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見到平常便急急地對她說道:
「姑娘,老爺交代了,今兒個您就在自個兒屋子裡用晚膳吧!卻是不必過去陪老爺了.」
平常一愣,有些意外,這些日子裡兩人都是一起用晚膳的,也培養出了還算不錯的感情,除了咱們的田大人一天總不忘打破幾個茶杯或碗,以及不小心可能會掉幾副筷子之外。
「可是老爺他有什麼事兒?」平常的神情裡有些關切,這個田大人啊,實在不是能讓人放心的性子,卻是個確確實實的大好人。
平常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日了,下人們對她的品性也都有了些瞭解,知道她是個和氣的主子,便對她比剛進來時要親近一些了。
初夏於是便小小聲地提示了一句:「是夫人回來了。」然後,便又迅地離去了。那邊正鬧得厲害呢!她原是夫人身邊的丫頭,也該回去服侍才對。
想起前些日子不小心聽到的那一段話,平常也曉得現在大概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了,便不欲前去添亂,而是默默地轉身又回到了自個兒暫住的屋子。無愁倒是無所謂能跟姑娘一塊兒吃飯對她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兒。
而正屋裡此時卻正是熱鬧滾滾一片。
一位婦人正滿臉憤怒夾雜著傷心地一隻手指著田國柱,一隻手正扶在桌子上,似乎已經氣得快要爆了,「好,田國柱,你好樣的。
咱們雲兒過世也不過才三年而已,你就忘了嗎?竟然要把別的姑娘入籍,我可不認這半路來的女兒,來人,給我把人轟出去。」
說完,就叫人領路,要去趕那敢搶她女兒位置的不知從哪裡來的莫名其妙的女子。
田國柱趕緊攔她:「夫人,夫人,這不是本家長房兄長那邊來信了嗎?我不答應不行啊。」
「我管你什麼本家不本家的,沒有了雲兒,我什麼也不在乎了。得罪了本家兄長又怎麼樣?就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今兒個這人我也趕定了。」說完,將田國柱擋在前面的身子使力地往旁邊推。
別瞧田國柱這麼大個個子,對這個身材比他要瘦弱得多的夫人卻一點兒也不敢冒犯。那夫人不過做了個推的手勢而已,其實哪裡推得動,田國柱卻自動自地就勢往旁邊讓去,顯然不敢真跟夫人對著幹。
只是一個勁兒跟在夫人旁邊焦急地說:「夫人,我跟你說,那姑娘也姓田,同我一個姓的。真是個好姑娘,就是你見了,也會喜歡的。」
「喜歡?除了我們雲兒,我誰也不喜歡。」想到年紀輕輕便早早夭折的女兒,那夫人便恨不得將自個兒老爺的頭都敲破算了,但瞧縮在一邊的作討好狀的老爺,又有些不忍心起來,這人,也實在不容易的。
罷了,先去瞧瞧人再說吧。
別看田國柱平日裡看著挺不靠譜的,對自個兒夫人的心思的轉換卻把握得極為準確。一看夫人這臉色,就曉得有門兒了。當下把平常的身世一陣詳說,越說越可憐,又將平常人品一陣猛誇,那絕對是除了自家的雲兒之外最好的姑娘了,出淤泥而不雜,濯清漣而不妖。
猛一陣誇完了又求情道。
「夫人,你就別想著是收一個女兒,就當做是給咱們雲兒積個陰德吧。對咱們來說,不過是借用了個名義而已,而對這個姑娘來說,卻可以擺脫以往的身份,從此也不至於被人低瞧一等了。這不是在做善事嗎?就是咱們雲兒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再說,雲兒從小沒有姐妹,一直想要一個妹妹的。對了,雲兒小時候,不是還曾給那還在你肚子裡的孩子取了個名字嗎?名叫心暖,田心暖,只是咱們福薄,那個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便去了。而這個姑娘的名字裡也有個暖字,那不是天生的緣分是什麼?」
「那姑娘的名字裡也有個暖字?」那夫人聽到這裡卻是愣了一下。
「對,她的名字是田暖兒。」
