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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正是徐勃,拜見安陽君。修武在小民手上丟了,實在罪該萬死,請安陽君降罪。」徐勃先是微微一驚,他沒想到霍光居然能認出自己,於是連忙參拜。
「請起,賊人勢大,失城之罪不在你們。你能護著杜主簿突圍,足可見是位忠義之人,本君對此也深感欽佩,怎麼會怪罪呢?」霍光扶起徐勃,他也完全不提徐勃先前佔領修武的事。這讓徐勃和與他一同來的亂民心中都長舒了口氣。
「你們連夜奔波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再行商議。」霍光沒有多問杜延年關於修武縣的情況,而是直接讓眾人去休息,不過說話的時候霍光給了杜延年一個眼神。杜延年也察覺到霍光的眼神,微微點了下頭便帶著徐勃等人下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此刻還是三時分,整個懷縣都還一片寂靜,除了偶爾有士兵巡邏之外,城中之人都在睡覺。不過此刻河內太守府的議事大廳中,霍光為首正與如今河內的大小官員齊聚一堂,每個人臉上都一片凝重。
霍光佩服徐勃,不過還不足以讓他這麼就信任徐勃,所以當時霍光支開徐勃去休息,此刻杜延年剛詳細的講述了修武縣被白政攻佔的經過,此刻眾人都還在回想杜延年的那些話。
在杜延年的講述中,白政這次是直接使用攻城器械,而後幾千亂民訓練有素的開始攻城,這些人進退有度,根本不是以往那樣一窩蜂的瞎衝,在人數的絕對優勢下,修武縣只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攻下了,而對方的傷亡還不足一千人。
此刻連霍光都心中擔憂,因為白政這次攻城的表現來看,他這支隊伍已經完全脫離了亂民流寇的範疇,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一支軍隊了,而且是一支能夠攻城掠地的軍隊。以往河內亂匪都是出其不意,或者用些小計謀來取勝,在正面對決中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可現在這群烏合之眾敢堂堂正正的打攻城戰,霍光不能不擔憂了。
亂匪實力的提升是值得擔憂的,但讓人擔憂的是,白政堂堂正正的攻下修武縣,那麼他這支隊伍士氣必然會空前高漲,一個有士氣有戰鬥力的軍隊,這才是可怕的。
「諸位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霍光有些疲倦的坐在上首說道,今夜他是沒時間睡覺了。
霍光問話下面先是一片安靜,接著眾人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心直口的高不識說道:「既然亂匪是堂堂正正的攻下修武縣,那咱們也去堂堂正正的攻打修武,看看是我軍厲害還是這群亂匪厲害?」
「不可,如今白政所領亂匪足有七八千人,又佔據城池之利,而且氣勢正盛,我軍如果強行攻城,獲勝的幾率並不大。所謂上兵伐謀,其下才是攻城,攻城之舉實在得不償失。」還沒等霍光發表意見,東方朔就先一步否定了高不識的意見。
「明日一早起兩千郡兵配合期門軍前往修武縣,本君倒是想見見這個白政究竟是何許人也!」霍光突然站起身來,沒有接著剛才的話題,而是突然做出決定。
「君上……」此刻高不識和東方朔可謂表情迥異。高不識以為霍光贊成了自己的觀點,而東方朔則擔心霍光怒極失智,貿然的去找白政,於是想要勸阻霍光。
霍光見東方朔有話要說,隨即擺手示意東方朔不必多說,而後毋庸置疑的說道:「本君心中有數,東方朔和李陵留守懷縣。」
「諾!」東方朔還有話想說,不過看霍光如此堅決的樣子,他與李陵也就躬身應下。
說是商議其實根本沒商量出個什麼來,倒是最後霍光做了一個並不算決定的決定,因為他雖然說前往修武,可並沒有說如何攻城,或者怎樣與白政作戰。
與此同時,修武縣衙中這個時候也是燈火通明。白政兄弟還有張擒虎等人都在,而那個手持竹杖的老人也同樣在場,不過看他坐在一側,倒像只是個關緊要的存在。
「白老大可真是用兵入神啊,不愧是名將白起的後人,我張擒虎算是徹底服了,從今往後我與手下兄弟就跟著白老大了。」張擒虎豪放的笑道,也不知他怎麼被白政說服一起來進攻獲嘉和修武的,不過眼下來看白政是徹底收服了此人。
「老師,你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白政笑著對張擒虎點點頭,卻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恭敬的向那老者問道。
