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若是往常,這時的海邊早已經不見什麼人影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人們總是遵循著一定的規則生活著。
不知道是人創造了規則,還是規則主宰著人的活動。
不過,這一天的海邊,卻搭起了一座帳篷。
而帳篷裡燈光通明,嬌聲笑語不絕於耳,若是有人不小心窺見,只怕會疑心是不曉得從哪裡來的妖魅在這裡迷惑過路的行人吧。
「常兒妹妹今兒個是得什麼雅興?連福兒姐姐這個城守夫人也叫過來呢?恐怕城守大人孤枕難眠了。」
平錦笑著調侃道,這兩個人真不是一般的恩愛。
時不時,總會被其他人拿出來開點小玩笑。
不過,若是平錦曉得今日的玩笑會引的舉動,只怕她就會三思而後行了。
這樣的情景,讓她們都覺得分外地熟悉。
記得以前,有一次年夜裡,她們也是這樣搭著帳篷過的。
那時候,她們還在園子裡,而如今,一晃卻也都是二十出頭的人了。
突然讓人有些感慨。
時光流逝得是如此之外。
但是,能這樣相聚著,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說這話的平錦,今日穿著絢麗的黑色底鎦金邊衣裳,額頭貼著金色的花鈿,讓她的容顏神秘中帶著幾分妖治。
她正靠在暖兒的身邊,頭斜倚在暖兒肩頭,對著平福壞笑。
「好啊,趕緊來人,還不快將這對我無禮的丫頭拿下。」
平福故意拿出城守夫人的派頭喝道。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想著白天某人的拜託,平福笑得有些陰險。
平錦卻笑得極為囂張。
「別忘了,今兒個可是姐妹們的聚會,你可是一個丫頭也沒帶。難不成堂堂的城守夫人,手裡竟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真是可悲復可歎啊。」
話還沒有說完,平康卻已經從平安的身邊站了起來,虎視眈眈的朝平錦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平錦的胳膊。
平錦正待掙扎,卻現另一邊胳膊卻是被平碧抓住了。
「喂,碧兒妹妹,你犯不著幫平康那個丫頭吧!說,她答應了你什麼好處?我照兩倍給你。」
她平錦的舞藝堂,可比平康的箭藝堂的生意人興旺多了。
而且,費用收得也貴。
平錦的折枝舞,早就已經自成一個流派了,慕名來學的人,不計其數。
所以,她的腰包鼓得不得了。
各鋪子所得的收益,除了投入書院的運轉,支付僱員的工資,以及儲備留用資金之外,各主持人可以得到一定的比例提成。
再加上,除了舞藝堂,她還負責胭脂鋪子和成衣鋪子。
無疑,以平錦的進項,是有這個資格叫囂的。
平康一個人,她還可以對付對付,可是,多了平碧,她一個人可敵不過她們兩個。尤其是剛才輕敵之下,已經失了先機的前提之下。
於是,平錦聰明地選擇了利誘。
不過,平碧的手卻一點兒也不見松。
等了這許多年,終於,等到了她們的承認,碧兒妹妹這個稱呼,是她期待已久的,似乎代表著一種容納,一種接受。
失去了爹娘,可她終於有了這些姐妹。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經歷些什麼,或許又有突如其來的事件,將她和這些姐妹們分開,但只要想著她們,抱著希望,她相信,依然會有再相聚的那一天。
不是她再找到她們,就是她們再找到她。
「錦兒姐姐,我也想跟你做這個交易,不過,沒辦法,付我酬勞的可不是康兒姐姐,而是福兒姐姐,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平碧笑問道。
平錦暗暗叫糟,什麼時候,平碧那丫頭竟然被福兒姐姐給拉過去了。
看來,今兒個真不應該一時輕狂,拿福兒姐姐開刀的啊。
平錦趕緊朝暖兒求救。
「常兒妹妹,快幫我把碧兒妹妹拿開。」
誰知暖兒卻苦著一張臉道。
「錦兒姐姐,不是我不想幫你,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只見平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暖兒給緊緊地拽在了身邊,看樣子,估計是擺脫不了的。
「錦兒妹妹,現在,你說我怎麼懲罰一下你才好呢?」
平福笑得和藹,看在平錦的眼裡,卻是如此的陰險。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今兒個倒霉,平錦就認了。
「說吧,你要我怎麼辦?」
總算等到這一句話了,平福笑得陰險。
「我也不要你怎麼辦,嫁人就是了。要不然,我今兒個就要你嘗嘗十八酷刑的厲害。」
這個丫頭,仗著人家潘平對她現在一條心,就在那裡死命地擺架子。也沒看她現在都二十了,再不嫁出去,到時候不要她們的孩子都成家了,她的娃才剛生下來。
潘平偷偷拜託過她許多次了,別人年紀也不小了。
也急著傳宗接人代了,偏這丫頭,明明看她也對別人也不是沒心的樣子,偏偏就是不鬆口,再這樣磨嘰下去,到猴年馬月啊?
