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二狗依然難以忘記趙紅兵那夜唱的那〈水手〉,雖然趙紅兵的嗓音略帶沙啞而且咬字不清略帶東北口音比如苦澀的沙他讀苦澀的,但是配〈水手〉的旋律很是動聽。最關鍵的是趙紅兵在唱這歌的時候投入了極大的感情,他當時的心境和這歌的歌詞和旋律很是匹配,在唱那句「長大以後……漸漸的忽略了父親母親和故鄉的消息」的時候顯然有些嗚咽。
「紅兵,你是不是在獄中每天都在彈吉他?」孫大偉說話總是沒輕沒重
「就他媽的你會說話!你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費四罵了張岳一句。
「我就是告訴紅兵一聲,咋了?」張岳還辯解。
「嗯,知道了,那你去唄」趙紅兵的喜怒哀樂通常情況下別人很難看出。
「我跟李洋說了,我不去,高歡跟了別人,我怕我忍不住鬧事兒」
「你今年是八歲啊還是六歲啊,這麼大的人還管不住你自己,呵呵」趙紅兵說。
晚回家的路,趙紅兵對小北京說:「明天中午咱們倆開車去市賓館?」
「恩」小北京拍了拍趙紅兵的肩膀。小北京知道,以趙紅兵的性格,他是不會去鬧事的,他肯定只是想看一看高歡現在的樣子。
第二天中午,小北京開著那部林肯很早就到了市賓館,趙紅兵讓小北京把車停在了市賓館的對面。據小北京後來講,他那天看到了一夜沒怎麼睡的趙紅兵坐在車的副駕駛位置,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窗外的時候他才深刻理解了「望眼欲穿」這個成語。
我市的習俗是,中午12:oo新郎新娘準時到酒店,燃放鞭炮。
林肯車裡,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紅兵,你是煙囪啊?咱們把車窗打開會行嗎?」
「別開」
「操」
二狗真不知道趙紅兵希望見到高歡還是不希望見到高歡,他已經四年多沒見過高歡了,他腦中還是高歡還是四年多以前那個纖細縈弱的背影,那個背影是他記憶中唯一存留下來的影像。因為據說趙紅兵早已忘了高歡究竟長成什麼樣。
「有些時候,當一個人過度的想念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無論如何拚命的想也想不清對方的容顏,開始時是模糊,後來乾脆一點都想不起來。雖然白天想不起,但是在夢中有時卻會清晰的夢到,等早醒來的時候再回憶,就又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二狗曾偷看趙紅兵在日記中這樣寫道。二狗當時覺得怎麼二叔也變得這麼矯情,十分不解為什麼每天都在想一個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的容顏卻想不起來。直到二狗22歲以後,才能真正體會這樣的感覺。
的確是,清晰的回憶一個自己深愛的女子的容顏,太難,儘管二狗現在仍然能清晰的記起學校裡幾個食堂裡所有打飯的大媽的容顏,但……
12:oo,花車準時開到了,車下來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英俊的男青年和一個穿著白色婚紗的天仙般的女子。
據說趙紅兵當時手裡拿著一支煙,已經燒到了手指頭他還渾然不覺。他或許在想,今天他就不該來,這個魂牽夢繞了四年多的女子出現離他1o幾米的地方時,是在和另外一個人走進結婚的禮堂,他這純屬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紅兵,你那煙頭!掐了!」
「哦」趙紅兵捻滅了煙頭。
「這小子怎麼長的這麼難看」小北京是想給趙紅兵長長志氣。
「挺精神的小伙子」趙紅兵比較客觀,實事求是。
「我看你比他好看多了」小北京總想讓趙紅兵心裡多少舒坦一些
「你說這個有勁嗎?」趙紅兵嘴說著話,眼睛一直在盯著高歡的背影看
這時已經快走到市賓館門口的高歡忽然回了頭看了看停在馬路對面的那部林肯車。
高歡的目光停在那部林肯車不動了,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可以確定的是,她根本就看不見車裡的人。
「高歡看見咱們了?」小北京問趙紅兵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但她可能認識這車是咱倆的,畢竟這林肯全市就是咱這一部」小北京一提起這林肯車,就美滋滋的。
「你就會窮得瑟」
這時,趙紅兵看見有人拉了拉高歡,拉她進了酒店,走進酒店門口時,高歡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消失在人叢中。
「走,紅兵」
「等會兒」雖然高歡已經走了進去,但趙紅兵還希望多留一會,這裡離高歡更近一些
「你要是想搗亂,咱們倆現在就下車,我知道這酒店裡有消防栓,我一會拿下來全噴那小子身」
「扯淡」
「那你非留這不走幹嘛」小北京知道趙紅兵在這裡多留一會兒,就會多難過一會。
「走」趙紅兵說
臨走時,趙紅兵又看見了高歡的媽媽,那個曾跪下求他放過她女兒的女人。那天,高歡的媽媽穿了一身紅,興高采烈。
據說,婚禮的那天,高歡在給客人滿酒時不住的落淚。客人都說:看把這孩子幸福的,激動成這樣。
從那天起,趙紅兵染了酗酒的惡習,每天都醉,到了一年多以後再見到高歡的時候,已經到了不喝酒手就哆嗦的重度酒精成癮的地步。趙紅兵酗酒成癮的那兩年,被小北京、張岳等人戲稱為「趙酒顛」,二狗認為十分貼切,因為那時的他不喝酒連覺都睡不著,而且,只喝酒,不吃菜。
幾年後,趙紅兵終於和高歡再次走到一起的時候趙紅兵才知道,那天高歡真的知道他就在酒店對面的車裡。
「我知道那天那部車裡一定是你」
「為什麼」
「我通知了你最好的朋張岳,我通知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來。再說,我認識那車,沈公子天天開著那車招搖過市,他總不能閒著沒事兒來看我結婚。」小北京那時的綽號已經改成了〈家有仙妻〉中的沈公子。
「那你為什麼看我們的車看了那麼久?」
「我以為你會下車來,跑到我面前,抱住我說:她是我的,誰也不許搶走,誰敢搶她我就殺了誰」
「搶走以後呢?」
「搶走以後,再像那年一樣,你帶我走,我們還去那年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在那裡終老」
「……我那天沒有下車是不是很讓你失望」
「有點……呵呵,不過我清楚你是怎麼想,你不想打亂我的生活,你希望我能按著父母的意願平平靜靜的活著」
「那你為什麼不向我的車跑過來呢,如果你跑過來,我一定會帶你走的。我當時已經幾次動過念頭想下車了」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高中時跟你私奔,大學時街遊行,惹的事兒夠多了。如果結婚的當天當著百人的面我再主動悔婚,我的媽媽一定沒有臉面再活下去」
「別說這些了,現在你是我的,永遠你都是我的。你是我最寶貴的財產,只是在別人家暫時保管了兩年,現在我這是收回了屬於我的財產,不是嗎?」
「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呵呵,是啊,人家曹雪芹在2oo年前都這麼說了,孽是我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