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期同房,乃是不孝,村人不講究這個,但張棟為官,卻怕有人借此作祟,他心中警醒,感激楊氏細心,便道:「賣屋一事,我再想想.」楊氏揚眉一笑,親自倒了盞茶擱到他手邊,靜悄悄退了出去。
張棟琢磨,這等事體,若要提醒,宜早不宜遲,萬一那丫頭在張梁孝期生出個小子來,可就難辦了。他這般想著,當即起身去尋張梁,婉轉提醒他,守孝期間要清心寡慾,獨臥書房。
張棟同張梁雖是兄弟,但長年分隔兩地,不夠瞭解,他若直說是為了仕途考慮,張梁決計不會不聽,但他只將迂迴的言辭講來,張梁哪裡聽得進去,只道冬麥是灑掃丫頭,根本沒有收房。張棟也是有過妾的人,一眼瞧去就曉得他沒講實話,不禁氣惱,但張梁也是四十來歲,兒子老大的人了,能將他怎辦,除了多提醒,別無他法。
張棟暗恨張梁迷戀女色,起了疏離之心,加之高利貸的利息著實嚇人,楊氏再勸他賣屋時,就勉強點了頭。他們屋中商議,沒提防後牆根有任嬸偷聽,將這消息告知了方氏。
一邊是大房,一邊是林依,方氏豈能甘心成就他們好事,在屋內焦躁走了兩圈,瞧見院門口有鄰居媳婦子路過,連忙走去打招呼,與之閒聊,大聲講些「有的人沒得出息,斷了子嗣也就罷了,落到變賣祖產的地步,真真是丟祖宗的人。」
張梁聽到了這話,但他不知大房要賣屋一事,還當她講別個,便只朝外望了一眼,接著叫冬麥磨墨,趁機調笑一番。
大房兩口子聽見方氏之語,反應各有不同,楊氏氣惱,張棟卻是羞慚,忙忙地打消了賣屋的念頭,道:「賺錢一事,另想辦法罷。」
方氏指桑罵槐畢,靜悄悄候了幾日,密切注意大房動靜,見他們沒了賣屋舉動,暗喜,忙喚來張仲微吩咐:「家裡短錢使,你去向林三娘借些來。」
二房雖少了一半的田,但今年百畝地的糧食,全歸了他們,怎會缺錢?分明是方氏眼紅林依賺了錢,要去佔便宜。張仲微慢慢漲紅了臉,將頭扭向一旁,默不作聲。
方氏見他無聲抗議,臉一沉,慾火。任嬸忙道:「林三娘獨身一人,帶那許多錢,不當心丟了,被人搶了、騙了,怎辦?二夫人不是要借錢,只是想著,林三娘既在張家住著,少不得要照顧些,替她保管財物,是該當的。」
方氏聽著這話,覺得無比悅耳,連連點頭。張仲微不答應,也不頂嘴,梗著脖子,一副天塌下來也不張口的模樣。方氏見他強脾氣,氣道:「準是與你哥哥學的。」
「哥哥」張伯臨乃是任嬸帶大的,她聽了這話,難免有幾分不舒服,便道:「二夫人乃是一番好心,何不親自去與林三娘講,她必定感激的。」
方氏自持書香門第出身,不願特特為此事上門去,猶豫不決,道:「林三娘先前在我面前就不甚恭敬,如今有錢在手,愈不會把我放在眼裡,我去了,她哪有好臉色與我瞧,一片好心也要被她當作驢肝肺。」
任嬸附到她耳邊,悄聲道:「二夫人,正是她不懂尊卑上下,你才要去調教,不然今後進了門,如何壓她,不如現在就拿出婆母的款來。」
方氏看了張仲微一眼,先叫他下去,再才道:「休要胡說,甚麼婆母不婆母的,這婚,還是要退的。」
任嬸愣道:「林三娘如今有錢,二夫人還要退親?」
方氏不屑道:「她那兩百畝地,全是租來的,頂甚麼用。」
任嬸想起,方氏自身嫁妝,乃是整十車,外加水田百畝,雖因張梁屢次趕考和張八娘出嫁而所剩無幾,但她心氣兒還在,確是瞧不上林依的那幾個錢。既是瞧不上,為何還要去佔便宜?任嬸到底跟了方氏多年,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定是方氏怕林依手裡有了些許家底,反倒不好退親,因此要想方設法讓她再度變窮。
任嬸向來與林依不對盤,樂得看方氏踩她,便一力攛掇,陪著方氏朝林依房間去。
林依房門緊閉,青苗站在門口,一身新衣,滿臉興奮,行禮道:「二夫人,三娘子在試衣裳。」
方氏不願站在門口等,有些不高興,向任嬸道:「不就是穿了件新衣裳,瞧把這妮子高興的。」
這話任嬸卻沒接,暗自撇嘴,自去年到現在,她一件新衣都沒見著呢。
青苗捏著衣角,羞澀道:「我長這麼大,還沒穿過新衣裳呢,這是頭一回。」
林三娘竟待下人這般好,還未過年就有新衣穿,任嬸暗暗嫉妒,朝後退了一步,縮到方氏後邊去。方氏卻瞧不起林依行事,心道,不過用件新衣收買人心罷了,能叫甚麼本事。
二人各自想心思,吱呀一聲,門開了,青苗忙通報道:「三娘子,二夫人來了。」林依似沒聽見,先吩咐:「門軸該上油了,待會兒向流霞取些來。」
任嬸瞟了方氏一眼,忙道:「多大點子事,何須麻煩流霞,回頭我與你送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林依暗誹,將方氏讓了進去。方氏謹記著此行目的,明瞧著林依不甚恭敬,也不生氣,落座問道:「聽說前幾日有潑皮在門口鬧事?」
林依想起張仲微為她解難一事,心存感激,瞧在他的面兒上,換了笑臉出來,命青苗上茶,道:「多虧二夫人照顧,才不曾讓人欺負了去。」
方氏對此回答十分滿意,直接進入了正題,道:「這些人隔三岔五在門前晃悠,總叫人不放心,你辛辛苦苦好容易賺了些錢,若被他們搶去,可真真是傷心了。」
林依隱隱猜到她來意,笑道:「張家大戶,誰人敢上門來搶錢,不要命了。」
這不是方氏期許的回答,她愣了一愣,才道:「你年小,他們騙術高明……」
林依正色打斷她的話,道:「二夫人這是哪裡話,雖是在鄉間,亦有男女大妨,我又不認得他們,話都不肯講一句的,怎麼被騙?二夫人莫要拿我的名節開玩笑。」她故意現了十足惱色,將茶盞蓋子重重一丟,捧了盞子喫茶,再不理人。
方氏明曉得她小題大做,卻又不好反駁,只得道:「萬一被人偷了去,怎辦?」
林依盯著她,心道,只怕要防的,不是外人,乃是內賊。方氏被她瞧得心慌,又捨不得就走,只好忙忙地道出真實意圖:「你那錢,我替你保管著,豈不穩妥些?」
林依忍不住笑起來,方氏之前借口替她保管財物,連三百文也不放過,這回又來故技重施,也不怕人笑話。錢放在身上,確是叫人不放心,但林依早有買田計劃,因此無甚憂慮,紅契在官府有備案,就算丟了也不怕。這話她可不願與方氏講得,只道:「二夫人忘了,我租地的錢,乃是借的高利貸呢,這回賺的錢,還完欠債,就只夠租屋吃飯的,哪還有剩的讓賊來偷。」說完馬上伸胳膊,稱收菜勞累了,需要歇一歇,不等方氏再開口,就叫青苗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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