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
元正琪灌下了手中最後一碗酒,「匡」地一聲無力地醉倒在了桌子上。
他迎著燈光的臉上,仍有兩滴淚水,像露珠一般,純潔晶瑩,襯著如玉的臉龐,顯得分外動人,只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眼淚才會被風吹乾。
「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掌櫃地瞪著夥計。
「什麼怎麼辦?扔這裡唄。咱們一向不都這麼做的嗎?明兒個他酒醒了自然會自個兒回去的。」夥計一臉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好問的,掌櫃的怎麼越活越回去呢?
掌櫃地不可思議地看著夥計,難怪他只能當夥計,而自己卻是掌櫃,這就是頭腦的區別啊!這位公子,又不是以往的那種落魄秀才,如何能那般處理呢?若是這麼過了一夜,有個什麼頭痛腦熱的,到時一個人家一個不高興,伸伸手指,自己這個小店只怕也不用開了。這位公子,絕對是非富即貴,掌櫃的敢用自己的腦袋打賭,光他身上的這一件衣服,恐怕都是上百兩銀子。
掌櫃狠狠地戳著夥計的頭:「你有沒有腦子啊?啊?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貴公子呢?你還想不想活呢?」
「那要怎麼辦?咱們這裡又沒有客房。」夥計有些冤枉,掌櫃的什麼時候起這種善心來了?真不像他的為人。真是,雖然這位公子長得是太漂亮了一些,可這再漂亮也是男人啊?犯得著起那憐香惜玉的心嗎?不過,這麼一想,夥計覺自己也有些心軟了,沒辦法,這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佔了很大的便宜。
「誰說沒有?你的房間不是嗎?」掌櫃的算盤打得精得很,這樣也不必再花一筆錢了。
「那我要睡哪裡?」夥計抗議道,這裡又沒有別的屋子了。
「你打地鋪好了。」這個掌櫃倒是也替他考慮好了。
看著掌櫃那張笑得奸詐的臉,夥計也只能暗道一聲晦氣,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去扶人了,罷了,希望明兒個早上,這位公子看在自己將床都給了他的份上,好歹走的時候給點賞錢就好了。
「別動我家公子。」
這時,一個年輕女子聲音響了起來,她慢慢地走到元正琪的桌前,用衣袖輕輕地拭去了他臉上的淚水。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了吧。她的心一陣苦澀,他,也距離自己更加遠了吧。可是,看著他,追逐著他,似乎已經成了自己唯一的信念了。如果不這樣,她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辦法呼吸。自己的一生是屬於這個人的,哪怕他從來都不回頭看自己一眼,她也會一直守著他的。
她有些吃力地扶起元正琪,向店外等著的馬車走去。
外面,仍然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丫頭正等候在外面,她默默地撐起了雨傘,三人一齊向馬車走了過去。
夥計癡癡地瞧著那姑娘的背影,真是一位美貌無比的姑娘啊,他長得這麼大,還是一次瞧見這麼好看的姑娘。而且竟然還只是一個丫頭。這位公子可真是有福氣啊,自己怎麼就沒有這個福氣呢?
時辰已經不早了,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了罩著紗帳的大床上。
裡面卻還有人高臥不起。
那人轉了一個身,一截紅色的衣角從被子裡頭伸了出來。
「侍書,給我倒杯熱茶,好渴。」
那人一邊說,一隻手撐在床上,一隻手撫著額頭,坐了起來。他無比俊俏的容顏從漆黑的中露了出來,原來此人卻正是元正琪。
怎麼回事?頭痛死了,像被人打了一頓似的,元正琪按著額際,緊接著,昨晚的記憶像回馬燈似地在眼前晃過,元正琪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臭丫頭……
他喃喃地低聲叫著。
「公子,喝茶。」
一隻茶杯被遞了過來,皓腕雪白。
「是你?」元正琪接過茶,先喝了一口。
「爺不是說過,不要跟著我嗎?」元正琪的神色滿是不耐,還以為甩脫她了,沒想到又跟上來了,真是陰瑰不散。
這許久不見面了,一句話竟然是這個。畢瑤環一陣心痛,隨即卻馬上將它壓下。
「我是爺的丫頭,不跟著爺跟著誰呢?再說,兩年的時間還沒有到呢!」
「既然你執意如此,看在娘的份上,兩年未到,你愛跟就跟。但若是過了兩年,你若是再跟,別怪爺不客氣。」元正琪心情不怎麼好,見到這個叫什麼畢瑤環的就沒有什麼好氣,好好的小姐不當,一天到晚追著他走幹什麼?
