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作為局外人,把事情看得更透徹一些,思索了片刻後,對王恭妃說道:「妹妹,事情既然已經生,咱們就要做好兩手準備。最好的結果就是洛兒在東華門被擋住,即便是出宮了,只要沒有與別人產生衝突,那樣最多也就是個私出皇城,有本宮在,大不了也就是被皇上訓斥一頓罷了;但我們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洛兒還是孩子,被有心人激上幾句,保不準就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啊!娘娘,那…那該如何是好?」王恭妃臉色蒼白,全然沒有了主意。
「妹妹,為今之計,咱們最好是先去皇上那裡把事情解釋清楚,免得被人在皇上那裡搬弄是非,畢竟是混堂司有錯在先,洛兒又年幼,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咱們也好為洛兒推脫。」王皇后建議道。
「對,對,是這個理,咱們要先找皇上把事情的起因說個明白,不然被人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挑撥一下,洛兒就真的有麻煩了。」王恭妃點了點頭,接著又皺起了眉頭,有些吞吐的說道:「只是,娘娘,你知道臣妾……就怕皇上看到臣妾反而適得其反……」
王皇后明白王恭妃的意思,怕皇上看到她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反而影響到這件事,便開口說道:「妹妹放心便是,本宮這就親自去給皇上解釋,為洛兒求情。」
「多謝娘娘,此事就有勞娘娘了,臣妾感激不盡。」
「妹妹不必客氣,事不宜遲,本宮馬上就去見皇上,你且回宮安心等候吧。」王皇后拉住欲下拜的王恭妃,寬慰道。
………………
緊挨乾清宮的東暖閣,本是大明遷都北京後,歷代皇帝批覽奏折處理政務之地,只是到了朱翊鈞,在萬曆十年前,這裡也就是他的書房而已。不過,自萬曆十一年開始,這裡又恢復了它的功用,成了朱翊鈞批閱司禮監送來的奏疏之地。
「萬歲爺,張公公求見。」門外傳來了隨侍小太監許福的聲音,這裡重新成為皇上處理政務之地後,沒有皇上的允許,他們這些太監宮女是不敢隨便進來的。
大概是活在慈聖皇太后和馮寶的陰影下太久,**和太監干政,一向是朱翊鈞的禁忌。
「讓他進來吧。」朱翊鈞沒有抬頭,專心的看著手中的奏折。
張鯨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只是遠遠的恭敬站著,盡量不出任何聲響。
朱翊鈞考慮了片刻,提起硃筆刷刷的在手中奏折的內閣票擬結果後面寫上自己的批注意見,然後對著奏折哈了口氣,直到筆墨干了,重新把奏折封上,這才抬起頭來。
「奴婢叩見萬歲爺。」張鯨看到朱翊鈞暫時處理完了手中的活計,馬上跪下叩道。
「起來吧!」朱翊鈞說道:「許福,上茶。」
門外的許福聽到吩咐,趕緊端著一杯對朱翊鈞來說溫度適宜的茶水過來,輕輕放在朱翊鈞面前的龍案上,然後弓著身倒退了十來步,才轉身向外走去。
朱翊鈞端起龍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緊不慢的對張鯨問道:「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萬歲爺,這事由於傳言很廣,查起來頗為費力,所以一時半會很難查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張鯨弓著身子恭敬的回答道。
「哦。」朱翊鈞把茶杯放下,整理了一下幾份特別加注的奏折,頭也不抬的隨口問道:「張鯨,你認為這種事會是誰做的呢?」
「呵呵,萬歲爺這不是難為奴婢嗎?這種事情奴婢怎敢貿然猜測。」張鯨哈著腰,訕笑著說道。
朱翊鈞沒有繼續追問張鯨,他對於這件滿京城都在流傳的謠言並沒有太過重視,僅僅只是謠言而已,不久便會不攻自破了。他雖然有立幼的心思但卻沒有廢後的想法,如今的皇后雖然不太討喜,但無論德行還是操守都沒有任何可以指責之處,他可不想背上無道昏君的名頭。
見朱翊鈞只顧整理奏折,沒有說話的心思,張鯨小心翼翼的說道:「萬歲爺,奴婢還有件事想向您稟報。」
「什麼事?說吧。」
