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嵐嶺的下嵐閣中,一叢濃郁的綠樹壓住了一面青瓦灰牆。灰牆之內,聳著幾株枝幹虯曲的古松。小小的院子一角,還立著幾根疏竹,風兒一吹,竹葉沙沙作響,仿若鳳吟細細,甚是清雅。
一個白衣女子正立在淡淡竹影下,身子綽約如仙。一頭青絲斜披如綢,鬢邊還戴著一朵小小的玉蘭花,令這女子看上去更是清麗出塵。這少女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緊閉的木門,神色雖然清冷如冰,但目中卻禁不住的現出一絲憂色。
小屋內,杜秋陵靜躺在床上,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床邊的一個木盆中盛著一灘淤血,那顏色竟然是令人觸目驚心的黑紅之色。
一道道淡淡的血色游絲從他半敞的胸膛處一直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根處。那血絲的顏色雖然已經淡了許多,但如蛛絲般密佈在他蒼白的皮膚上時,那樣子還是極為的可怕。
梵喻大師長歎一聲,說道:「真沒想到,這焚骨血毒竟然如此厲害,即便是本寺的梵天佛氣,也無法徹底將之清除。」
青火老道聞言,便將手輕輕搭在杜秋陵的脈門上,皺眉替他把了一會兒脈。半刻之後,他才一捋鬍子,說道:「這小子的修為似是已被那焚骨血毒禁制住了,如今只有開光五六層的境界。而且那焚骨血毒已經侵入其肌理深處,唉,棘手啊!」
梵喻大師忽然站起身來,合掌對著青火老道深深一拜,說道:「如今能救杜小友一命的人,便只有孫道友一個了!還請孫道友看在與老衲數十年交情的份上,出手助杜小友度過這一劫!」
青火老道一聽,立刻便如猴子般跳後一步,然後忙不迭地搖頭擺手道:「老光頭,你可不要給我老孫戴高帽,這小子不是救不了,但卻要將我太白劍宗的《太白上清訣》傳給他,若是讓本門的大宗師知道了,非扒了我老孫的一身皮不可!老光頭,若是丹藥什麼的倒還好說,這事你就不要為難我老孫了!」
梵喻大師一怔,正要再說些什麼,哪知青火老道卻忽然一掌推開窗子,逃難般化光飛了出去,風中只留下了他的半句話:「死老光頭,老道我就知道你囉嗦,什麼大慈悲大救難的佛法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老道我怕了你了,恕我先滾一步……」
梵喻大師看著那大開的窗戶,先是苦笑一聲。再低頭看看昏睡中的杜秋陵時,卻又是長歎了一聲。
良久之後,吱呀一聲,那青瓦小屋的木門忽而從中打開了來。梵喻大師從門中緩緩步出,到了那扶疏的竹影之下。
小院子裡空無一人,但空中似乎還留著一縷淡淡的玉蘭香氣。
梵喻大師略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奇怪……」靜立半晌,這小院子中還是一點聲響也沒有。梵喻大師自顧自地搖搖頭,便化為一道遁光往蒼雪靈峰飛去了。
又過了足足一刻鐘,一個白色身影才從青瓦灰牆後飛躍過來。四顧無人後,那雪衣麗影才如一縷輕煙般入了杜秋陵的房中。
又過了一會兒,那白衣少女又從房中走了出來。在竹影中駐足一回顧,少女面上現出了憂喜參半的神色。她扭頭四顧,見四處無人,便又如輕煙般飛過青瓦圍牆,消失在一叢蒼鬱樹影之後。
日頭西斜之時,杜秋陵才慢慢醒來。緩緩地坐了一會兒,只感到渾身灼熱如焚,那頭便如灌了鐵一般沉,神識也有些模糊不清。
正昏昏沉沉地回想此前的一系列變故時,鼻中卻忽而聞到了一縷清新的花香,教他精神為之一振。扭頭一看,卻見枕邊散落著幾朵潔白如玉的玉蘭花,花蕊中靈氣濃郁,正放出絲絲縷縷的冷香來。
幾瓣玉蘭花之下,還壓著一張小小的字條,上面有兩行清秀的字:去找那青火老道,他能救你!
