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鏈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皇兄那幫子兄弟可真是懶得徹底,還有父皇,竟然都派人送了一些手頭棘手的事情來問他的意見,前些日子為了救暖兒及十八寨的事,都好些天沒有回來了,這送來的信就堆了一堆了,而且,全部都寫著急,真是的,難道朝廷上那一幫子大臣的腦袋都是擺著好看的?雖然他也挺喜歡處理這些事,挺有成就感的。但這些傢伙也太依賴自己了吧。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抬著手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突然感覺屋子裡似乎少了點什麼。
他看了看窗外,月兒高照,夜色深沉,沒有一絲人聲了,看這個樣子,怕是已經到了子時了。要是往常,暖兒應該早就回來了才是。
「爺,要不要打點熱水來洗把臉?」
小祿子慇勤地問道。
允璉搖了搖頭,出了屋子,腳步一轉,就朝無愁住的屋子裡去了。
心裡有些不悅,這些天天天圍著無愁轉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都展到夜不歸宿了,這丫頭可是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察覺了允璉的不悅,小祿子噤若寒蟬地跟在後頭。心裡頭暗暗替暖兒擔心起來了,爺似乎生氣了呢。
屋子門並沒有關,允璉走了進去。
卻是並沒有看到暖兒的人,一時有些意外。
無愁卻睜著一雙大眼,帶著些敵意地看著允璉,就是這個人,害姐姐晚上都不能陪自己睡的。
對於無愁這樣的眼光允璉早已經習慣了,跟一個現在明顯講不通道理的孩子似的人物計較,他還沒有那麼無聊,再說,這回若不是無愁,恐怕勝負還真難以預料,那突然冒出來的高手,也不需要做什麼別的,只要將他們這些領人物全部擊斃,只怕就會亂成一團鍋了。
因此,允璉也不在意無愁明明看到自己了,還大剌剌地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樣子了。
「姐姐人呢?」
允璉直接問道。
無愁卻抿著張嘴看著他,就是不說話。這個壞人,又是來帶姐姐回去的。明明很不喜歡這個人帶走姐姐的,而且,他也很弱,就是自己受傷了,也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的。可是,心裡有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也,這個人,自己是不能傷害的,不但不能傷害,還要保護他才是。
不過,她不理他總可以了吧。
無愁得意地瞧了允璉一眼,孩子氣地將頭藏進了被子裡。
我就不告訴你,看你怎麼辦?
被無視的允璉無奈地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卻現另外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這又是誰?
不過,就是心裡好奇,允璉也不會再找無愁碰釘子了,他還沒有那個嗜好。
他將疑問的眼神投向了小祿子。
小祿子會意地退了出去。
心裡得意不已,看,他和爺是多麼多麼地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正準備去找個人打聽一個這小男孩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夫人去哪裡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卻看到暖兒遠遠地從那邊走廊處,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了過來。
小祿子趕緊迎了上去。
「夫人,怎麼能讓您做這樣的事呢?叫小的一聲也就得了。」
軍營裡不許帶女眷,這回允璉不放心暖兒,無愁又是立了功受傷,讓她們兩個進來已經是破例了,因此,也就沒有丫頭服侍,有些事便要暖兒親自動手打理了。
還好,暖兒原本也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倒也還是挺適應的。
暖兒笑著任憑小祿子接過了她手上的東西。
「你怎麼過來啦?爺的事兒忙完了嗎?」
小祿子朝屋子裡呶了呶嘴,示意暖兒小心,一副裡面有老虎在的樣子。
「爺在屋子裡面呢。」
暖兒會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踏進屋子裡,暖兒就看到允璉了,確實有些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只不知是什麼事情?
難道公事有些不順嗎?
她對著允璉說道:「爺,稍等一會兒,我先喂小貓喝一下藥好嗎?涼了就苦了。」
說完,就去接小祿子手裡的碗。
小祿子趕緊閃避。
「夫人,我來喂就好了。」
我的夫人啊,您這時候就有眼色一點行不行啊?
沒看到爺的臉色嗎?
