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到了工地時,看見省城的開商吳老闆、監理、趙紅兵、丁曉虎等四個人。四個人兩兩一夥,面對面站著,看樣子都不是很開心。
「呵呵,這是怎麼了?」沈公子下了車,手裡拿著車鑰匙問了一句。
「……」這四個人沒有一個人說話。
沉寂了半天。沈公子看這架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傻站在那裡。
半晌,趙紅兵說了一句:「吳老闆,這事兒還有的談嗎?」
「你們把事情做成了這樣,我有什麼辦法?」一副江湖中人模樣的吳老闆看樣子也很生氣。
「到底怎麼啦?」沈公子實在忍不住問了趙紅兵一句。
「吳老闆說,咱們拖延了工期,而且工程質量也不好,工程的款,他只能付一半了。」趙紅兵是在對沈公子說話,眼睛卻盯著吳老闆。
「啥?!」沈公子一聽楞了。
「吳老闆,我們這工期是拖延了幾天,但是我們工程質量絕對沒問題啊,拖延幾天您罰我們點錢這是應該的,但您說只給一半,這……」沈公子有點急。
「你們耽誤我的事兒忒多了,沈公子,給你們一半錢很給你們面子了,要是換了別人,我說不定一分錢不給了。」
「吳老闆,您這是怎麼說話。」這次沈公子和趙紅兵投入忒大,沈公子是真急了。
「申老闆,我以前真的很信任你,你從來沒搞過這個,我也把活兒給了你,但你們也太讓我失望了!」
「吳老闆,再問你一次,只給一半是嗎?」趙紅兵看樣子是比較煩沈公子和吳老闆的聒噪,很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對!」吳老闆回答的很乾脆。
趙紅兵隨即說出了讓沈公子和丁曉虎都驚愕萬分的一句話,也是讓吳老闆萬萬都沒想到的一句話。
這句話的內容是:「曉虎,找胡隊長去,叫十個工人帶鎬頭,把咱們做的地面全刨了!咱們一分錢都不要了。」
眾皆愕然,「老火,走!」趙紅兵喊了聲司機,轉頭向自己的車走去。
「不用全刨,隔半米,刨半米。」趙紅兵回頭又朝丁曉虎說了一句。
「大哥……」丁曉虎楞站在那,不動。
「讓你刨你就刨!楞在那幹啥?!」趙紅兵罕見的大嗓門喊了一句,隨後車,關了車門。
丁曉虎走了,去找工人了,他對趙紅兵說出的話一向當成聖旨,不管是對是錯。
沈公子也隨即車了,跟著趙紅兵的車走了。那即將被刨的地面是沈公子多年以來苦心經營的積蓄,沈公子肯定心疼,但是他和趙紅兵的關係是:無論一方做出了什麼決定,另一方都不會反對,而且會全力支持,別說是錢的事兒,就算是殺人,也跟著去了。
工地,留下來楞住無語省城的吳老闆和監理。
「他倆還真牛逼啊?!」據說吳老闆評價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挖苦。
趙紅兵大腦看似又短路了。趙紅兵這人奇怪的很,在兄弟們都在暴怒的狀態下,他一定比誰都冷靜,比誰都有條理。但在一些看似平淡的場合,趙紅兵卻經常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極其衝動的舉動:當年因為辦公室主任一個訂餐電話就一腳踹飛了自己的工作,因為李老棍子想訛劉海柱點錢就手持槍刺去醫院紮了人換來了自己4年多的徒刑,因為李武幾句聒噪就一腳踹趴下了自己多年的兄弟李武。今天,在這常人都可以控制情緒的工地談判中,趙紅兵又做出了刨自己做的防水防漏地面的決定。
這次短路,是用鎬頭刨了自己和沈公子多年的心血。
二狗認為:這,或許就是趙紅兵真正的魅力所在。
平日裡和總是成熟穩重的趙紅兵接觸多日以後,很多人都會覺得趙紅兵這人其實沒什麼可怕,至少沒江湖中傳說的那麼可怕。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瞭解趙紅兵。趙紅兵做事有自己的底線,而且一旦有人越過了他的底線,趙紅兵說不定做出什麼事兒來,過激的程度可能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根據二狗對趙紅兵的理解,二狗認為趙紅兵的底線主要就是兩點:1,自己的尊嚴或稱面子,2,對朋的義氣。
趙紅兵的每次暴怒都是由以兩者引起,無一例外。
這次也一樣,如果趙紅兵收下了吳老闆給的一半的工程款,那趙紅兵以後再社會還有法混嗎?面子往哪擱?
生長在紅色年代的趙紅兵一定聽說過一個國人都聽過的故事,這個故事二狗在小學二年級時也聽老師講過:六十年代初,在共和國最困難的時候,蘇聯逼債,全國老百姓從牙縫中擠出吃的還債。一車皮的蘋果運往邊境,蘇聯的邊檢卻拿出個漏子來,個兒大的蘋果留下,個兒小的退回。電話打給了周總理:「總理,剩下的蘋果運到哪兒?」一向溫文爾雅的總理卻罕見的怒:「不用拉回來了!全倒了!」。這樣,一車皮的蘋果倒入了滔滔的江水中。
曾經經歷過這個年代的二狗的語文老師是眼含熱淚的講完了這個故事,他用他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表達了對周總理決定的支持。不足十歲的二狗當時十分不解:這不是b行為嗎?周總理那麼成熟穩重的一個人怎麼做出如此決斷?
