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頭回上手,技術生澀,好在張仲微也是一次見識,二人又是興奮,又是怕關門的時間太長,引起楊氏懷疑,不時地支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剛完事,外面就有人敲門,林依忙抓起帕子擦手,張仲微奔到桌前翻書,慌亂一番,才想起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楊嬸,而非楊氏房裡的人,這讓張仲微和林依大鬆一口氣,楊嬸是來找林依的,稟道:「二少夫人,有人要買會員卡。」
林依奇道:「要買會員卡,你賣與他便是,為何特特來告訴我?」
楊嬸滿面笑容地解釋道:「這位娘子同上回的呂夫人一樣,是個大主顧,一人就要買十來張,數量太多,我做不了主,這才來稟報二少夫人。」
林依問道:「她買這許多作甚?可曾問過?」
楊嬸答道:「問過了,她說買來送人。」又悄聲道:「那娘子的官人,是城中富商,聽跟她來的丫頭講,買這些卡,是為了到生意場上送禮。」
這同呂氏買卡的目的也差不多,林依瞭然,吩咐楊嬸道:「咱們做卡,就是為了賣的,以後再有人來買,不管多大數量,你都能作主,事後知會我一聲即可。」
楊嬸記下,又保證賣出會員卡,一定做好詳細記錄。林依做了這筆會員卡生意,本沒放在心上,但卻沒想到,自此以後,沒出一個月,東京城竟流行起送會員卡來。原來購卡娘子的官人,在商界頗有聲望,他家使卡送禮,引得許多人效仿。
張家酒樓無意中得了好處,才個把月的時間,就把開張時印製的會員卡全賣光了,由此籌到一筆不菲的流動資金。
全家人都沒想到,會員卡賣得如此之快,個個臉上喜氣洋洋,猶如過節一般。這日晚上,一家人齊聚楊氏房中,喜笑於色,商討這筆錢的用處。
楊氏先拉了林依到她身旁坐下,笑道:「你懷的這孩兒,乃是個福星,還未出世,已給咱們大房帶來了財氣。」
張仲微心想林依能懷上這孩子,乃是他的功勞,趁楊氏不注意,朝林依擠了擠眼。眾人都在,還做小動作,林依紅了臉,裝作沒看見,只請教楊氏,該如何處置這筆錢。其實她心裡早有了計較,或者說,她早就想好了投資的渠道,只愁沒有資金,如今錢從天降,自然要考慮一番,但楊氏畢竟是長輩,是婆母,須得事事以她為先。
楊氏的思想稍嫌保守,建議林依將那錢,作留下酒樓必須的流動資金上,其餘的全運回四川老家購置田地。她認為這樣安排最為穩妥,而且田氏就在鄉下守著,不用白不用。
林依能理解楊氏的想法,在大宋置辦田產,的確是最保險的做法,但田地有個缺點,生錢緩慢,而林依卻想忙讓這錢翻個倍。
楊氏見林依垂不語,猜到她有不同見解,遂笑道:「你在我面前還見外?有甚麼想法,不妨講出來,咱們議一議。」
林依遣走其他人,等屋內只剩下了她與楊氏、張仲微三人,方才開口道:「咱們現住的這塊地,買來可是佔了大便宜的。」
張仲微對此記憶猶新,連連點頭,問道:「莫非娘子還想買地?」
林依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東京城這樣大的地方,一定還有別人都不要的荒棄之地,我們何不將其低價買來……」
楊氏不等她講完,便搖頭道:「還買宅基地作甚,難道再蓋酒樓?咱們可不是生意人家,莫要搞混了。」
林依笑道:「買來自然是要蓋樓,不過不是自用,而是賣掉,或出租。」
楊氏皺眉道:「這還是做生意,有甚麼分別。」
林依知道,在楊氏心中,行商始終是低人一等,這觀念,恐怕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她不知如何勸服楊氏,只好朝張仲微打眼色,但張仲微卻彷彿沒看見,不僅不接話,還上前把她給攙了起來,嗔怪道:「你現懷著身孕,不宜勞心勞神,這些事體,還是交與娘去辦,想必娘也急著抱孫子,不會怪你不理家事。」
說完,不理會林依瞪大的眼,又向楊氏道:「娘,我看買田之事可行,只不過此去四川,路途遙遠,若托鏢局運送錢財,不免多出些開銷,照我看,不如先等上一等,待得有同僚去四川赴任,請他幫咱們帶了去,豈不是既穩妥,又省錢?」