暖兒卻堅持地伸出了雙手。
「不行,你跟小貓不熟,他會害怕的。」
這個孩子,最近恐怕受了不少的苦吧。暖兒去的時候,還有一名女子在看著他,照顧得還算周到,只是,燒得實在是厲害。或許是太難受了吧,一個勁兒地喊娘,偏又不像別的孩子那般大哭大鬧地,而是細細地抽泣,聲音如果不用心,幾乎都聽不得太見,看得暖兒心酸不已。
跟那個女子打了個招呼,就將小貓帶了回來。
又找了雲官前來替小貓看病,他的醫術據說是極高的,最近也經常在替受傷的士軍們看病,頗得眾人的擁戴。
雲官開的藥果然極為見效,到了晚上,燒基本上也退得差不多了。
暖兒看小貓還算平靜,便下去替他煎藥了。
雖說可以找伙房裡人幫忙煎藥,但這點小事,暖兒便不想麻煩別人了。
再說,自己是女子,又親自聽到了雲官的說明,做事也細緻一些。
見暖兒堅持,小祿子只得將手上的藥遞給了暖兒。
看她將那名喚小貓的小男孩半擁了起來,溫柔細心地餵著他吃藥。
小祿子偷偷的瞧了瞧允璉的神色,果然面色似乎又黑了些。
小祿子心裡暗暗叫苦,夫人啊,您對爺的黑臉是毫無感覺,可不代表我沒有最好書啊。看到爺這張臉,真是十分地有壓力啊。小祿子覺得這時候呆在爺的身邊真是氣也不敢大喘一聲,就怕允璉來個突然大爆了。小祿子可絕對不想看到那樣驚濤駭浪的場面的。
小貓真的就像只病怏怏地小貓似的,不過,見是暖兒,他倒是極乖。
娘說過,這個姐姐是好人,要他聽姐姐的話的。
而且,這個姐姐老是笑笑的,自己也喜歡。
下午暖兒跟他說了,過幾天等他病好了,就帶他去見娘。
因此,小貓分外乖巧,生怕到時候不帶他去見娘了。
他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娘了
好想娘啊。
吃過藥,暖兒又哄他睡覺。
小貓卻睜著一雙眼睛,有些渴望地看著暖兒。
「跟姐姐說。」
暖兒問道。
「唱曲曲,娘都唱的。」
原來是這樣啊,暖兒想了想小時候娘哄著自己睡覺的時候唱的那些曲了,便開始輕聲地唱了起來。
她將小貓半抱在自己的懷裡搖晃著,手一下一下輕拍著小貓的背部。
暈黃的燈光照著她柔美的臉上。
她看著小貓的眼神,溫柔得緊。
這個孩子,還這麼小,就受了這麼大的苦。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弟弟這麼大的時候,雖然家裡是清貧了一些,可好歹有爹、有娘,還有她。
雖然吃得不算好,可都把他看得跟寶一般。
生怕他跌了、摔了。
若是他一生病,更是全都守在他的身邊,叫一聲口渴,幾個人便忙著去倒水。
那像這個孩子,早早就沒了爹,娘也不能老是陪在他的身邊。
生了病,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
真是可憐啊。
偏偏又這樣懂事,讓暖兒已。
溫柔優美的歌聲在屋子裡迴盪。
允璉的不悅慢慢地被這溫柔的聲音融化了開來,漸漸消失無蹤了。
這還是一次聽她唱曲兒呢,沒有想到唱得這麼好聽。
讓他的心都跟著柔了起來,變得平靜、舒適。
暖兒抱著孩子、哄著孩子的樣子,讓他突然有些心動了起來,若是這個小男孩是他和暖兒的孩子?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個畫面,一個長得酷似自己或是暖兒的小男孩或小女孩躺在暖兒的懷裡,而自己抱著暖兒。這副畫面,讓他的心突然有些動了起來。
以前,他從來不覺得有孩子是一件什麼叫人愉悅的事,甚至極為反感。
他們這種人的孩子生出來能做什麼?