時至今日,二狗終於明白了,且不論周總理這決定的對與錯,周總理其實想表達的東西是:尊嚴與勇氣。這些東西,是多少蘋果都換不來的。
即便周總理當時的決定是b的,但是肯定更是男人的。
趙紅兵雖然和周總理差距忒大,但在這樣的事情,二者選擇了殊途同歸的做法。
但,趙紅兵顯然比周總理更有優勢。趙紅兵當時絕對有實力可以和吳老闆拼一把,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但在周總理時期的中國,實力與蘇聯相差卻較為懸殊。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趙紅兵不是對所有人都是仁義大哥,更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吳老闆對趙紅兵忒不瞭解了,被趙紅兵看似和和氣氣的表象給迷惑了。
吳老闆,需要付出代價。
半小時後,丁曉虎真的帶人去刨了地面。趙紅兵的人,誰敢攔?吳老闆在省城再怎麼有實力,但在我市他終究是個外地人。
第二天一早,吳老闆就又聯繫了個做防水防漏的小建築隊。
「這活兒,你們接不?」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趙紅兵開始做的這個工程,我們出現了點誤會……」
「啊?!趙紅兵?吳老闆,最近我們活兒也很多,這個活兒,我們接不了。以後有什麼其它的工程,我們再聯繫。」
「……」吳老闆無語
「對不起啊吳老闆,我有事兒先走了」
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接下了趙紅兵刨爛的地面,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吳老闆現了這個問題,第三天又請來了個小建築隊。
「我和你們西郊的一個小建築隊,鬧了點不愉快,你看,這活兒你能接嗎?」吳老闆聰明了,不提趙紅兵了。
「沒問題啊!」
旋即,雙方談妥了價格和交工時間。
幾個小時後,小建築隊的工頭就接到個電話,同行打來的。
「你知道這個活兒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嗎?」
「不知道啊!」
「這地是被趙紅兵刨的!!」
「啊!」
「你想錢想瘋了?你還要命不?」
「我不知道啊」
「現在知道了!」
「恩……」
隨後,這個小建築隊的包工頭給吳老闆去了電話。
「這活兒,我不接了」
「為什麼?」
「你不是說說西郊的小建築隊嗎?我聽說是趙紅兵,是他嗎?」
「……是」吳老闆知道瞞不住。
「你去全市打聽打聽去,趙紅兵刨的地,誰敢接?有人敢的話你告訴我。」
「……那你不做了?」
「做不了,這活兒做不了,吳老闆你和趙紅兵做生意這麼久,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
第四天、第五天,吳老闆又找了幾個建築隊,結果都是一樣的,根本就沒人敢接。
吳老闆後悔了。
吳老闆心急如焚。
趙紅兵那點工程款是小,整個小區的工程不能如期交工是大。吳老闆,終於為他的「精明」付出了代價。
據說,在趙紅兵把地刨了約一個禮拜過後,這個工程的防水防漏工程才開始進行,施工隊人生吳老闆從省城糊弄來的一個小建築隊。
沒辦法,在我市,沒有人敢接。
開工的當晚,由於一些小「摩擦」,工地的工棚遭遇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伏擊,工頭和工人都被打。肇事者被抓到了兩個。
「為什麼去工地打人?」
「那些工人我看著不順眼,跟我窮得瑟。」
「是不是有人派你們去故意生事的?」
「沒有,是那群工人得罪我了。」
「……」
第二天晚,省城來的建築隊又和本市的一群小混子生了「摩擦」,多名工人再次被打。
這回,一個人都沒抓到。
是個人就該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吳老闆,這活兒我不幹了,再幹下去,我非連命都留在這。」省城來的施工隊工頭說死也不幹了。
事情展到這一步,吳老闆也怒了。
「趙紅兵欺人太甚,一個地癩子敢欺負我老吳?真當我是吃素的!」
吳老闆自恃在省城的黑白兩道混的都很熟,還真想跟趙紅兵拼一把。吳老闆是否曾經是過江湖中人二狗不清楚,但此人的行事作風和脾氣卻是十足的江湖中人。
吳老闆給趙紅兵打電話,打一次,趙紅兵掛一次。吳老闆找不到趙紅兵,在9年代時候,手機又普遍沒有中文短信,吳老闆只能找人給趙紅兵帶話。
「吳老闆說,最近生的事兒他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他希望能再跟你們繼續朋,過去的事兒,都是誤會。你們過去也挺辛苦,雖然把地刨了,但是畢竟也出過不少力,吳老闆的意思是給你們三十萬,這事兒,也就這麼算了。」給吳老闆帶話的人說。
「三十萬?離我們的投入差點忒多點兒了!」沈公子搭話。
「告訴吳老闆,我不是要飯的,我也沒他那樣的朋。」趙紅兵說。
「這……吳老闆還說,你們別欺人太甚,要是執意不肯,以後可得小心點兒。」
「謝謝,以後我一定多加小心!」趙紅兵樂了,他太久沒被別人威脅過了。
聽到趙紅兵的回音,吳老闆肺都要氣炸了。
吳老闆是鐵了心要跟趙紅兵磕一把了。
在張岳、李四、費四、丁曉虎等人心中,趙紅兵是好大哥、好朋,是值得拿命去交的。在其他的江湖中人心中,趙紅兵是和氣大哥,沒多好但也沒多壞。記住千萬別得罪就是了。在普通市民心中,趙紅兵是名氣最大的混子之一,但和自己的生活沒什麼交集。在想混的小孩子心中,趙紅兵是他們奮鬥的目標。
在吳老闆心中,趙紅兵無疑是最可惡的地癩子,吳老闆恨不得剝其骨、食其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吳老闆跟我市最大的流氓團伙的主要頭目耍流氓,結果卻被更加流氓的手段制住,很有趣。
但吳老闆也不是善茬,他還想找更大的流氓來制住趙紅兵。
比趙紅兵更大的流氓,那就是黑社會了。
據說,在聽到趙紅兵回話的當天,吳老闆就給了省城3、4個江湖大哥打了電話,目的就一個:歸攏趙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