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海招商局公署大廳裡頭。盛懷仁大宴賓客。眾辛位絲,萬口」就是光緒七年以三品官銜大臣出使美國、日斯巴尼亞西班牙、秘魯三國剛才抵達上海的鄭藻如。
陪坐的有幾個上海的道員,還有幾個招商局的頭頭腦腦,盛懷仁滿臉堆笑,對這位鄭藻如,他是慇勤備切,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人李中堂對他青眼有加,這鄭藻如出國去訪問,盛懷仁可聽到好幾次中堂在念叨呢,這一次鄭藻如交差回來途徑上海,盛懷仁正好覷著機會,無論如何也要拉點交情。這段時間他是焦頭爛額,招商局的生意下跌了近五成,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李中堂嘴上雖沒有說,可是前些日子召他去威海衛的時候,那看他的眼神兒就沒有從前那樣熱絡了,盛懷仁意料到自個兒在李中堂面前跌了份子,鄭藻如馬上要去威海衛見李中堂,他就想著拉點交情到時候怎麼說也能得幾句美言。
酒過正酣,盛懷仁笑嘻嘻的對上海這些頭頭腦腦道:「咱們這位鄭老哥可不是凡人,瞧他這做派,就知是見過大世面的,鄭老哥是老和洋人打交道的,這就叫本事兒,咱們上海城裡,誰有這樣的擔當?閻老弟,你是學過洋文的,你來說說,這洋人是什麼玩意兒?最難交涉的主兒!偏偏鄭老哥在這些界轉困一圈回來,成果豐碩,就如花旗國提出什麼二十年不許華工入花旗的法案,咱們這位鄭老哥據理力爭,硬是讓花旗國洋人兒軟了蛋,瞧瞧,多硬的腰子啊,咱們這些在上海混吃等死的人,聽到都羞紅了面,尸位素餐啊!」
盛懷仁八面玲瓏,這一張嘴如抹了蜜伐似的,一下子把鄭藻如誇到了天上去,力爭美國人修改排華法案是鄭藻如一力促成且最得意兒的事,盛懷仁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他心裡有些得意,面子上卻是故作搖頭微笑,謙遜不受盛懷仁的褒獎。
下頭幾個陪員哪裡知道什麼排華法案是什麼狗屁著西,就算知道,也是頗為不屑,那些個兒華工算是什麼東西,也值得花大力氣和洋人交涉,有這閒工夫做點什麼不好?不過場面上誰也不敢得罪這位紅人兒。一個個驚訝莫名的歎為觀止狀。
鄭藻如笑了笑:「這花旗國人最不是東西的,早年要修鐵路,便拚命的唆使人販子到我天朝誘拐工人,現在不修鐵路了,就弄個排華法案出來,要把那些個華工都趕回去,在花旗國修鐵路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兒,十個人進去,有五個人出來就滿天佛祖保傷了,華工做出了這樣的犧牲,挨了督工的鞭子,衣衫襤褸餓著肚子給花旗國人修了這麼多鐵路,花旗國人非但不念點兒舊情。」說到這裡鄭藻如跌足長歎,滿腹的憂國憂民,只可惜他是對牛彈琴,盛懷仁這些人哪裡有他這樣的情操,一個個心裡冷笑,眼巴巴的望著鄭藻如表演,嘴裡卻一個個喂然長歎的模樣。
鄭藻如說到了興頭,喝了杯酒,繼續道:「這一次交涉這麼順利,還多虧了那個吳辰呢,這吳辰是什麼來路的?從前都沒有聽說過,在花旗國一下子聲名鵲起了,到處都是他的新聞,洋人很吃他這一套呢,花旗國人對華人也有了些改觀,不再是從前那樣惡劣了。」