杜秋陵看著那花和那字條了一會兒呆,這才忽然想道:莫非是她……
不知為什麼,他蒼白失血的臉上,卻忽然出現了幾分紅意。捻起一朵小小的白花,走下地去,但覺身子都軟軟地浮在了一片淡淡的花香之中,教他有些微醺起來。
走到院中,被雪峰上拂來的冷風一吹,他才清醒了幾分。低頭一看見自己身上的血絲,他不由得嚇了一大跳!稍一運功,才感到體內靈氣滯澀,一股紊亂而狂暴的火氣正在體內肆虐,絲毫也不受控制的樣子。驚疑不安地想了許久,這才明白過來:那通體如焚的灼熱之感,還有遍佈體表的可怕紅絲,罪魁禍正是體內的這狂暴火氣!
這時,空中一道遁光飛下,正是梵天寺的梵喻大師。
梵喻大師見他醒了過來,急忙將他扶回房內,連聲叮囑他好生休養。杜秋陵與梵喻大師說了一席話,這才知道自己中了扶桑焚骨焰中的火毒,境況殊是不妙。
梵喻大師目含歉意地說道:「杜小友不必擔憂,此事由老衲而起,老衲必定不會置之不理!你先好生休養幾日,幾日之後,老衲再設法給杜小友解毒!」
杜秋陵卻似是並不將之放在心上的樣子,笑道:「有大師這句話,弟子自然放心了。」
梵喻大師又給了他幾瓶梵天寺專用的解毒之藥,雖然不能根除他體內的火毒,但卻是可以減輕他的苦痛。叮囑杜秋陵好生休養之後,梵喻大師才又告辭離去了。
幾日之後,杜秋陵感到身子自在了一些,這才起身出門,想去找青火老道。在雪嵐嶺上尋覓了半天,竟然卻沒有看到那老頭的影子。一路上遇到的點蒼教弟子,當聽到杜秋陵竟在打聽青火道人的行蹤時,無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杜秋陵。
杜秋陵也不管那麼多,心裡只想道:衛師姐讓我去找這老前輩,我便一定要找到他不可!
找了半日,終於有一個師兄說看到青火老道往雪獸林的方向飛去了,杜秋陵大喜,於是便召來一隻雪鷹靈禽,往蒼雪靈峰飛去。
在雪獸林上空盤旋了幾個來回,忽然看到東北方的雪林上空飄起了一縷青煙。杜秋陵心中一動,一拍雪鷹,便往那裡飛了過去。
來到雪林上空,杜秋陵便御起飛火環,沒入了樹林之中。
樹林的一片空地上,一個老道人正坐在一堆篝火前,如孩子般的滿臉興奮之色。
他面前的篝火上架起了一根木棍,木棍上串著一排形狀古怪的八足大蟲,一個個樣子醜陋,令人毛骨悚然。在那熊熊火焰的烘烤下,那排腹鼓肥圓的蟲子滋滋生油,泛出淡淡的金黃之色來。樹林之中,飄蕩著一陣奇異的香味。
青火老道看著這些形狀猙獰的蟲子,卻是狂吞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就連杜秋陵從空中飛落下來的事情,也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杜秋陵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孫前輩……」
青火老道嚇得一下子彈起身子來,下意識地雙臂一張,攔在了那篝火之前!
一個照面,他面上已經換成了憤怒的神色:「誰,誰!你,你小子,是不是要來搶我老孫的八足雪蛛吃!?」
杜秋陵心頭一陣惡寒,只覺得頭皮都有些麻了!敢情這青火老道視若至寶的火上美食,竟然是那些面貌醜陋的八足雪蛛啊!
再看他如今的樣子,似是誰敢搶他一隻蜘蛛,他就跟誰拚命一樣!
杜秋陵的胃部抽搐了一下。這些蜘蛛光是看一眼都已經夠噁心的,這老道還要把它們吃進肚子裡去,難怪滿山的點蒼教弟子一見他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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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閃電,你真是個好人啊!!!
這段時間比較難熬,但一定會盡量擠出時間多寫稿子的!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