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義呵呵笑著,哈了下腰,附和道:「殿下,這李如松打仗確實是把好手!要說這老李家,也真是將才輩出,想那去年被萬歲爺罷免的李成梁李大帥,可是能與戚繼光戚大帥並稱的名將。不過,戚大帥雖然名望上稍勝李成梁,但有一點卻不如李成梁,那就是沒有李成梁那麼多兒子!」
「李家九虎將麼?」朱常洛嘴角翹了翹,看不出是誇獎還是諷刺。
「對、對,外面可不就是這麼稱呼的嗎!」
鄒義忙不迭的點了點頭:「但說到戰功,除了李成梁在關外多年,讓關東的那群韃子聞風喪膽外,李家就數李如鬆了。年前的寧夏一戰,打出了咱大明的威風,不僅收拾了叛賊哱拜,還讓那些蠢蠢欲動的韃靼各部重新老實了下來。還有麻貴將軍,在李如松進逼寧夏之際,率部直搗與哱拜狼狽為奸的套部韃靼領著力兔,不僅搗毀套部大營,還追奔至賀蘭山,將其盡逐出塞。要是朝鮮能有這一半戰力,哪裡還懼那小小倭寇。」
最近幾年,鄒義已經摸清了朱常洛的一個習性,那就是對於朝廷生的那些大事都異乎尋常的關心,然後說不得就會挑出一件在鄒義看來毫不相干的事情,轉而很巧妙的利用起來,這讓鄒義打心眼裡佩服不已。
另外,不得不說,鄒義這些年別的沒學會,但對於朝廷生的大事那是幾乎全都瞭然於胸,當然,這全是為了朱常洛的需要而專門去打聽的。
朱常洛微微點了點頭,麻貴這個人他是知道的,行軍打仗不會弱於李如松。
「不過,」鄒義突然小聲的說道:「李如松這人仗著萬歲爺的信任,很是傲氣。」
「哦?還有這事?」朱常洛知道李如松是朱翊鈞的心腹愛將,當年與慈聖皇太后爭權時,便是從京營中召來時任都督僉事、神機營副將坐堂官的李如松,率領三千本部人馬進的城,可見對李如松的信任。
「奴婢也是才打聽出來的。」鄒義有些神秘的說道:「之前在平定寧夏哱拜時,李如松提督陝西軍務,自認權任重,便不想受制於陝西總督,行事多越過總督,自行其是。後來被兵部尚書石星上書彈劾,說他違反建制、不受命令,結果萬歲爺卻把石星的奏折留中不,只是下詔告誡了一下而已,這種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不要說官還能不能做成,恐怕小命能保住就算是不錯了。」
朱常洛皺了下眉頭,武將不聽從命令是兵家大忌,到時哪裡還能談得上取勝?不過,如果戰時總督的命令是錯的,作為提督,不聽命令自行其是倒也勉強能夠說得過去。
寧夏之戰,雖然最終得以順利的平叛,但總督魏學曾卻因連戰失利而被彈劾丟官,僅憑這件事很難說明李如松是對是錯。
「就只憑這件事?」
「還有,就在平定了寧夏之亂後,萬歲爺派李如松為東征提督,入朝抗倭,兵部侍郎宋應昌為經略總理入朝軍務。據聞這李如松仗著新立戰功和萬歲爺的寵信,初見經略宋應昌時便產生了間隙。」鄒義小聲的對朱常洛稟報道。
「哦?怎麼回事?」
「按照規矩,大帥初次見督師,在廳堂要穿著甲冑拜見,出來時改換冠帽衣帶,才算禮貌和尊重。但李如松卻用監司拜見總督巡撫的禮儀,只是穿著素服,側身就坐而已。」
「這些你是聽誰說的?」朱常洛問道,雖然他對於明朝的這一套文官鉗制武官有些厭惡,但也明白,這能很好的制約武官專權,以避免武官因權勢過剩而出現那種軍閥或者割據勢力。
先不論別的,單說宋應昌乃是經略總理朝鮮軍務,那他就是朝鮮方面軍的最高統帥,而李如松作為東征提督,是要受宋應昌節制的,也就是宋應昌的下屬。