「萬歲爺,奴婢剛剛得到從東華門那裡傳來的消息,說是大皇子從那裡硬闖了出去,好像去往了混堂司那裡。」張鯨偷偷的注視著朱翊鈞的表情,以便接下來如何措辭更為合適。
朱翊鈞皺了下眉頭:「他去混堂司幹什麼?小小年紀不在宮中好好待著,亂跑什麼?簡直胡鬧。」
對於張鯨來說,皇上說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要看皇上說那句話時的表情才好猜測皇上在想什麼,皇上的真實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看到朱翊鈞的表情,張鯨已經心中有譜了,看來皇上確實不太喜歡大皇子啊。
「聽東華門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大皇子是要去混堂司鬧事的……不過,好像是混堂司的人無意間得罪了大皇子在先,而大皇子畢竟還年幼,可能嚥不下這口氣吧。」張鯨看似在為朱常洛開脫,實則火上澆油還差不多。
張鯨完全有理由這麼做,作為皇上的心腹太監,當然要緊跟皇上的步伐,皇上不喜歡大皇子,他當然也不能喜歡。更何況,他與鄭貴妃的關係不錯,他最喜歡的乾兒子又成了鄭貴妃的心腹太監,而鄭貴妃當然也是最討厭大皇子的人了。
「哼!小小年紀,就因為別人無意間得罪了他就要去找人家麻煩?真是太不像話了!張鯨,擬旨。」朱翊鈞有些氣憤的說道。
「遵旨!」張鯨屁顛屁顛的走到一張副案上,開始研磨。
「皇后娘娘駕到。」外面的許福高聲呼喝道。
不過,王皇后並沒有直接進來,而是在外面靜候著朱翊鈞的傳召。這要是別的宮殿,就算是皇上在,她也是可以不用經過允許就進去的,但這裡是東暖閣,是皇上處理政務之地,王皇后謹記著**不得干政的祖訓,她也知道那是皇上的禁忌,所以並沒有貿然進入東暖閣。
朱翊鈞對於王皇后的到來雖然有點疑惑,不過卻沒有讓王皇后在外面久等,開口說道:「皇后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臣妾叩見皇上!」王皇后進來後,微微施了一禮。
「免了。」朱翊鈞揮了揮手說道。
「奴婢叩見皇后娘娘。」等王皇后對朱翊鈞見禮完畢,張鯨趕緊給王皇后跪下行禮道。
王皇后抬了抬手:「張公公不用多禮,起來吧。」
「謝娘娘。」
「皇后找朕有事?」朱翊鈞看著王皇后輕聲問道。
王皇后點了點頭:「臣妾找皇上確實有點事情。」看了張鯨一眼,心想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便接著說道:「關於大皇子的事情。」
朱翊鈞皺了皺眉頭:「關於大皇子?」
「是的,皇上,具體的還是讓景陽宮的人說比較好。」王皇后笑著建議道。
朱翊鈞想了想,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皇后的,便說道:「讓景陽宮的人進來。」
也不知是王皇后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並沒有帶年輕且非常漂亮的宮女芷雲過來,而是帶來了小太監常寧。
「奴婢常寧,叩見萬歲爺。」
朱翊鈞並沒有讓常寧起來,而是問道:「給朕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歲爺,事情是這樣的,混堂司這三年多以來,從來沒有按時給景陽宮送過熱水,這倒還罷了,只是他們送來的水還經常性的是冷水。今天混堂司那邊又是晚了一個時辰還沒送水,於是高勝懷便去催問了一下,結果混堂司的人蠻不講理,把高勝懷給打了一頓,大皇子殿下問明情況後,氣不過,便去混堂司理論了。」常寧基本上客觀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是這樣嗎?」朱翊鈞有些懷疑的問道,怎麼跟剛才張鯨說的版本有這麼大的出入?
「萬歲爺,奴婢怎敢在您面前說謊,這種事情很容易便能查出真相。」常寧磕了個頭,恭敬的說道。
張鯨暗道一聲要遭,趕緊補救道:「萬歲爺,也許事情真像常寧說的這樣,混堂司那邊的人為了推卸責任才那樣說的吧?」
朱翊鈞基本上相信了常寧說的話,就像他所說,這種事情只要想查,就很難被隱瞞,很容易便能查清,諒他不敢欺騙自己。
「傳朕口諭,宣皇長子來見朕。嗯,讓許福去一趟吧,把他帶過來,朕要親自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