見茶不怎麼燙,元正琪仰頭一口喝下,下了床,穿了鞋子就走。
「爺,您去哪裡?我用馬車送你。」
畢瑤環追著問道。
「爺愛去哪裡,不關你的事。」元正琪頭也不回,大踏步地就出了門。
只留下畢瑤環癡癡地盯著他的背影。
「姑娘。」紅娘心疼地看著畢瑤環,這大半年跟著正琪公子東奔西走,姑娘瘦多了。可正琪公子卻一點也不領情,這樣,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姑娘,我們回家去吧。」紅娘再一次勸道,這樣的追逐實在是沒有意義的。
畢瑤環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她曉得紅娘是為了她好,可是,這一次,她不要聽她的。就是一輩子等不到他的回頭,她也願意就這樣追著他一輩子。
回到客棧的屋子,便瞧見侍書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
一見元正琪回來,侍書趕緊迎了上來。
「爺,去哪裡呢?一個晚上也沒有回來,擔心死我了。」
「去想法子打聽打聽,臭丫頭在哪裡?」
元正琪隨手脫下外衣,扔在了地上,一邊吩咐道。
書震驚地著著元正琪,提醒道:「平常姑娘已經是別人的妻妾了。」
元正琪的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電腦}訪問隨即淡然地說道:「那又怎麼樣?只要她願意,我可以帶她離開。」以自己的武功,這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擋得住自己?
只是,臭丫頭會願意和自己走嗎?元正琪的眼裡有些不大確信。
以前和臭丫頭在一起的種種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元正琪的臉上甜蜜、痛苦、希望種種複雜的感情交雜變換,不管怎麼樣,他都要見到她的,他的腦海裡現在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他只想——見到她。
元正琪的臉上平靜卻又不顧一切的神情嚇壞了侍書,壞事了,怕是什麼也阻止不了爺了。只是,爺,平常姑娘,怕是你憑武力是帶不走的了。
他囁嚅地道:「爺,平常姑娘似乎是四皇子殿下的良人了。」
四皇子殿下?允璉表哥?
怎麼會這樣?臭丫頭怎麼會和允璉表哥扯上關係?元正琪只覺得腦子裡亂哄哄地,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
「你,說得是真的?」他緊緊地盯著侍書的臉。
在元正琪的注視之下,侍書有些困難地點了點頭。怎麼辦?爺對那平常姑娘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深一些,這可如何是好?侍書看著元正琪灰敗的臉,無神的雙眼,心裡一陣酸澀,早知如此,自己就是拼了挨純大爺的罵,也得點醒一下爺才是,爺現在的神情,讓他連看也不忍心看了。一向天子驕子的爺,什麼時候竟然會露出這麼傷痛的眼神了呢?
許久許久之後,元正琪沙啞的聲音傳來。
「備馬,最好的馬,我要回京城。」
「爺!」侍書震驚地抬起頭來,但看著元正琪一臉的決然,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到了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馬鞭不斷地揚起又落下,紅衣隨風飄揚,急促的馬蹄聲,一下一下,就如元正琪急切的心。
快一點,再快一點。我要她的身邊去。
元正純將手中的紙揉成一團,眉頭微皺,正琪竟然回揚州去了。這卻是他沒有想到的。不會是為了那原來的平常,如今的暖兒吧?現在竟然還在往京城趕?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難道不曉得暖兒已經是四爺的良人了嗎?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本來以為就是日後正琪現了自己的心意,也已經成了既成事實了,頂多失意一陣子也就好了。可是現下他竟然跑了回來?四爺是他元正純認定的人,可由不得他亂來。
「怎麼回事?我一向狐狸似的大兒子怎麼今兒個竟然皺起眉頭來了?」
林詩英笑著走了進來,看來,果然有些不同尋常。
「娘,你怎麼來啦?」元正純不動聲色地悄悄地將手巾的紙團藏了起來,這才迎了上去,扶著林詩英的胳膊。
「走,陪我去花園裡走走吧!」林詩英邀請道。
「娘既然有命,兒子自然應當遵從才是。只是,娘不怕爹吃醋嗎?」元正純開起了玩笑。
「你爹他今兒個去你楊伯伯家裡玩去了。」若不是如此,她恐怕也抽不出這個時間來,那個人,霸道得要死,只要他在家,她所有的時間都得是他的才是。
難怪,元正純瞭然,他就說嘛,爹怎麼會放娘和他兩個逛什麼花園呢?
花園裡的花開得正好,奼紫嫣紅,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卻正盛開著,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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