盛懷仁一下子尷尬起來,吳辰和他算是冤家,若不是吳辰在朝鮮弄些什麼洋務搶了招商局的生意,他能有這麼狼狽嗎?不過人家風頭正勁,就連打算讓自個兒敲打敲打的李中堂叫他去威海衛授計,幾天功夫就換了嘴臉,說起這傢伙時心情複雜的很,有時也會對人說這吳辰也沒有這麼壞,是個能做事的人。
盛懷仁這心裡憋得很,對吳辰是一丁點兒也不敢沾染了。
盛懷仁不去接鄭藻如的話,令場面有些尷尬,一個海關道的道員連忙道:「這吳辰是個異數,咱們不談他。」
鄭藻如更加好奇,放下酒盞:「怎麼個異數法?我瞧花旗國人倒是看得起他,都說他的好呢。」
鄭藻如不知道,那些花旗國人之所以一個個交口稱讚吳辰,完全是資本的因素,人家在朝鮮扯著一干子花旗國商人一起財,連波士頓的一些大財東都參股進去了,能不好嗎?這一次法國人在越南戰敗,那些商人控制的報紙避重就輕,把法國人奚落的沒了邊,為了什麼?還不是法國是花旗國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尤其是經濟危機時期。貿易摩擦越來越激烈,而吳辰卻是他們的大金主,不少在經濟危機中失意的花旗國商人都往朝鮮那邊湧呢。
法國人控制住了越南,自然有對越南貿易的優先權,你花旗國的商人連喝湯的份兒都沒有,可是吳辰控制了越南,卻是張開雙臂大肆招攬花旗國商人去投資,能給的優惠都給了,兩相權衡,就是吳辰抓了十萬個高盧雞去做人質敲詐法國佬,花旗國人也賣吳辰好的,這個時期的花旗國人意識形態並不嚴重,在歐洲國家眼裡特異獨行,英國人、法國人做生意還要講些政治正確,人花旗國人是一點兒立場也不講,只要是生意,能賺錢,什麼都好說話,到是和後世的某天朝有點兒類似。
盛懷仁這才從尷尬中解脫出來,一下子又是滿臉的堆笑:「這個吳辰,必驕橫了些,合著幾個老湘系的古董,一道與李中堂對著干呢,鄭老哥小引說說看。他吳辰是咱們淮系出尖的吧。沒有李中堂給憶義曰。他腰桿子能有這麼硬,嚇」,現如今跡了,咱們李中堂入不得他的法眼了攛掇著左宗、彰玉麟幾個還有那個翁同酥一道跟中堂對著幹,天底下還有這麼個理?他這種人,,嘿嘿,總有摔跟頭的時候,別看他現在得意的緊。我盛懷仁今日就把這話撂在這,就是當著那姓吳的我也敢這樣說,咱們這些給李中堂做屬員的,本事兒不一定有,可是這忠心是耍有的
眾人都是指巴著李中堂吃飯的,盛懷仁一番話說出來,紛紛叫好,心裡對吳春自是不以為然。
鄭藻如聽到這個」才知道原來這吳辰和李中堂是有過節的,便不再提吳辰了,他是李鴻章一手提拔的,如何也不能再對吳辰有多少興致。
眾人又說了會話,無外乎是一些近來官場的趣聞,鄭藻如剛剛回來,也就留上了心,認真的聽著。這時一個招商局的屬員屁股尿流的進來嚥著嗓子道:「不好啦,盛督辦,出大事兒了,」
盛懷仁臉上就掛不住了,自個兒在這裡設宴,手底下這些沒眼色的竟這樣闖進來,不知道的人還道他不懂得管教呢,否則怎會這般的沒規矩他小心翼翼的瞥了鄭藻如一眼,見鄭藻如只當作沒有瞧見,心便定了些,黑著臉朝那屬員道:「什麼事?」
