋帥望探探頭,看看倒在床上的韋行:「他看起來,像是受了內傷的樣子。」韓青點點頭:「可惜,傷藥都在火裡了。」帥望笑:「嗯,除了我帶在身上的。」
韓青笑,拍拍帥望的小腦袋:「去吧。」冷秋劍已還鞘,人還站在窗前。韓青走到他身後,跪下:「我回來了。」冷秋回頭,看到韓青,微笑:「回來了。」
韓青答:「是。」冷秋說話間,神態已回復如常:「好,解釋給我聽吧,放走一條手臂的冷玉,還有,送給冷惡解毒的藥,還有,叫來冷颯。」
韓青苦笑:「冷玉的手臂是被帥望用計炸飛的。然後,帥望告訴我,一些不會冷家功夫的人正在冷玉家裡燒殺,我意識到,是冷惡來趁火打劫。我一個人,不是冷惡對手。」
冷秋點點頭。韓青道:「至於冷惡——他是中了毒,不過,以他的功夫,克制毒性在一兩日內找到解藥不成問題。」
冷秋微笑:「他能不能找到解藥,與你何干?難道你同他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韓青沉默一會兒:「他畢竟是帥望的父親,既然死不了,何必令帥望背這個包袱。」
冷秋瞪著他:「你的意思是,冷惡中的毒,也是那個小傢伙下的手?」
韓青苦笑再一次把經過細細講給冷秋聽,然後總結:「是,做弟子的,真是給師父丟臉。如果沒有小帥望,我就死定了。」韓青再一次覺得,帥望必須離開這裡。
過了一會兒,冷秋看著韓青:「韋帥望從哪兒拿的那些東西?」韓青道:「冷良那兒。」
冷秋沉默一會兒:「呵,冷良的私貨,據說霹靂彈已價值二千兩銀子一個,而且,不賣給冷家人。花雨一個,就價值十萬兩,因為據說收到貨的那個傢伙,為了保證自己拿到的是獨一無二的天下第一暗器,把唐家制花雨的師父給殺了。」
韓青道:「冷良同冷惡有勾結。」冷秋道:「是啊,不然,憑他自己哪弄得到這些!」
韓青苦笑:「可惜,這次我們不能再殺人,連殲兩個協理,已經夠我們向冷家的長老們解釋的了。」冷秋道:「帥望能拿到那些東西,也是冷良默許的吧?」
韓青道:「也許,他欠帥望一個人情。」冷秋諷刺:「是嗎,我還真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人的感情在。」韓青苦笑。
「關於帥望,」冷秋問韓青:「你真的還認為,你養了個好孩子?」韓青道:「是!」冷秋道:「他是一頭狼。」韓青沉默。
冷秋道:「他已經殺了他父親,雖然冷惡沒有死,可是他選擇殺他,他明知那是他父親,他是頭狼!」韓青問:「那麼,師父認為他應該如何選擇?」
冷秋淡淡地:「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縮在一邊哭,或者,驚聲尖叫。」
韓青沉默,狼嗎?那個小孩子,在自己衣服上別上毒針,然後跑到冷惡面前,打算激怒冷惡,難道他不知道冷惡能一巴掌拍死他嗎?他當然知道,那時,他還不知道冷惡可能會對他手下留情,即使後來知道冷惡是他生父——也不能肯定冷惡會對他手下容情。這個小孩子——一個身不由主,被人送過來送過去的小孩子,捨出命來救他。
韋帥望是一頭狼嗎?即使是一頭狼,又怎麼樣?有情有義。冷秋輕聲:「這小子如果面對選擇,」他笑了:「會與我做同樣選擇。」
韓青忽然怒了:「胡說!他不會——」韓青頓了一下,回復平和口氣:「他不會面臨選擇。我不會讓他面臨選擇。」
冷秋笑:「對,你可以提前把他父親殺掉,然後,他就沒有選擇了,真的沒有了嗎?也許有一天,他必須選擇的對象,變成了你。」韓青沒有再回答,只是微微挪動一下身體。
冷秋一笑,很理解這個肢體語代表著韓青級厭惡這個話題,他們脆弱的剛剛碎過的關係再經不起打擊,所以:「房子燒了,正好,先搬到我這兒,把冷玉的地方收拾一下。」
