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對方的領導層可能存在某些嚴重的問題,在華哥他們沒來之前,怕打草驚蛇,所以公孫澤把懸浮車停在山坡下的一塊巨石後面,又幫著小長生把木筏綁好,他們倆只是隨身帶著武器和一些糧食衣物就過來了,在半路上就碰上了前來找孩子的尹成書夫婦。
此時他們剛越過一個小山坡,來到一個低窪地帶,看著眼前的一切,公孫澤夫妻倆都懷疑是不是走進難民營了。
入目是一片低矮的草棚子,樣式也是千奇百怪,在海風的吹動下,時不時的還經常能看到有幾根雜草被吹向了天空。天很冷,沒什麼人出來活動,黃昏中,這一座座低矮的草棚乍看之下居然有些陰森森的感覺,讓人聯想起公墓。
本以為小妍和小長生兩個孩子穿的就夠破的了,可是看到他們的父母後就連公孫澤都有些黯然。那穿的還叫衣服嗎?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套了一隻麻袋在身上,還是那種到處漏眼的麻袋,小長生的母親更是在身上打了許多結,用來遮掩裸露出的皮膚。
至於混成這樣嗎?公孫澤很是不理解。要知道,周邊任意一個城市,哪怕是鄉鎮裡都可以搜集到一些生活必需品,即使沒什麼像樣的時裝,隨便找幾件也不至於比乞丐還慘啊?就算南方有安全保障的基地少,但相對的南方的城市密集程度也比北方高,尤其是他們眼下所處的地區,在以往那可是一個高度達的園林式工業區,別說是普通衣物了,估計找個服裝加工廠都不是什麼難事。
孩子就不用說了,小長生瘦的跟麻竿似的,那小妍更是皮包骨。兩個大人倒是略微有點胖,就是一臉掩蓋不住的菜色,不過公孫澤的專業眼光告訴他,這種現象不是胖。從他們的面部特徵來看,都有著很深的眼袋,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是乾燥粗糙,頭更是沒有一絲亮色。公孫澤明白,這是極度缺乏蛋白質造成的浮腫。
從兩個孩子口中說出的情況分析,這個倖存者群體缺衣少食已經有很多年了,原本他們的人數還要多,但這幾年幾乎每個月都有死去的人,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就造成了現在的慘狀。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夫妻倆親眼看到後還是有些震驚。不過這樣也好,說服他們遷移到東北基地的把握性就更大了一些,畢竟誰都想過好日子。
「你們好,我叫周小婕,這是我丈夫公孫澤,我們倆來自東北基地。」周小婕大大方方的伸出了右手,絲毫沒有顧及對方驚異莫名的眼神,主動自我介紹起來。
愛妻的態度只能用如沐春風來形容,但是公孫澤卻從小長生的爸爸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厭惡,而穿的像丐幫九袋長老似的小長生媽媽更是分別扯住兩個孩子,把他們倆拉到身後,如同保護小雞仔的老母雞一般,把充滿敵意的目光投向了公孫澤。
周小婕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最終也沒有得到回應,只能訕訕的收了回來,對方這種生熟莫近的態度讓她很迷惑。我說錯話了?還是他們不時興握手禮節?
「我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們管,我們家不歡迎你們。」尹成書終於說話了,可一開口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公孫澤和周小婕都明白過來,這裡面恐怕是有什麼誤會。
看到對方的誤解很深,周小婕細聲說道:「這位大哥,我們是好意,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你聽說過東北基地嗎?」而旁邊的小長生也嚷嚷著:「爸,仙女阿姨是好人,他們給我和布娃娃煮粥喝,還給我們一人做了一套衣服吶,你看。」
尹成書夫婦當然看到了兩個孩子煥然一新的裝束,但仙女阿姨是不是好人他不清楚,他只是聽到基地兩個字就格外敏感,不過細想了一下後,他又疑惑的問到:「東北基地?那個什麼基地聯盟和你們是一起的吧?」
「你知道基地聯盟?他們有人找過你們?這裡有他們的人嗎?」公孫澤一聽基地聯盟立刻連問了幾個問題。開玩笑,現在基地聯盟是東北基地最大的敵人,這裡真要是有聯盟的人活動,雙方見面肯定是要生衝突的,搞不好就又是一場戰鬥。
「東北基地?基地聯盟,你們不是一起的?那你們來幹嘛?」尹成書臉色好看了許多,但還是很警惕的問到。