現在屬官在主官面前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還談什麼聽令行事?作為朝鮮方面軍的主要武官,李如松掌握著很大一部分兵權,現在就出現了將帥不和,加上宋應昌根本就沒有多少直屬軍隊,朱常洛已經可以想像,本是文官的宋應昌肯定在朝鮮戰場上舉步維艱了。
「殿下,這是奴婢在通政司那裡打聽到的,宋應昌彈劾李如松的奏折通過通政司遞到了司禮監,結果就沒有了下文,很明顯萬歲爺看了後又留中不了。」
皺了下眉頭,朱常洛想像這件事要是換做自己的話,會如何處理?這朝鮮戰場剛抽調過去幾萬大軍還沒開打,就下旨斥責或者召回李如松的話,那對於士氣絕對是莫大的打擊;但要不處理的話,這將帥不和對戰爭更是絕對不利,配合不好各自為戰只會徒增軍隊的傷亡。
思來想去,朱常洛都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也許暗地裡派人過去斥責李如松一番是個不錯的選擇,可能朱翊鈞已經這樣做了吧?
搖了搖頭,朱常洛不太認同這樣的做法,真要是生這種事,他想自己絕對不會因為對李如松的寵信和對他能力的肯定而心有顧慮,這大概就是自己與朱翊鈞的不同之處吧。即便是有損士氣,但找個好點的理由也要把不聽話的調回來,這種桀驁不馴的人不重處的話絕對是一個隱患。
「鄒義,七年前曾經『保護』過本皇子的那些東廠番子如今都怎麼樣了?這些年出不了內宮,也就無心理會那些人了。」朱常洛拋開他覺得目前來說還考慮的太早的問題,轉移了話題。
「前陣子奴婢見張永年時,還提起過這件事,那批東廠番子調到錦衣衛做了小旗後,這些年有不少人在出任務時殉職了,如今還剩下兩個人,一個叫冷墨,一個叫王磊。不過,這兩個人運氣倒還不錯,如今都升到了百戶。」鄒義恭敬的說道。
「哦?錦衣衛出任務還經常有人殉職嗎?」朱常洛有些疑惑,怎麼這麼巧?當初在混堂司時有十二個東廠番子,七年間居然殉職了十人?難道錦衣衛有這麼危險?何況他們都是小旗,大小也是個官了,還會這麼容易殉職?
「這到不至於,錦衣衛還是很少有人殉職的。」鄒義想了一下答道:「張永年曾經關注過這件事,那些人的死都沒有查出任何疑點,看似非常合理。」
「非常合理?」朱常洛摸著下巴深思起來,這件事真的像表面上那麼合理嗎?七年死去十個錦衣衛低級官員的還能說是合理,但如果這十人……算了,現在想查也力不從心,等有能力了再詳查一下吧。
「當年跟著勞鷹的那兩個一個叫大牛另一個叫什麼的人呢?他們都還好嗎?」朱常洛接著追問道。
「大牛還好,他一直跟著勞鷹,另一個好像也在一次出任務時殉職了。」鄒義看朱常洛的臉色,似乎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朱常洛砸吧了下嘴,還真是很「及時」的殉職啊!
注視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鄒義:「張永年是不是值得信任呢?」
鄒義嚇了一跳,斟酌了一下,還是說道:「殿下,奴婢認為,這張永年還是應該可信的,畢竟當然奴婢與他們這些人做的那件事傳出去,肯定是要殺頭的!就算是萬歲爺不追究,張鯨張公公和鄭貴妃也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朱常洛瞇起了眼睛,真的可以相信嗎?御馬監和駐紮著騰驤四衛的裡草欄場可是就在皇宮東面沒多遠,盞茶功夫就能進入皇宮,單憑騰驤四衛中一衛的實力,如果指揮得當,控制住皇宮還是非常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