韓青笑了:「我不去,那地方,光是打掃起來,就得三五個人手。」冷秋道:「冷家的廢物有的是,你需要人手,不正好擴大就業率嗎?」
韓青道:「不不不,我寧願安安靜靜的。」冷秋沉默一會兒:「是啊,人一多嘴就雜。」
韓青一愣,然後明瞭自己必須把這句話當成一個玩笑,他微笑:「胡扯,我沒有什麼閒話讓人說,師父非讓我過去,我就過去,不過,這個費用可不由我出。」
冷秋笑:「我知道,本來冷家的掌門人就沒有薪水可拿,你又不受收人禮物,比韋行那兒還清湯清水的,不要緊,你不收的禮,都送到我這兒了,我替你出這筆錢。」
韓青笑道:「那我就借師父的銀子講講排場。」
韓青帶桑成搬到秋園暫住,帥望見韓青沒有叫他,也不問,默默看了一會兒,漸漸後退,退到角落裡,可是並沒有離去,他還希望聽到韓青叫他名字。
韓青安排妥當,回頭叫帥望:「留在這裡,好好照顧你父親。」
帥望興高采烈答應著出來,聽到這句話,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呆呆望著韓青,韓青看著那失望眼神,忘了韋帥望整人時的神勇,慢慢蹲下身子:「帥望!」
帥望慢慢垂下眼睛,沉默,然後慢慢彎起嘴角:「好的。」笑,可是一雙眼睛始終垂著。令得那個微笑,格外苦澀。
韓青意欲開口解釋,又怕韋行聽到,多少有點難堪,即然韋行還要住一段時間,以後還有機會。他拍拍帥望肩,帶桑成離開。第二天一早,韋行居然拆了繃帶,到秋園辭行。
冷秋點頭同意:「嗯,宮裡需要人主持大局,我們也不希望王儲換了保持人。」韋行對這句話相當不滿,不過,他只是微微抽了一下嘴角,一言不。
韓青跟出來才問:「你的手沒事?」韋行側頭道:「宮裡可能真的有事,李強那小子又給我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消息過來,我得回去看看。」韓青道:「我派人跟你回去吧。」
韋行道:「你派誰?你派了人去,我反而不好行事。我還不知道你,你哪有心腹?」
韓青沉默一會兒:「不行,這樣太危險,我去同師父商量,至於,我托你照顧的那個人,你盡量,但不要冒險。」
韋行道:「我知道她對你的份量,你如果一定要派人來,我也不反對,不過,到時被我滅口,你別怪我。」韓青想了想:「冷颯還未走遠,我讓他送你一程吧。」
韋行道:「沒人知道我受傷,別多事。」韓青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於是沉默。
兩個人一路邊說邊走,韋行直走到自家門口,看到帥望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韓青才想起來:「啊,對了,還有這小子!」
韓青露出一副被他打敗的表情,靠,什麼叫還有這小子啊?!韋行看看帥望,韋帥望一臉離情別緒,雖然站在那兒默默無語,可是眼睛盯著韓青,總是一副充滿期待的神情。
真可憐。憐憫的念頭在韋行心裡一閃而過,就這一剎那兒,他開口說:「帥望,你能照顧他幾天嗎?」韓青一愣,但馬上清晰地回答:「帥望同你一起走。」
韋行看韓青一眼,點點頭,明白韓青的意思,同時,也有一點悲哀,韓青說的原諒,可並等同於忘記,也不等同於一切都沒生過。帥望一言不。
只是緩緩垂下眼睛,這一次,連微笑也做不到了。他垂頭站在院子中間,眼睛看著腳下白茫茫大地。咬緊牙關。別哭。沒什麼事值得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