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廚房,林依打開櫥櫃瞧了瞧,中午的飯菜還剩下許多,再炒兩個菜,打個湯便得。enxuemi。她到菜筐裡挑了兩根嫩黃瓜,擱到砧板上拍了,準備做個麻油拌黃瓜。
楊嬸很快就回來了,接過林依手裡的活兒,道:「真真是巧了,我們怎麼掐銀姨娘的人中,她都不醒,偏二老爺一回來,她就醒了。」
林依沒有接話,暗道,哪有這樣巧的事,怕是方氏搜到了關鍵時刻,銀姐怕錢被翻出來,這才裝了暈。
楊嬸擇了會兒菜,又笑道:「銀姨娘真個兒是好本事,二夫人搜了整整一天,也沒讓她把錢找到。」
果真是沒找到,林依暗歎,這妻妾之爭,一時半會兒怕是消停不了了。
因銀姐餓暈,張梁沖方氏了好一通脾氣,連飯都不曾來吃。方氏滿腹委屈,背了人向張老太爺告狀,張老太爺自然是偏兒子的,不僅不幫著她,反倒訓了她幾句:「你賣銀姐房裡的物事,她又不曾阻攔,你餓她作甚麼?咱們這樣的人家,有個把妾實屬正常,不曾想你如此小氣,原來前些日子的賢惠是裝出來的。」
方氏哪頭都沒討著好,顏面盡失,接連幾天都藏在臥房裡,連門都不大出。她這般舉動,便宜了銀姐,據說張梁夜夜歇在她屋裡,又把了她好些錢作安慰。
妻妾相爭,竟是正室夫人落了下乘,林依實在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著實為方氏感歎了一番。
這日,她趁著無人管,躲在房裡打絡子,突然外頭響起敲門聲,她連忙將彩繩藏起,開門一看,居然是銀姐。
這當口見銀姐,可不是甚麼好事,林依扶著門的手猶豫起來,不知該將她關在門外,還是迎進來。
銀姐瞧出了她的顧慮,笑道:「二夫人在臥房,看不見。」
林依叫她講得不好意思起來,忙側過身讓她進來坐,問道:「銀姨娘所來何事?」
銀姐卻不作答,反倒問她:「林三娘來張家有些時日了罷?」
林依早知她四處打聽自己,此刻見她當面問,愈詫異,但還是照實答道:「到今年冬天,正好兩年。」她摸了摸茶壺,還是溫的,便與銀姐斟了一杯野菊花茶,道:「自己曬的,比不上銀姨娘的好茶,且將就吃一口罷。」
銀姐接過茶聞了聞,讚了一句「好香」,接著又問:「林三娘打算就這樣過下去?」
林依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道:「銀姨娘有話不妨直說。」
銀姐笑了笑,道:「原來你是直爽人,那我可就說了——我這裡有一注錢,你想不想賺?」
林依問也不問,直截了當答道:「不想。」
銀姐沒想到她拒絕得這般快,一時間竟不知講甚麼才好,好一會子才道:「你一天沒得錢立身,二夫人一天不會點頭叫二少爺娶你,難道你願意在張家不明不白待一輩子?」
林依沒有作聲,暗道,她倒是把人琢磨得透徹,只不知是甚麼事,能讓她下這般大的功夫。
銀姐見她這回沒開口,還道是她有了鬆動,喜道:「你可是怕二夫人曉得?你放心,這事兒……」
林依不等她講完,打斷她道:「銀姨娘若再往下說,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在二夫人面前講漏嘴。」她把話講到這份兒上,銀姐還怎好開口,只得跺了跺腳,開門離去。
林依雖拒絕了銀姐,但暗地裡還是向任嬸、楊嬸旁敲側擊打聽了一番,豈料這兩位平日裡與銀姐走得最近的人,對此事竟是絲毫不知,真真是讓人覺著奇怪。不過林依對你爭我斗一絲興趣也無,打聽不到,也就不再深究,她深以為,有這樣的功夫,還不如多編幾根絡子多賺幾個錢。
一晃數日過去,張八娘出嫁已滿七天,按著北宋規矩,小兩口應在新婚後次日、三日或七日,到女家去「拜門」,今日即是這「拜門」的最後期限,但張家人從早上候到太陽落山,也沒盼來新婿方正倫與閨女張八娘。
方氏心急如焚,在堂屋焦躁地走來走去,張老太爺緊握著青銅煙袋鍋子,面色沉鬱,張梁瞧了瞧老父的臉色,忍不住抱怨方氏道:「你娘家怎麼回事,照說親上加親,成親第二日就該來『復面拜門』,這都七天了,還不見人影子。」
方氏前幾日與銀姐鬥,落了下風,今日又因閨女的事再次失了顏面,羞愧至極,恨不得扎進臥房再也不露面,但無奈她是當家主母,心裡再委屈,也要強撐著。
又等了兩日,第九天頭上,方正倫與張八娘終於姍姍來遲,張梁壓不住火氣,不待他們坐定便難,怒問:「為何今日才來?」
