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愁,無愁。」
聽到外頭暖兒的叫聲,無愁卻動也不動,嘴巴抿得緊緊的。
姐姐討厭,最討厭了,為什麼要無愁跟那個什麼水月大師走?無愁喜歡姐姐,才不要跟別人走呢。無愁要一直躲起來,等到那個水月大師走了才要出來。
不過,肚子好餓啊。無愁摸了摸肚子,小小聲地安慰道。
「你爭氣一點,不要打咕嚕了,等水月大師走了,一定讓你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無愁又看了看旁邊的幾個盤子,歎了歎氣,帶進來的東西都吃完了,好餓。她今天一大早就躲在這裡了。
突然,無愁的鼻子動了動,什麼東西?好,好看啊。
她透過櫃子縫往外頭瞧去,只見一個丫頭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放下了,就又關了門出去了。
無愁忍不住嚥了嚥唾沫。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味道也很香。反正屋子裡又沒有人,她偷偷地把它拿進來吃應該也沒有關係吧。想到這裡,無愁再也忍不住了,悄悄地從櫃子裡竄了出來,左右看了看,確實沒有什麼人。
她一溜煙跑到了桌子邊,端了盤子就又趕緊溜回了櫃子。
可不能被別人現自己在這裡才是。
卻沒有現,門縫裡,一雙眼睛正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動作了。
暖兒看著這樣的無愁,不禁想起了她小時候就是這樣,一生氣了就會跑到櫃子裡躲起來,讓自己和無病幾個人急得到處找,有了幾次經驗之後,大夥兒便都曉得她都會躲在哪裡了。不過,大夥兒每次還是都裝作找不到,故意在別的地方找好久,最後才裝作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樣子。
無愁雖然失去了以往的記憶,可是,無愁還是無愁啊。她的一些小習慣並沒有因為喪失了記憶就改變了。
看著無愁像個小老鼠一樣可愛的動作,暖兒的眼裡滿是笑意,她便又在外頭大聲地叫著,這裡找找,那裡找找。
最後,才又回到了這個屋子。輕輕地打開了櫃子門。
「找到了。」
暖兒看著無愁,開心地笑了。
隨著櫃門的打開,白光射了進來,一時大放光明。
讓無愁的眼睛有些不太適應。
她用手擋著眼睛朝向上看去。
便看見一個熟悉的笑臉。
是誰?
是姐姐?還是——姑娘?
無愁的眼前突然似乎出現了一幅一幅的畫面,裡面有她,還有姐姐,同樣的場景,只是姐姐穿的衣服不一樣,個子也不一樣。
似乎慢慢地一年又一年地在長大。
可是,每回都是這樣的一張臉,這樣地親切,讓自己瞧著便覺得安心,似乎有了依靠。這個人,是永遠不會否認自己,是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
「姑娘?」
無愁看著暖兒的眼光是熟悉是陌生?
「無愁?」
暖兒欣喜地看著無愁。
「你想起來了?」
雖然並不介意無愁失去過往的記憶,可是,在暖兒心底的最深處。還是希望無愁若是能想起來就太好了。
也許並不都是愉快的,可這裡面有她們一起度過的所有日子。
無愁疑惑地搖了搖頭。
「剛才突然看到一點東西,似乎,我以前是喊姐姐姑娘的。別的就想不起來了。」
暖兒倒也不是太失望,水月大師說了,無愁練功出的岔子雖然能治好,但記憶能不能恢復卻要根據個人情況而定,有的完全恢復了,有的卻只恢復了其中的一些,有的卻完全不記得了,不敢保證。
不過,若是今兒個能想起一些,或許,以後,慢慢地就能全部想起來也有可能啊。
即使無愁什麼也想不起來,她也是無愁,這一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嗯,無愁以前是這樣叫我的。」
暖兒笑著點了點頭。能想起一點也是一件好事,起碼,恢復記憶並不是一件沒有一絲可能的事。
「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叫姐姐。」
姑娘?這個稱呼似乎太遠了些,她喜歡叫姐姐。無愁鄭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意見。叫姐姐多好,無愁敢肯定,就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也是比較喜歡叫姐姐的。
「好,無愁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來,出來吧。我帶了無愁喜歡吃的點心來了。」暖兒朝無愁伸出了手。
這時,無愁卻又撅起了嘴,將頭偏到了一邊去了。表示她還在生氣。
「不要,除非姐姐不把我送走,要不然,無愁不要出去。」
別的她都可以聽姐姐的,可是,唯獨這件事卻不行。
無愁不想離開姐姐。
為什麼姐姐要讓無愁走呢?