「幾艘英吉利的洋船到了外港。咱們招商局的幾個火輪子正好也要回港,有個火輪子搶了水道,和英吉利洋船起了爭執,海關道的弟兄們看不過眼,想幫林著咱們招商局的船,誰知那幾艘洋船下來了個官兒,下了棧橋就給海關道的人抽了幾個耳舌子,還說不能罷休,附近的水師衙門的王游擊聽著了風聲,就帶著水兵去交涉,誰知王游擊也給那人打了,那傢伙後頭上百個端著洋槍的人指著王游擊的腦殼,海關道的水兵也掏出了傢伙,現在還在碼頭處僵持呢,海關道那邊幾十艘火輪子進不了港,據說連上海的巴納德領事也驚動了,動靜鬧得太大,各衙門不敢管,都說盛大人和幾個海關道的大人在這裡喝酒,要小的來請動大人走一遭那屬員臉都綠了,一口氣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通。
盛懷仁臉色愈不好看:「什麼官兒這樣的大膽,連海關道和招商局都敢惹,也不看看這一畝三分地是誰在當家,真真是豈有此理,沒了王法了。」
屬員吐了吐舌:「好像是西貢來的,帶頭的是叫什麼吳辰的,還說是朝鮮總督
「吳辰」一干人豁然站了起來,一個個面面相覷,都巴尊著盛懷仁,真是說曹操曹操就不清自來了,還惹出這麼一個事兒,這裡頭也沒什麼人敢擔當,都希翼盛懷仁拿主意,至不濟人也代表著李鴻章不是。
盛懷仁一時也是懵了,若是在幾個月前,他還真敢跟吳辰頂牛,可是現在嘛,不說人家李中堂的屁股摸了都沒有事兒,就說那葉志,也是中堂大人的紅人兒吧,他家裡那幾個孤兒寡母還在四處鬧呢,可是李中堂不說話,誰敢去給這幾個孤兒寡母伸冤?連個屁都不敢放,偏偏中堂最近深居簡出,外頭的事一點兒也不過問,私下裡對吳辰的評語也和緩了一些,沒有從前那麼多刺兒了,這是什麼?這就是風向,現在這小子風頭太盛,誰擋著他的道都沒好果子吃,上海那些衙門的官豈會不明白,連面前不敢出。
再說這事連租界裡的英國領事都驚動了,鬧不好就是個大事件,他盛懷仁在上海一畝三分地上吃得開,也不敢撈到租界去啊,吳辰這二楞子連恭親王、李中堂都不放在眼裡,會對他盛懷仁客氣嗎?這事兒棘手的很鬧得輕了最多他盛懷仁拉下面子給吳辰陪陪罪,他盛懷仁以後也沒臉出門了。鬧的重了,這上海灘就是滿城風雨,他這個招商局督辦在上海一地的官員屬吏中風光的很,在吳辰眼裡屁都不是。
他臉色青暗的望向鄭藻如,只希望鄭藻如能拿個主意,這傢伙的身份不一般,在朝廷裡也是掛的上號的,與洋人打交道也是得心應手,若是他出面,盛懷仁保不準能混過去。
鄭藻如豈會不明白盛懷仁的心意。心裡想了想,道:「就這檔子意氣之爭,虧得鬧出這麼大的風波出來,盛大人,你的主意是什麼?」
盛懷仁方纔還在說當著吳辰的面也敢說他早晚要栽大跟頭,如今吳辰真的來了,到是心怯了,勉強笑道:「盛某算個屁,還得鄭老哥拿主意,吳辰在海關道鬧,不就是明著打我們上海各衙門的臉嗎?他是仗著洋人的勢,要我們好看,鄭老哥若走出面,或許能化解這場麻煩。」
鄭藻如在外頭漂泊了這麼多年,對官場的這些太極推手有些生疏了,心想這盛懷仁無論如何也是李中堂的人,大夥兒一併給中堂效力,不分彼此,他去交涉交涉,至不濟也可以和英國領事套套瓷,總比由著這樣鬧下去的好,遂點頭道:「走,去看看,
第三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