楊氏覺著他言之有理,點頭稱善,又催他趕緊扶林依進去歇息。
小兩口進了裡間,將門關起,林依拎住張仲微耳朵,笑道:「張仲微,本事見長,竟敢糊塗娘親?」
楊氏就在廳裡呢,張仲微忙摀住她的嘴,小聲道:「這是緩兵之計,不是糊塗,休要瞎說。」
林依忍俊不禁,又不敢大聲筆出來,伏在桌上,雙肩聳動好一時,才抬頭道:「我看不是緩兵之計,而是瞞天過海罷?」
張仲微笑笑,道:「理它呢,好使就成。明兒就去城裡逛逛,找找廢棄之地,晚上晚些回來,你幫我到娘跟前講一聲,就說我陪同僚吃酒去了。」
有個價值觀一致的官人,真乃幸事。林依依偎在張仲微懷裡,細細叮囑:「找到合適的地,先別聲張,也別著急尋牙儈,不然有生人進進出出,娘一定會曉得。」
張仲微點頭道:「娘輕易又不出門,瞞住她再簡單渤,到時你有甚麼主意,只與我講,我再去與外面約見牙儈,如何?」
如此妙計,林依能有甚麼意見,高高興興朝他臉上香了一口。
楊氏的咳嗽聲,在門外響起,張仲微忙推開林依,站起身來,道:「我得出去了,不然連累你又被娘嘮叨。」
說話間,楊氏已推門走了進來,稱天色已晚,就要歇息,讓張仲微且回房去,明日再來。
張仲微行過禮,朝門口走去,回身關門時,沖林依做了個鬼臉。林依不禁暗笑,常住一起時,不見他這些逗樂的舉動,如今分睡兩房,倒懂得哄她開心了。
楊氏雖沒見到張仲微的鬼臉,卻瞧見了林依臉上的笑,遂語重心長道:「媳婦,我曉得你們年少夫妻,總愛在一處,不過你這是頭一胎,仔細些沒有錯。你放心,我不是要藉機與仲微納妾,就算二夫人再提這樣的事,我也會給她駁回去。」
這話聽在林依耳裡,倒是貼心的,她真心真意點了點頭,道:「我聽娘的。」
二日,張仲微忙完翰林院的差事,便雇了匹馬,滿東京城裡跑,盯著街道兩邊,搜尋那荒蕪的、長了草的、沒人要的地。他如此奔波了兩日,真找到一塊「好地」,一口散臭氣的死水池塘。據池塘的附近的居民稱,這池子已臭了大半年了,官府卻嫌費用,一直不肯派人來填,四周住戶苦不堪言。
張仲微心中竊喜,官府不管,他才有機可乘呢。就讓他代行官府職責,來把這臭池塘填上罷,他滿心歡喜,也不急著回家,先到京城修完所走了一趟,從那裡的官員處得知,那池塘正好就是無主之地,修完所有權出售。
這消息讓張仲微喜上加喜,從修完所出來,催馬飛馳回家,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依,也讓她高興高興。不料他下馬,候在門口的小扣子就衝上來,急道:「二少爺,你怎麼才回來,大夫人和二少夫人已等你半天了。」
張仲微不知出了甚麼事,連忙進屋,只見楊氏與林依坐在廳上,下面站著楊嬸、青苗等人,正在議論紛紛。
到底出了甚麼事,讓店裡忙活地幾人都跑了來?張仲微心裡咯登一下,一面與楊氏見禮,一面急問緣故。
楊氏緊攥著茶盞,面色鐵青,林依瞧了瞧她的臉色,代答道:「外祖母眼約咱們酒樓生意好,慫恿王翰林在聖上面前進了些讒言,如今朝廷重禁官員經商,咱們家的酒樓,怕是開不了了。」
牛夫人!張仲微早就把她恨之入骨了,一聽說她又設計張家,氣得牙癢癢,但礙著楊氏在跟前,他不好流露真實情感,刻意裝作滿不在乎,道:「不開就不開罷,咱們這塊地,是低價買的,酒樓的生意又好,現在轉手賣掉,不知多少人爭搶著要,定能賣個好價錢。」
他講完,湊到林依身旁坐下,悄聲告訴她:「地找著了,修完所也肯賣。」林依莞爾,怪不得他能講出不在乎的話來,原來是把更賺錢的路子尋著了。買地蓋房,做個房地產商,比開酒樓賺錢許多,只要下一塊地能順利買著,就算沒有牛夫人這一出,林依也打算將酒樓盤出去了。而且,在大宋,買地賣地,蓋房賣房,可算不得是生意之流,朝廷再怎麼下禁令也不怕。
因此,他夫妻倆雖氣憤牛夫人又做小人,但畢竟胸中有更賺錢的法子,因此並不著急。
楊氏不知他們心裡的小九九,但也不擔心家中進項,因為還有張棟在衢州,生計不愁。她只擔心,若沒了酒樓,該拿甚麼把張家和歐陽參政綁在一起,張仲微的仕途,可全寄望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