無愁生姐姐的氣了。
剛才一時因為想起了一些事而忽略了在和暖兒生氣的無愁,這會子總算又想起了這檔子事了。不但沒有出來,反而又往裡面縮了縮。
暖兒低著頭看著無愁,這樣的姿勢也實在有些吃力。
她乾脆也爬進了櫃子,坐在了無愁的對面。
「無愁,為什麼不理姐姐呢?生姐姐的氣呢?」
回答暖兒的,只有無愁的一聲冷哼。
「可是,無愁生病了,連姐姐也想不起來了。姐姐好傷心。而且,只是讓無愁暫時離開,若是無愁將病治好了,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的。」
暖兒湊上前去,將無愁的臉硬扭了過來,看著無愁的眼睛說道。
聽到暖兒的這番話,無愁這才有些鬆動了。
「真的,只要病好了就可以回來呢?」
無愁終於肯抬直眼睛看著暖兒了。
剛才,就是暖兒轉過了她的臉,她也一直不肯看暖兒的。
「當然,只要無愁想回來,什麼時候都可看*書就∼來}~,∼2~58oo.以。」
暖兒用力地肯定道。
「那好吧。」無愁這才勉強地答應了。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好,自從上次大戰之後,她的身體裡的氣息就一直紊亂著,理也理不順,時不時就會無緣無故地煩躁不安,只有見到了血才會平靜下來。
雖然暖兒從來沒有說過,可是周圍清蓮還有大丫小丫看著自己的眼光,無愁也並不是不曉得的。所以,她漸漸地都避著她們了。
有一天,無愁竟然現自己看著清蓮白皙的脖子上青筋直跳,突然有一種嗜血的衝動,想看看,若是將那人的脖子上的血管割斷了,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鮮紅的血液如注地流淌。
想到那樣的場景,無愁覺自己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興奮不已。
當時,無愁用盡了渾身的每一分力氣這才控制住自己。
那天,她真的很害怕,若是有一天,對著姐姐自己也這樣,####傷害了姐姐那可怎麼辦才好?心裡在一直地惶恐不安。
所以當暖兒說要她跟著水月大師走的時候,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姐姐現了她齷齪的想法,這才要趕她走的。姐姐討厭無愁了嗎?
無愁的心裡滿是不安。
這時,聽見暖兒保證自己可以隨時回來,無愁的心裡的石頭這才放下了地。
好吧,走就走吧。
等到病一治好,無愁一定會馬上回來的。
無愁卻是沒有想到,這一走,回來的路卻是如此的艱難。
艱難地她都要以為,姐姐的笑臉,她是再也見不到了。
聽到無愁答應了,暖兒的心卻是一痛。
她突然湊上前去,將無愁緊緊地擁在了懷裡。
「無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開開心心的。」
無愁,你知不知道?這一走,或許這一輩子,我們也見不到了。對不起,姑娘欺騙了你。可即使再也見不到你,我也希望你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生活著,快樂地生活著。希望在那裡,你也能碰到真心關心、愛護你的人和你喜歡的人,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也一定會好好地活著,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這一輩子也好,我都會等著你回來看我。即使你回不來了,總有一天,死去之後,那個時候,我的魂應該就能去找你了。所以,千萬要活得好好的,到時候,要讓我看到你開心的笑容,看到你的身邊有朋友相伴,千萬不要讓我為了今天的決定而後悔好嗎?
