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離火葫蘆驅散了狼群後,杜秋陵連頭也不敢回,風一般在參天古木間捲過,卻是逃得越來越快。不知不覺中,周圍的樹木越來越稀少,兩旁的雪草也逐漸消失不見,即便是地上的積雪也越來越薄,露出冰雪下的泥土來。
杜秋陵見此處的景色愈來愈荒涼,四下的氣溫更是愈來愈高,心中不由得大為驚奇!這座蒼雪靈峰乃是點蒼山的最高峰,山上積雪萬年不化,為何此處竟然會有一片積雪無法覆蓋的土地?
但後頭的狼嚎及猿啼之聲一直緊隨不捨,杜秋陵的腳步絲毫不敢停,很快便進入了一個低谷之地中。此處的泥土呈現出一片古怪的紅色,地表之處寒冰半融,地縫之間還隱約滲出了縷縷熱氣!
低谷的盡頭,卻是立著一個巨大的石碑,碑身斑駁古舊,碑文依稀,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古篆大字——鎮炎谷!碑身上下,還印著許多淡銀符文,當中隱隱含著一種威嚴至極的力量!至於那石碑的頂端,竟然還刻著一圈碩大的佛珠,每粒佛珠上皆是深深刻著一個佛家的真言文字,當中毫光微現,極為靈妙。
杜秋陵不由得愣了一愣!鎮炎谷?這究竟是什麼地方,蒼雪靈峰之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處所在?還有,點蒼教本是道宗教派,這石碑上為何又會有佛家的佛珠及真言文字?
但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面前白光一閃,卻是忽然多了一個人!定睛一看,只見此人身材瘦長,一身黑色點蒼道袍,雙目之中隱隱帶著一絲怒意,正是周辛泊的師父、點蒼教副教主、執法大長老蒼宇真人!
杜秋陵見蒼宇真人突然出現,且其面色更是不善,不由得驚退了一步!
蒼宇真人目中射出兩道精光,口裡沉聲怒道:「杜秋陵,此處乃是點蒼教禁地,你不去靈峰峰頂參加飛雪聖祭,卻到這裡來做什麼!你若再敢往前一步,老夫便要殺你無赦!!」
說著,蒼宇真人渾身驀地放出一股強烈殺氣,那澎湃如浪的威壓之勢又將杜秋陵逼得倒退了幾大步!
杜秋陵額上冒汗,結結巴巴地說道:「弟……弟子不知此處是本門禁地,只是適才與周辛泊師兄鬥法,不知不覺便被逼到此處來了,萬請長老恕罪!」
蒼宇真人怒容不改,一聲冷哼之後,便拂袖往北方一指,說道:「老夫不管你們這些後輩如何爭鬥!你給我立刻離開此處,往那個方向走!蒼雪靈峰之巔,卻是就在那個方位!」
杜秋陵慌忙彎腰告罪,而後便急急忙忙地往那個方位走去了。
見杜秋陵的身影消失在了北方的雪野之後,蒼宇真人目中的怒氣雖然漸漸淡去,但面色仍是十分難看。就在這時,另一把聲音卻忽然從身後傳了過來:「呵呵呵,不過是一個小輩誤入此處而已,真人又何必如此動怒?」
蒼宇真人回頭,只見身後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鬚眉潔白的老僧,身子端立如菩提古木,雙目之中,還隱然帶著一絲菩提梵氣。
蒼宇真人這才消盡怒容,轉顏笑道:「梵喻大師,你為何也出來了?」
他眼前的這個老僧,赫然正是在小梵寺中與杜秋陵見過一面的梵天寺高僧——梵喻大師!
梵喻大師望了杜秋陵消失的方向一眼,緩聲說道:「老衲聽得這小友的聲音如此耳熟,便出來看他一眼。果不其然,此子正是上次助我小梵寺避過一劫的杜秋陵小道友,佛家的緣分,果然妙不可言啊!」
蒼宇真人目中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什麼?大師竟然認得這小子?他加入我點蒼教內門也不過數日而已……」
梵喻大師又呵呵一笑,說道:「所謂緣分,又豈在時日長短。這杜小友如今看來雖然平平無奇,然而老衲觀其面相,卻是大有潛龍在淵之格。只是其間風雨變幻,雷火生息,一番機緣劫數,卻是注定此生一路多舛的了。」
蒼宇真人哦的一聲,回頭望向杜秋陵消失的方向,目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梵喻大師這時卻環視這鎮炎谷一周,面上露出些憂色來。「看眼前這情形,形勢似乎比起十年前要更加敗壞了。沒想到下面那東西被鎮壓了近百年,其功力不但沒有半分消減,反而愈的狂暴了!」
蒼宇真人面色一肅,說道:「梵喻大師也未免過慮了。有貴寺及本教聯手布下的『道雪封魔陣』在此,再加上梵喻大師親自在蒼雪靈峰坐鎮,自然不會有任何疏漏的。」
梵喻大師輕誦一聲「阿彌陀佛」,斂眉說道:「不論如何,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卻是半刻也不能掉以輕心的。」
蒼宇真人點頭道:「梵喻大師指點得是。從今日開始,我們卻是都要倍加謹慎了。」
於是兩人身影一飄,都同時消失在了那鎮炎谷的石碑之上。
一路狂奔的杜秋陵終於回到了雪獸林之中,對身後生的事情自然一概不知。梵喻大師在他走後所說的那番命途多舛的預言,他也沒有聽得一言半語。
只是在進入雪獸林之前,他驀地感到背後一股寒氣撲來,仿如有什麼森然至極的東西突然從未明的時空中噬入了體內一般,那感覺恐怖之極!