周小婕急忙回答道:「我們不是一起的,相反和他們還有些過節,至於我們的來意也很簡單,就是尋找像你們這樣的倖存者,你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具體情況嗎?請相信我,我們沒有惡意。」公孫澤在旁邊也補充說道:「基地聯盟妄圖佔領東北基地,所以我們是敵對雙方,近期更是生過幾次交火,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看了看周小婕誠摯的目光,又看了看兩個孩子,尹成書和他妻子對視了一眼後,頗為猶豫的問到:「你們想知道什麼?對了,還是去我們的住所談吧,不過這是狼還是狗?它不會咬人吧?恐怕讓其他人看到了會有麻煩。」用手指了指大頭,尹成書很是忐忑,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養寵物,變異動物也能當寵物?實在是不可思議。
公孫澤瞅了瞅不遠處的幾個草棚子,他也不想驚動太多人,最後乾脆領著他們回到了懸浮車邊,從車裡拿出野外宿營用的帳篷,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支了起來。又拿出一些肉乾和乾糧,也不顧尹成書一家心疼的目光,就把小長生他們撿回來的柴火給點燃了,眾人就圍坐在篝火旁聊了起來。
小妍和小長生從來沒看過這種帳篷,擋風擋雨不說裡面竟然還有枕頭,還有又暖又舒服的被褥,天吶,這簡直就是神仙過的生活嘛,於是乎兩個孩子說什麼也不肯從帳篷裡出來了,反正他們也吃飽喝足了,又勞累了一天,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是他們從出生以來所享受過的最好的待遇。
於紅看著兩個孩子幸福而安詳的睡姿,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她格外的心酸。一個母親不能給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天知道她心裡有多窩囊。嗯?什麼味兒這麼好聞?同時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扭頭看了過去,那個漂亮的女青年正揭開一個奇怪炊具的蓋子,香氣也正是從那裡散出來的。
「來,別客氣,你們吃,我們和孩子都吃過了。晚上天涼,喝點熱粥會暖和一些。」周小婕一邊給兩個人拿食具一邊說道。她沒聽到某些異常聲音,但公孫澤可聽的很清楚,也不說話,又從車裡拿出幾個特大號煮熟的地瓜遞給了尹成書,而他則搭起燒烤架子來,慢慢熏烤著一大塊肉乾。
尹成書臉一紅,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不再客氣,當第一口熱乎乎的肉粥喝進嘴裡後,他的舌頭差點都化了,也顧不上燙嘴,連喝幾大口,肉粥進肚後,整個身體都舒服的不得了。可不一會他好像覺察出什麼動靜來,扭頭一看自己妻子,妻子正一邊喝著粥一邊抽泣著,他忍不住長歎一聲,把手裡的飯盒放了下來。
「嗯?怎麼不吃了?不習慣這個口味?那就先墊墊肚子,一會吃點烤肉,不過我怕你們消化不好,所以沒馬上給你們吃硬東西。」公孫澤早就聽到長生媽在偷偷哭泣,但是他卻裝作不知道,毋庸置疑,他們這批人過的日子十分艱苦,一飯盒熱粥都能掉淚,說出來不是什麼好事。
「我很不明白,你們南方按理說氣候比北方溫暖潮濕的多,就算沒有農作物,哪怕是野菜野果也多的是,你們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公孫澤現在可是百科全書似的人物,他當然知道南方的土特產比北方要豐富許多,即使這個群體的領導人再缺德再混蛋,拚命壓搾普通老百姓,但沒理由連肚子都吃不飽吧?
「公孫兄弟,你是不知道,南方苦啊!」尹成書聽到公孫澤的問後,搖了搖頭說了起來。「我記得我小時候一直跟我父親和爺爺住在離長江口不遠的一個小島上,那個島上沒什麼危險,但也沒什麼特產,我們又沒有可以下海捕魚的船,其實即使有漁船也不敢捕魚,海裡的變異動物甚至比6地上的都要兇猛,後來我們只能是趁著落潮去6地上搜集食物。」
「你說的沒錯,南方遍地是特產,但我們6續有好多人吃了一些不知名的果實和植物後中毒而死,所有植物都變得面目全非,以往的經驗根本不起作用。這也沒什麼,畢竟老祖宗當初也是靠一點點積累起的經驗才知道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事實上,我們還是現了不少可以食用的植物,而且還移植了一些到島上,雖然數量不多,但好歹餓不死人。」
「可是南方的變異動物更多也更加的危險,我是不知道北方什麼情況,但是南方絕對不再適合居住了。到處是各種各樣的毒蛇,這些毒蛇度奇快,而且毒性十分強烈,只要被它們咬到就沒個救。還有長的跟蘋果一般大小的飛蟲,不但吸血還傳播病毒。你是沒見過,一年四季,除了冬天情況好點,其他季節根本不能外出,尤其是秋天,鋪天蓋地的蚊蟲幾分鐘的時間就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吸食成一個骨頭架子,慘啊!」