暖兒的心又酸又痛,這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總是一個勁兒地練武,以保護自己為她的使命的無愁也要離開了。
還是這樣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的離開。
她要去的地方,自己、無病她們沒有一個人能去。
在那裡,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她能過得好嗎?
人人都想當神仙,可是,如此寂寞的神仙,無愁真的想當嗎?
暖兒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會帶給無愁什麼樣的人生。
是更好,還是更不好?
她只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愁成為一個只會殺戮的野獸。
這些天,看著原來跟無愁頗為親近的大丫、二丫也靠也不靠近無愁,望著她的眼睛滿是懼怕。看著無愁渾身不自覺地透出的落寞。
看著只要自己一忙就神遊天外,似乎不在人世,而是飄渺地如同一抹幽魂一般的樣子。
暖兒知道,只要能治好無愁。
自己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更何況,只是送她走呢?
水月大師說修仙的人另有世界的事是一個秘密,囑咐了無愁誰也不要說起。若不是暖兒同她有這一段緣分,而且,對這個生性豁達卻重情的孩子,她的心中存有幾分好感,恐怕,她不會說這麼多。
無愁的情形拖久了對她的病情不利。
所以,在無愁答應了之後,水月大師就開始準備離去的事情了。
據說,她們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了。
一個月之內,也只有兩次烈日當空,兩個世界之間的禁錮最為薄弱的時候,她才能藉著陣法之力,打開回去的通道。
暖兒是唯一有幸目睹這一切的人。
至於跟來的清蓮和暗衛們,早就被水月大師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法術給定住了。
對於這一切,他們不會有任何印象。
在他們的記憶裡,不過是水月大師帶著無愁坐著馬車離開了。
暖兒卻看到,隨著水月大師在地上畫了一些什麼符號之類的東西。
突然光芒大作,待光芒不再那麼刺眼之後。
暖兒便瞧見一個通道,出現在暖兒的面前。
那,便是前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路嗎?
那,便是將自己和無愁分開,這一輩子也不得再見的路嗎?
水月大師朝無愁伸出了手,該走了。
這條通路的時間不會太久。
無愁緊緊地抱著暖兒的胳膊,捨不得放開。
她可不可以後悔啊,還是不想走啊。
暖兒推了推無愁。
「去吧。」
看向暖兒堅決的眼神,無愁曉得暖兒打定了主意讓自己去了。
她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暖兒的胳膊。
一步一步向水月大師走去。
水月大師牽著無愁的手,轉身朝通道裡走去。
無愁則回過頭來,一邊哭著一邊揮著手。
「姐姐,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暖兒笑著,卻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地揮著手。
好的,我一定會等你。
一定會的。
就是變成鬼魂,我也會等你的。
隨著兩個越走越遠。
通道終於開始模糊了。
有些看不清無愁的臉了。
暖兒忍不住上前追了幾步,卻現自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攔著,就是走不進去。這大概就是水月大師所說的,一般的人是進不了那個世界的吧。
終於,一切都消失了。
暖兒看著周圍,彷彿做了一場夢,什麼也沒有。
而自己,則正在東海城外的大路上站著。
旁邊還有清蓮。
清蓮這時候清醒過來,覺得似乎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可又像什麼也沒有忘。
見暖兒只是呆呆地看著,看著前方。
於是提醒道。
「夫人,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無愁走了,清蓮卻是暗暗高興。
以往有無愁在,夫人總是對自己不太親近,這下可好了,終於輪到自己表現了。大丫和小丫兩個還小,又幫不上什麼忙。自己一定會成為夫人的親信的。
清蓮這些日子也對暖兒的性子漸漸有了些瞭解。
不僅是表面,夫人的性子是真的好。
就看她對無愁如此便知道了。
而且允璉一向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清蓮便也息了不安份的心思,認真服侍起暖兒來了。
依夫人這性子,只要她好好做,以後,絕對不會虧待了自己。雖然不曉得爺在那軍營裡究竟是什麼職位,但估計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自己好好服侍夫人,等去了京城,總會有個好出路的。
聽到清蓮的話,暖兒點了點頭。
默默地上了馬車,朝來路回去了。
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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