「接下來就堅守城池吧,想必明日霍光
就會來了。先看看霍光有什麼打算,如今我們佔據地利就以不變應萬變,尋找到霍光的破綻再行計較。」老人很是平靜的說道,彷彿這不是一場戰爭,而只是一局棋盤對弈。
「霍光會不會直接攻城?我軍雖然取得勝利,不過與霍光的期門軍比起來還有很大差距,學生擔心霍光如果強行攻城,我軍也不一定守得住。」白政繼續問道。
「不會,霍光不可能做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堅守城池不要自亂陣腳就可以了。」老人篤定的說道,好像他對霍光極為瞭解的樣子。
「謹遵老師吩咐,我這就去安排守城事宜。」白政再次躬身,而後便帶著手下離開了縣衙。
「老師,薇兒就在霍光身邊,為何還遲遲沒有向霍光下手?只要霍光一死,整個河內就是我們的了,老師的夙願不也可以以此為開端嗎?」帶縣衙之中只餘下張巧水和老人時,張巧水疑惑的問道。
「薇兒行事謹慎,再說那霍光也不是等閒之輩,雖說薇兒的使命是刺殺霍光,想來是薇兒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吧!這次霍光親臨修武,倒是可以近距離觀察此人,老夫倒是有些期待起來了!」老者手捻鬍鬚笑著說道,好像等的不是一觸即發的大戰,而是一位久別的老友。
第二日一早,霍光果然帶著三千人馬浩浩蕩蕩的開赴修武縣,而隨行的除了高不識、朱武、上官桀等武將,還有被杜延年勸降的徐勃,而這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一直在霍光身旁的一個東閭薇。
東閭薇不知從何處找了一套皮甲,手中居然拿著一柄長槍,遠遠看上去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不過任誰看到軍中出現一個女子,都覺得大感意外。
「你穿成這個樣子幹什麼?我讓你隨軍可沒說讓你上陣廝殺。你既不是期門軍士,又不是河內郡兵,就算陣亡了本君都沒辦法替你向朝廷申請撫恤。」霍光也有些意外東閭薇這副打扮,不過已經搞成這樣了,他只能好氣的說道。
「君上就是這麼小瞧人,雖然奴婢沒有真殺過人,不過這武技功夫可是從小就練習的。」東閭薇不服氣的說道。不過自從她一出現,老七和老八渾身就繃得緊了,兩人的目光時刻不停的在東閭薇和霍光身上來回移動。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本君此番前往修武,並沒打算和亂匪交戰,不過是去探探敵人虛實罷了,你就安心待著吧!」霍光丟下一句話就躍馬前進,而東閭薇一愣之後也催馬跟上了霍光。
修武縣距離懷縣並不算遠,馬步兵同行也不過大半日時間就到了。當霍光帶兵來到修武縣城下時,修武縣城頭已經站滿了人,而城門緊閉城牆上堆滿了守城器械,一看就是一副大戰降臨的樣子。
霍光騎馬立在軍中,遠目向著城樓看去。那城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霍光也分不清誰是白政。
「誰是白政?可敢出城回話?」霍光扯著嗓子吆喝道,他雖然喊得用力,不過這聲音放在空曠的城門外,其實並不怎麼明顯,至少城樓上是肯定聽不清楚的。不過霍光剛一喊完,他手下的三千士兵也都齊聲將剛才霍光那句話喊了出來。
幾千人齊聲吶喊,別說修武城頭能聽見,就是十里外都能清晰可聞。士兵們將這話重複了三遍,巨大的喊聲把霍光自己都真的腦袋嗡嗡作響。不過片刻之後,那修武縣城門竟然緩緩打開了,而後一騎當先,接著數百起蜂擁而出,再後面還跟著數千的步兵。
這些人一出城門也迅速的列陣,儼然與霍光的軍陣對峙起來,兩軍相距百步,正好在一般弓箭的射程以外。這時候從亂匪軍陣中走出一騎,正是先前最先出城的那一騎,此人一出來就對著霍光軍陣喊道:「我就是白政,不知安陽君有何指教?」
這一聲聲響極大,雖然只是一人的聲音,不過整個城外兩方軍陣都能清楚聽到。霍光這時候終於看清了白政的相貌,年紀不大看起來還不到三十,臉上佈滿風霜,又給人一種沉穩大氣的感覺。
霍光看著白政,他也打馬走出軍陣,立在了軍陣前。心中也不禁感歎:「好一個白政,這份勇氣已然可嘉,當真是個勁敵啊!」
連霍光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那麼一喊這白政還真就出來了,就這麼與自己陣前相對,單憑這份勇氣就不是一般亂匪所有的。白政敢這麼做,也就是說他有信心隨時退回城中,霍光此時倒也沒有藉機衝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