尹成書回憶起當年的慘狀,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著,而公孫澤夫妻倆聽到後也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像那些蚊蟲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公孫澤他們從冷凍倉裡出來後,在那個加油站聽大寶說起過,鬼狐親眼見到過巨型螳螂和虎蚊。萬幸的是,北方的氣候好像不太適合它們這種昆蟲類生存,數量並不多。現在看來,南北方的動植物都有異變生,但種類和形式也各自不同。南方有毒蛇和轟炸機群似的吸血蚊蟲,而北方則有數量驚人的食肉變異動物群,兩相比較來看,說不上孰優孰劣。要不是北方有大型基地和各種武器,只怕北方的倖存者也好不到哪去。
周小婕遞給尹成書一壺水,他喝了幾口後心情平靜了許多,又繼續說了起來。
「那時候我們的人數比現在還要多一些,可是不久後島上就出現了大量的蚊蟲,我們不得不撤離了那個小島,在遷往另一個小島的時候不幸又遇上了罕見的大風浪,結果很多人都淹死了。我們家還算走運,和另外一些人又組織到一起,繼續生存,現在想想,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我們吸取了教訓,輕易不敢踏上6地,好在那個小島有不少山洞,裡面生長著不少菌類植物,數量還很豐富,漸漸的我們就把那裡當成自己新的家園了,直到今年夏天,我們的領導人跟其他幾個倖存者群體聯繫上,我們被迫再次搬家。」
說到這裡,公孫澤和周小婕都明白了,那也正是基地聯盟聯繫上南方基地的時候,果然尹成書的話題變了,而且特別氣憤。
「韓大力他們那些為的領導,以前雖然跋扈些,但好歹還不算太過分,他們一夥人把持著最大的幾個山洞,幾乎壟斷了整個島上的食物來源,而且他們還有武器,雖然對付變異動物不好使,可用來殺人還是可以的,沒辦法我們只好服從他們的命令。他們說食物要按人頭放,看在餓不死的份上,我們忍了。他們又說各種物資要統一調配,我們也沒計較。可是不知道他們從哪得到的消息,說北方有個基地聯盟,要把我們收編過去,又有吃的又有舒適安全的房子住,我們也相信了,結果我們就長途跋涉來到了這裡。可是沒過多久那個該死的基地聯盟又反悔了,又不肯全部收編我們,只想把少數男子和所有婦女帶走,那剩下的老人和孩子還不得活活餓死凍死?我們當然不肯,結果基地聯盟就派了一隊人給韓大力他們撐腰,好多不肯服從他們的人都被槍殺了。」
「啪。」周小婕手裡的樹枝被她一氣之下給折斷了,而公孫澤卻冷冷的問到:「這些基地聯盟的人現在還在這裡嗎?」
「大部分人都不在,只有幾個人留在這兒,對了,他們也有一輛這種車。最近他們又整新花樣了,天天逼著我們這些還能走動路的壯年男子給他們幹活,讓我們去周邊的城鎮裡搜集物資,還要我們每家每戶都要繳納大量的生活物資,還說什麼誰家繳納的多誰家才有希望去基地聯盟。我呸!這幫畜牲根本是拿我們當奴隸使喚啊!就是今天,我們被他們強迫帶到一個什麼加工廠裡,結果被一群變異動物襲擊了,又死了五個人。」
尹成書越說越激動,差點把公孫澤遞給他的烤肉給打翻了。
「你們為什麼不反抗?!他們是人不是變異動物,我就不相信,就算他們有武器,你們這些被壓迫的人難道就不能心齊一些嗎?反正都是死,為什麼不和他們拚命?」公孫澤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話的意思卻很尖銳。
自助者天助之,這種壓迫都能忍受?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反抗?怎麼不想反抗?可你知道嗎?我們每家每戶的老人都被這幫畜牲給集中關押起來了,只要我們敢反抗,第一個倒霉的肯定是我們的親人。沒有老人的家庭也有孩子或婦女當人質,你讓我們怎麼反抗?我爸爸還有我爺爺就是怕小紅當人質被他們糟蹋了,才主動讓他們收押起來的,難道我不想把他們倆救出來嗎?啊!」
尹成書自內心的怒喊聲順著海邊的冷風傳出很遠,最後那個啊字更是和波濤聲混雜在一起,久久不見消散。
公孫澤和周小婕都無語了,沉默了很久,周小婕衝自己老公說了一句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老公,時候到了。」
這句話周小婕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華哥他們沒等到天亮就趕到了,小九領著探索者分隊也正好回前哨站修整,當下選了幾個隊員一起跟了過來。公孫澤顧不上讓兩個人休息就把他們倆給拉到一邊小聲的嘀咕著,而其他人則抓緊時間吃飯睡覺恢復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