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唬了一跳,忙一把抓住錦:「錦書姐姐,鎖壞了,小心傷手。」
錦書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遂探頭去瞧那鎖,突然外面任嬸來喚:「兩位姐姐,大少夫人害喜,才吃的雞湯全吐了,你們還不趕緊過去伺候?」
青蓮萬分感謝任嬸這一嗓子叫喚,趕忙挽了錦書的胳膊朝外走:「哎呀,大少夫人怎麼就吐了,錦書姐姐咱們趕緊去瞧瞧。」
向李舒獻慇勤的事,錦書自然不願落在青蓮後頭,遂甩開她的手,先一步出了門。青蓮看著她同任嬸拐過船頭去,忙回身掀開衣箱,拍著胸口道:「好險,大少爺趕緊走,可別忘了欠我的情。」
方才任嬸的話,張伯臨也聽見了,現在他擔心李舒,對青蓮便只隨口應了一聲,衝出門去。他回到李舒所在的艙內,李舒已在床上躺著了,正由錦書服侍著漱口。李舒臉色蒼白,見他進來,勉強一笑,問道:「教訓過青蓮了?」
張伯臨極力掩飾面部表情,上前接過錦書的活兒,把漱口的杯子遞到她嘴邊,埋怨:「你自己吐成這樣,還操心丫頭作甚麼。」接著又關切問道:「感覺好些了沒,聽說含青梅能止吐,我叫他們買去?」
李舒先漱口,將水吐到痰盂裡,笑道:「現在甚麼時節,青梅得待到明年,再說咱們在江上呢,到何處買去。」
張伯臨附和傻笑,服侍她漱完口,又替她撫胸順氣。錦書端了痰盂出來,暗自疑惑,張伯臨既是去向青蓮訓話,為何方才不見他在房內?她正猜想著種種可能,青蓮扭著腰走來,問道:「錦書,大少夫人可好些了?」
方纔還是錦書姐姐,眨眼就變作直呼姓名,錦書心下詫異,再朝青蓮身上一瞧,見她短短時間,竟換了套衣裳,頭也是新梳過的模樣,心裡的那份疑惑,就不禁更盛。
青蓮見她不答,也不理會,逕直上前準備推門,忽地想起張伯臨大概就在房裡,自己可不能向先前那般莽撞,擾了他們夫妻相會,於是就將手縮了回來,扭著腰身又走了。
錦書看了看手裡的痰盂,見她並無一絲要幫忙的意思,就惱火起來,幾步追上去,將痰盂朝她懷裡一塞,道:「大少夫人指明要你伺候,你怎可躲懶,趕緊把這痰盂倒干刷淨,再去廚下熬些清淡的白粥來。」
青蓮自然不服氣,欲與之鬥嘴,卻想起張伯臨的許諾,心道,不如先服個軟,叫錦書氣焰更高些,到時跌下來才更疼,於是就堆了滿臉的笑,抱著痰盂去船尾,道:「錦書姐姐放心,我對大少夫人忠心耿耿,自會把她侍候好。」她這話,錦書聽了倒沒覺著甚麼,但穿進堂內張伯臨耳裡,卻叫他心虛起來,生怕沒滿足青蓮要求,她就要把才纔的事告訴李舒,於是忙道:「娘子,你叫青蓮值夜,可她毛手毛腳,又沒個眼色,我實在不放心,還是我親自來侍候你更好。」
李舒不知他心內小九九,還道他是捨不得離了自己,掩嘴笑道:「少給我找借口,叫你去就去,錦書那妮子可是盼著呢。」
張伯臨見她沒朝自己想好的道上走,心裡那個急呀,欲直接講出來,又怕她生疑,登時坐立難安起來。李舒瞧他這副模樣,琢磨一時,試探問道:「可是你不喜錦書?」
張伯臨連連點頭,又急忙搖頭。
李舒奇道:「你到底是甚麼意思,直接講出來便是,還與我打啞謎?」
張伯臨握著她的手道:「娘子,我本想自己侍候你,可你不願意,因此就想讓青蓮與錦書對換。」
他一面講,一面小心翼翼瞧李舒臉色,見她並無明顯不悅,便接著道:「你可別多心,我只不過是看著錦書心細,又是在你身邊侍候慣了的,想必使喚起來比青蓮更順手。」
李舒問道:「你真是這樣想的?」
張伯臨見她是肯的意思,大喜,忙道:「都是通房丫頭,又沒得高下之別,我自然只是為娘子考慮。」
在外人看來,錦書與青蓮都是李家人,確是無甚分別,且平日裡並看不出張伯臨更偏愛青蓮,因此李舒就信了他是真心話,但她私心裡不願意青蓮壓過錦:「青蓮盡不盡心,一時也瞧不出來,不如叫她與錦書輪班換。」
這正是張伯臨想要的結果,忙點頭道:「還是娘子細心,若只一人值夜,久了難免倦怠,還是輪換的好。」
李舒微微頷,錦書青蓮二人輪班之事至此商定。
張伯臨急著去將這消息告訴青蓮,便謊稱入廁,溜了出去。李舒正想閉眼瞇一會兒,錦:「大少夫人,你方才是叫大少爺教訓青蓮去了?」
李舒「嗯」了一聲,道:「那妮子有些輕狂,因此我讓大少爺去說她兩句。」
錦:「青蓮方才就在我那艙裡,可大少爺並不在。」
李舒沒有在意,隨口道:「興許你去時他已訓完了,去了別處。」
錦:「可是我先找的大少爺,遍尋不著,這才去找青蓮。」
李舒的眉頭輕輕跳了一下兒,船只有這樣大,張伯臨既不在外面,又不在艙裡,難不成能跳到江裡去?