方正倫支支吾吾,張八娘泫然欲泣,方氏料想是出了事,急著全了禮數,好把閨女拉進房裡去問詳細,便吩咐楊嬸擺酒。方正倫忙獻上綠緞、鞋、枕,方氏則取了一匹布回送,這便是「拜門」禮成了。
張八娘亦是張梁心尖尖上的人,他也想曉得究竟出了甚麼事,便帶著方正倫上了酒桌,好讓方氏領張八娘去房中。
林依這幾日一直擔心張八娘,今日見了她安然無恙,方才放下心來,端了兩盞茶去方氏房裡,一盞與方氏,一盞放到張八娘面前。張八娘見了林依,抱住她她一通好哭,且哭且訴,原來,北宋風俗,成親第二日,新婦要向公婆獻上親手做的鞋和枕,謂之「賞賀」,張八娘出閣前趕著繡的那些禮,入不了婆母的法眼,王氏當著眾親戚的面嫌棄她女工太差勁,又怪她讓婆家「賞賀」時丟了臉,因此不許她按時回來「拜門」。
方氏氣得渾身亂顫,拍著桌子問道:「那你舅舅沒得話講?」張八娘變得和方正倫方才一樣,支支吾吾起來,方氏急急地追問,逼得緊了,張八娘又哭起來,道:「舅舅不許我講。」方氏氣惱她太軟弱,恨不得舉手打兩下。林依取了帕子替張八娘把淚拭了,勸她道:「你怕甚麼,有娘家與你撐腰,且將事情講清楚,夫人好與你做主。」她與方氏兩人,輪流勸了好一時,張八娘方才怯怯開口道:「舅舅新納了個妾,自覺理虧,不敢在舅娘面前辯駁。」
方氏奇道:「你舅舅又不是頭一回納妾,怎會因這個覺著理虧?」
因林依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張八娘瞧了她一眼,斟酌著詞句,將那不堪入耳的詞隱去,只揀了好聽些的字句,把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張八娘的舅舅方睿,在張八娘成親當晚吃醉了酒,到王氏房裡小歇,不知怎地就看花了眼,把一個丫頭當作了王氏,當場按在床上成就了好事,這本也沒甚麼,頂多算個風流帳,可他們不該辦事兒前不擇地兒,污了王氏的床;摟著丫頭在正室夫人的床上翻滾,怎麼也算不應該,方睿虧了理,因此不敢在王氏面前為外甥女講話。
方氏聽完,深恨哥哥不爭氣,罵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是好的。」
張八娘聽她這般講,愈覺得前景昏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方氏咬牙恨道:「打小就寵著你,沒養成跋扈性子也就罷了,怎地這般扶不上牆?」
張八娘哭道:「她是舅娘,又是婆母,她講話,我只有聽的份,哪裡敢反駁。」
方氏噎住了,當初她的婆母林老夫人在世時,她又何曾敢在婆母面前講一個不字,就是在張老太爺面前,也只有應承的份,沒得反駁的理。
林依見她們母女都呆住,忙道:「王夫人不過是嫌八娘子的女工不好,咱加把勁,將針線活兒學好,定能討她的歡心。」
還是她會勸人,張八娘立時覺著看到了希望,抓住方氏的手道:「娘,叫銀姨娘來教我呀,她針線上有能耐。」
林依暗歎了一口氣,就算她不知張家最近幾日生的事,也該曉得銀姐一向與方氏不對盤,這般瞧不清形勢,出口無遮攔,別說討婆母歡心,連娘親都得罪了。所幸方氏是她親娘,見了她這樣,心中雖惱火,但還是支了林依出去,將做人的道理一一向她道來。
林依暗暗祈禱,希望張八娘能從此開竅,在婆家的日子好過些,不過攤上那樣一個婆婆,就算會做人,日子也難過。正想著,張八娘眼圈紅紅地走了出來,拉起她的手道:「咱們回房說說話兒。」
二人回房,在桌邊坐下,林依倒了茶水與張八娘,輕聲問道:「方正倫待你還好?」
張八娘的臉色黯淡了下去,道:「總算不同成親前一樣扯著我的頭滿院子追了,可舅娘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要來何用。」
親已成,生米煮成了熟飯,林依只能往好處勸,道:「你不能忤逆長輩,他又何曾不是,也許他也為難著呢,只是不好意思與你講。」-------------------更新記錄及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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