看著平康、平碧一聽十八酷刑,臉上泛起綠光的笑容,平錦心裡直犯悚。
不就是嫁人嗎?
她還是不要以身犯險的好。
「得了,嫁人,嫁就是了。」
其實,她的心也早就鬆動了,可是,不知那潘呆子咋回事。
以前三天兩頭不忘求一次婚。
最近半個月那呆子卻是提都不提了。
他又不提,她怎麼好意思拉得下臉主動說要嫁他啊?
原來,敢情那呆子原本是找全文了說客啊。
平錦的心裡鬆了口氣,還真以為那呆子等得不耐煩了呢。
既然現在有了台階可下,平錦也就順著下了。
看著平錦無可奈何地投降了,幾個笑了一回。曉得她大約也是想通了,若是真不願意,平錦可不會因為這種兒戲的逼婚就真的答應了。
某人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看樣子,再過幾天,她們就會有喜酒可吃了。
有些可惜地放了平錦,平康這時猜測道。
「對了,常兒妹妹,你今兒個怎麼琴啊簫啊什麼的準備了一大堆東西,難不成,今兒個常兒妹妹也準備學嬤嬤她們,來個什麼突然考核。」
暖兒笑著,舉起了杯子。
「看你們一個個疑心鬼似的,難不成,突然興起,請你們前來玩玩不成?咱們也好久沒有在一起玩這些了。不說多了,今兒個我做東道,大夥兒先乾了這杯,然後,咱們開心地玩一回吧,就像在園子裡時那樣。」
其實,是因為,這些天,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一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她想,或許是他們要來了。
五年了,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暖兒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個東海城,五年來的種種,讓她得到了許許多多,從不曾如此的踏實過。
別人總覺得是她幫助了別人,卻不知道,她從中得到了更多。
生命,因此而變得更加的豐富多采。
白蓮,是所有人的白蓮。
從來沒有想過,它能盛開得如此之好。
那是,因為有了如此多的人精心的呵護吧。
要離開這裡,暖兒真的很捨不得。
但是,她的家,畢竟不在這裡。
那個男人,還有寶寶。
都是她割捨不下的牽掛。
但暖兒想,總有一天,她還會再回來這裡的。
在走之前,她突然就想再和姐妹們如同以往那般聚聚。
在一起彈琴唱曲,跳舞喝酒。
聽了暖兒的話,平福她們一時也回想起了以前的那樣日子,不由大興意動,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麼玩過了。
雖然都在一個城裡。
可是,每日裡各人有各人的事忙。
平福要忙著應酬,畢竟是城守夫人。
平安到底是嫁了人,也不好和暖兒她們住在一處,另在附近買了一處園子。
每天,大夥兒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兒。
雖然過得充實,可是,這般愜意玩樂的時間到真是許久也不曾有了。
於是,這群已經年紀不小,有幾個還是孩子她娘的女人,一齊飲光了手裡的酒,便一人抱了一種樂器,出了帳篷,在海邊彈奏了起來。
不過,她們並沒有特意,合奏些什麼,只是自顧彈自己的,邊彈邊笑。
還你取笑一聲,有多少時間沒彈了,琴藝都退步了。
那個說一聲,這簫聲吹得可真難聽。
而平錦則在月光中光著雙腳,翩翩起舞,還拉了暖兒一起。
她們也沒有什麼章法,只是輕盈地牽著手,轉著轉著,直到累了,這才倒在了沙灘之上。
其餘幾人便也丟了琴、蕭,任它們凌亂地擺了一地。
隨後,全都並排躺在了她們兩人的旁邊,成一字形的排開。
幾人手拉著手,又彷彿回到了還小的那個時候,一齊睡在大通鋪裡,只是,那個時候,心裡有的全部是彷徨和對未來的不安。
而如今,她們已經深深地知道了自己該去向何方。
未來的路,對她們而言,再不是指間怎麼抓也抓不住的細沙。
看著天空裡無數的星星,躺著的幾個人的心情卻是一片寧靜和祥和。
「常兒妹妹是不是決定要隨著那個人回京城了?」
直到平福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這是什麼時候生的事?
為什麼她們全部都不曉得呢?
只有平安的神情卻是一片瞭然。
前些日子那個消息傳到東海城時,她便已經有了預感。
看來,常兒妹妹已經有了決定了。
只是,為什麼心裡卻是如此地不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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