不過又是母親爭奪寵愛的工具罷了。
不能頑皮,要有皇子的風範,要好好唸書,不然,娘就不理你,
被放在水裡,好冷好冷,可是,那個女人卻說,不,現在還不行,一定要燒才行。只有你生病了,你父皇今日才會來我這裡,我打了賭了,這回不能輸……
被關在黑黑的屋子裡,為什麼太子都能把這部書完整的背下來,你卻不行?不背完,就不准出來……
你是我的兒子,一定要比那個女人的兒子強才是……
……
一幕幕場景在他的眼前閃過,明明決定了要忘記的,可是,因為眼前的這一幕,卻又想了起來。不過,心裡卻再也沒有以往回憶起這一段往事時淡淡苦澀和無奈。
似乎,那只是一段故事而已。
他的眼睛離不開暖兒,若是她有了孩子,結果應該不一樣吧。
小祿子看著已經進入忘我狀態的允璉,總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果然爺有再大的脾氣,見了良人主子也就變成沒脾氣了。還好不是自己一個人對著爺,小祿子慶幸不已,為了自個兒以後的健康和快樂,自己得緊緊地靠在良人主子的身邊才行,小祿子的心裡有了絕對英明的認知。
小貓一會兒就睡著了。
暖兒朝允璉招了招手,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屋子外面。
允璉會意地跟了出去。
卻見暖兒有些歉意地看著自己。
「爺,小貓雖然現在燒退了。但小孩子的身體還是很難道說的,病沒有完全好,不看著他我也不放心。今兒個夜裡,我就在這邊睡好嗎?」
「那怎麼樣。」允璉立馬反對,其激烈地態度,讓暖兒訝異了一下。
看到暖兒的眼神,允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也太大了一些。只是,這小貓雖小,到底是個男孩子,而且非親非故的,怎麼能讓暖兒和他睡在一起呢?想到那個場面,允璉就渾身不舒服,剛才暖兒抱著那小貓就已經讓他的心裡頭有些不爽了。
「小祿子,去多拿幾床棉被來,打個地鋪。」
小祿子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到了極點,難道,爺要跟夫人一起在這裡打地鋪睡?他真的沒有聽錯?
「還不快去?」
小祿子這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趕緊一溜煙地跑去了。
暖兒抱歉地看著允璉。
「這樣不好吧。」
「給我唱道曲兒吧。」允璉卻突然說道。
暖兒點了點頭,被允璉拉著在石椅上坐著了。暖兒剛剛坐定,卻覺得腿上一沉,原來允璉竟然躺在了她的腿上。
隨後瞇上了眼,吩咐道。
「開始吧。」
暖兒伸出雙手,為允璉按著太陽穴,想了一想,唱起了一道輕柔婉轉的曲子來了。
雲收雨過波添,樓高水冷瓜甜,
綠樹陰垂畫簷。
紗廚籐簟,玉人羅扇輕縑。
美妙的歌聲在夜空中漸漸飄遠,直至無聲。
小祿子打好了鋪,正準備過來請兩位主子前去休息。
出來卻看到了這麼一幕。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起來。
看到這樣的爺和夫人,感覺真的很好很好,要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暖兒也看到了小祿子,朝他擺了擺手。
示意他自去休息。
口裡的曲兒,手裡的動作卻是沒有斷,一曲畢。
低頭往下看,卻見允璉半天沒有動靜。
「爺?」
「爺?」
暖兒輕喚了兩聲,卻見允璉沒有反應,顯然已經睡著了。
暖和的手撫摸著允璉的眉、眼,將他眉間的皺紋一一撫平。
他也忙了一天了,暖兒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便就這樣坐著。只是時間長了,卻是有些無聊。看著天上明亮的月兒,她突然興致大,乾脆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曲子全部都唱了起來。
允璉睜開眼裡,正聽到暖兒正興致高昂地唱著一歌。
仔細聽來,卻是這樣的。
小花雞,上磨盤
小花雞,上磨盤,一撓撓個大皮錢。
又買酒,又稱鹽,還娶媳婦過新年。
一邊唱,還一邊在那裡興致高昂地比劃著,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允璉的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來。
這個女子,還真會自找樂子。
不過,這都唱得什麼歌啊?
還娶個媳婦過新年?
還有那個動作。
暖兒卻一臉稀奇地看著允璉,叫道。
「笑啦,真的笑啦。」
距離爺上一次笑,似乎又有很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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