錦:「我回艙時,艙門已被從裡面栓得死死的,敲了半晌,來開門的卻只有青蓮,大少爺仍不去處,真真是叫人納悶……」
李舒不待她講完,匆匆打斷道:「趕緊去瞧瞧大少爺現在何處,悄悄看一眼便得,莫要驚擾。」
不知為何,錦書感覺有些興奮,乾乾脆脆應了一聲,急忙出門,也不去別處,逕直朝她自己艙裡去。
她的判斷很準確,張伯臨就在她艙裡,剛把那好消息告訴了青蓮,青蓮心下感謝,就又把他纏住了,這回張伯臨不敢再來,便將她從身上拉了下來,哄道:「我一個月裡有一半時間都是你的呢,猴急甚麼。」
青蓮有些失望,只好道:「那你今晚就來,還跟方才一樣,把我抵到牆上。」
張伯臨笑道:「好,好,好,只盼晚上錦書莫要又來攪局。」
錦書正貼在門縫上偷看,支起耳朵偷年,聽到這裡,忍不住暗自冷笑一聲,離了艙門,回去向李舒稟報,且沒忘了添油加醋。她也是個有心眼兒的,言語裡幫張伯臨撇得一乾二淨,只道:「我瞧見大少爺連連朝外推她,她卻非要朝跟前粘。」
李舒看了錦:「你不必替大少爺開脫,他若不是自願,為何要讓青蓮與你輪班值夜?」
錦輪班值夜一事,聞言更恨青蓮,但嘴上卻道:「這事兒我卻是願意的,叫青蓮服侍大少夫人,我還不放心呢。」
李舒滿心都是張伯臨與青蓮的事,懶得去揣摩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吩咐道:「去把甄嬸喚來。」
錦書明白,這就是要對付青蓮的意思了,大喜,忙應著去了。不多時,甄嬸匆匆推門進來,問道:「可是大少夫人又吐了?」
李舒搖頭,示意她將門關上,道:「青蓮那妮子要翻天了。」
甄嬸也不問到底怎麼個翻天法,只問:「是餵藥,還是賣掉?」
李舒的長指甲在桌上慢慢劃著,道:「她到底是我李家人,再換一個,還不知怎樣呢,且先放她一馬。」
甄嬸應了,走去床前,自床底下拖出只大箱子,掀開來是一層雜物,她將雜物挪開,再不知按動了哪個機關,箱子底就朝兩邊分開來,原來這是個夾層箱,明一層,暗一層。裡面擺著一溜小匣子,個個精緻無比,她順著右手邊數到三個,取出來與李舒瞧,問道;「就是這個罷,若她還是不聽話,就換二隻。」
李舒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甄嬸見她還是不高興,安慰她道:「青蓮不過是個通房丫頭,膽子再大也翻不出天去,大少夫人若為這樣的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李舒歎了口氣,道:「我哪裡是氣她,我是氣大少爺,若他意志堅定,青蓮又怎會得逞。」
甄嬸人才成精,雖只聽到片言隻語,全已大概猜出了事情元末,笑道:「大少夫人真會講笑話,男人就是那貪嘴的貓兒,就是沒人勾引,還時不時要去偷個腥呢,何況是自動自覺送上門來的。」
李舒勉強笑道:「若我是個善妒的,他這樣也就罷了,可我都已主動叫他搬去那邊艙裡,還給他安排了人,他卻放著光正道不走,非要偷偷摸摸,怎能叫我不生氣。他若真想要青蓮,與我講一聲兒,難道我會不許?」
甄嬸笑出聲來,見李舒不滿看她,忙湊過去小聲講了幾句。李舒聽後,也笑了起來,拍她道:「甄嬸你個老不正經,難不成因為男人愛偷,我就……」她羞到講不下去,甄嬸接過話來,道:「大少夫人因此事傷心,我卻要恭喜大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