他禁不住的一陣心驚肉跳,但驚駭地扭頭望去時,只看到身後雪山孤獨,雲定風靜,自己剛剛走過的那條道路,已經都迷漫於一片荒涼之中了。
適才的感覺,似乎是被冥冥中的某種幽玄命運,一下子生生打中了一般!
杜秋陵呆立半晌,心中還是撲撲直跳,那莫名而來的巨大恐懼一直如寒冰般凝在體內,久久不能散去。
但就在此時,耳旁忽然又傳來了一陣忽而悠揚忽而尖利的笛聲,南邊的雪林中一時雪霧大作,其中夾著著無數猿啼狼嚎之聲!只聽周辛泊在遠方大笑道:「杜師弟,你可終於回到這雪獸林中來了!識趣的話,便乖乖認輸,也省得多吃這許多苦頭!」
杜秋陵如夢初醒,立刻恢復了原樣,急忙運起魂煙魅影術往北方的雪林跑去!
後方的周辛泊大笑不止,卻是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似是一個要盡情地戲弄折磨獵物的獵人。
便是在這時,一把細細的聲音忽然在杜秋陵神識中響起:「小子,老夫在前方給你布下了一個幻陣,只要入了幻陣,這個姓周的及點蒼教的那些老頭子便辨識不出你的各種神通來!到那時,你便放開手腳,好好地出一口惡氣罷!」
杜秋陵一聽那聲音,心中不由得一喜:「王師叔,原來你還沒走?」
那聲音又在他神識中說道:「哼,這座山上諸多秘密,老夫自然捨不得這麼快離開。如果不是怕親自出手會驚動那些老傢伙,老夫早就替你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囂張的小子了!」
杜秋陵喜道:「王師叔幫我設下一個幻陣,弟子已經感激不盡,哪裡還敢奢望其它?」
王師叔又輕哼了一聲,說道:「前方十丈開外,有兩棵古木連體合生,那裡便是老夫設下的陣眼。你只要隱藏在樹上,便可拋開一切顧忌,盡情施展你的神通了!」
杜秋陵心中欣喜,身法也輕快了許多。未幾,眼前果然出現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木,仔細一看,此樹果真是由兩棵雪木連體合生而成的。
杜秋陵飛身躍上這連體古木,將鬼玄殘劍往樹枝間一插,立刻運起了《太玄噬雷元訣》!與此同時,將那儲物靈囊一抖,白光一閃之下,手上便多了另外兩樣法器——正是剛剛到手的三色屍光銅鏡及酥骨銅鈴!
片刻之後,樹下各種猛獸的聲音大作,一群獨角雪狼,約十隻巨大雪猿卻是立刻將杜秋陵所立的那棵大樹團團圍了起來!獸群的後方,還有一頭笨拙地邁步跟來的雪熊,每行一步,地面俱是微微抖!
周辛泊御著一把飛劍,手執玉笛,卻是跟在了各類雪靈獸的最後。見杜秋陵突然停步不逃,他面上也露出了一絲異色。將玉笛一收,他便冷笑道:「嘿,終於不跑了?抑或是終於跑不動了?」
杜秋陵也不說話,只是怒目望著他,眸中慢慢凝結了一團濃墨般的戾氣!
與此同時,一個直徑十丈的白色光圈以那連體古木為中心飛快地向外漾開,只微微一閃,便消失在了雪地上,度快得令人無法察覺!正是王師叔替杜秋陵布下的那個幻陣無聲無息地運作起來,將周辛泊及一群雪靈獸包圍在了中間。
周辛泊觸上杜秋陵射來的那道目光,心頭更是大怒!「我呸,你這個野小子,竟敢用這種目光看著我?且看我如何廢了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說著,手中玉笛朝著杜秋陵一指,地上的那頭雪熊便咆哮一聲,搖著身子朝那連體古木撞了過去!
杜秋陵將手上的三色屍光銅鏡一拍,一股魂氣便潮水般湧了進去!
銅鏡上的三面八卦小鏡同時飛旋起來,圈圈森冷的光環四面渲開,當中隱現出無數灰白色的符文!未幾,三道璀璨的光芒如日月之光一般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轟中了那雪熊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