暖兒?那夫人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耳邊似乎又回想起尚在稚齡的女兒的話:「娘,我給妹妹取了個名字,叫心暖,你說好不好?小名就叫暖兒。暖兒,這名字真好聽呢!」說完,就對著自己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暖兒這個名字。
暖兒,這並不是一個姑娘家常用的字,竟有這種事,難道真是冥冥中的緣份嗎?那夫人有些遲疑了。面色和緩了許多。
「得了,老爺您就別說好話了,讓我先瞧瞧人再說吧!不管怎麼樣,總是要入咱們籍的人,若是我瞧不中,那這事兒你就不要再提了,原封不動地把人給我退回去。」雖然心頭鬆動一些了,但那夫人仍是一臉正色的道,她寧肯得罪人,也絕不會同意一個本性不好的姑娘入籍,那無疑是給祖上抹黑,而且她的雲兒是如此好的姑娘,要當她妹妹的人,即使只是名義上的,至少也不能太差才是。
「田姑娘,在嗎?我夫人回來,過來瞧瞧你。」田國柱明顯是在給平常提醒兒,在門外就吆喝起來了,尤其「夫人」這兩字,咬得特別重。
那夫人瞪了田國柱一眼,這人還沒入籍呢,這心就有些偏了。田國柱呵呵地傻笑著,豈圖矇混過關。這姑娘這些日子他也看好了,的確是個好姑娘。這不管往後能不能培養出點家人之間的感情,起碼,他還是希望這個姑娘落個好去處的,而出身對一個姑娘來說有多重要,他就是再糊塗也是曉得這個道理的。順手幫個小忙而已,何樂而不為呢?自個兒雲兒最是善良不過,她若是在世,準是比自個兒更熱心呢!
平常早就聽到外邊的動靜了,聽到田國柱這一吆喝,便趕緊上前親自將門開了,笑著招呼。
「大人、夫人,快請進。」
只是一瞧見那夫人的臉,平常卻有些愣了。
「朱夫人?」
聽到平常喊自個兒,那夫人有些疑惑,這聲音確實有最]好〕書城~ap。o∼o.n~et∼些耳熟,再一瞧見旁邊的無愁,朱夫人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你是陳姑娘?」
「是的,夫人。」平常點點頭,竟然有這麼巧的事,誰曉得那旅途中借宿的朱夫人竟然就是這田國柱的夫人呢?真是萬萬想不到的事,難怪有一句話說無巧不成書,這世上的事兒有的時候真是叫人不得不驚歎緣份的奇妙。
聽朱夫人和平常講了此事的來龍去脈,田國柱笑得合不攏嘴:「這真是天生緣份啊?夫人,這下子,你該沒有話說了吧。」
事情至此,確實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朱夫人總不能把好心給自己讓了住處的恩人往外趕吧!再說,平常也實在不是那種會叫人厭惡的孩子。
相處下來,雖說一時還沒有辦法培養出那種母女之間的情感,但兩人也頗說得來話,卻成了忘年交似的感情,一起拉拉家常,做做女紅,討論討論菜價漲落,倒是頗為相得。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祭祖、拜家門、入籍,一項一項,都完成了。平常也按田國柱和其夫人朱氏的要求改稱他們為父親、母親,至於爹和娘的稱呼,他們卻想留給自己那已經不在人世的女兒。平常也極為理解,再說,自個兒也有自個兒的爹娘,如此稱呼,反而叫人更為自在一些。
而入籍之後,平常的名字便又改成了田暖兒,反反覆覆,經過了這許多事,終於又恢復了自個兒的本名了,暖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有些歡喜,但對平常這個名字卻又似乎有些難捨,那個名字,也有著與姐姐們、金夫人,官嬤嬤、大娘及大兒她們還有陳夫人這個娘與弟弟的一些美好回憶。
然而,不管怎麼樣,從今以後,她便又是暖兒了。
又過了幾天,讓暖兒沒有想到的事又來了。
竟然還有一道聖旨下給田府給暖兒。接聖旨的時候平常還有些傻傻的,所幸都跪在那裡,也不會太失禮,原來給一個皇子作妾還需要聖旨這個東東?平常有股強烈的想要瞻仰瞻仰這聖旨長什麼樣兒的衝動。
那聲音有些尖尖的白面無鬚的太監拖長了聲音將聖旨念了一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田氏有女,名喚暖兒,年方十三,品貌端莊,各書達理,賢淑聰慧,特封為良人,賜於皇四子允璉,欽此!」
此旨一下,暖兒的終身便是徹底定了下來,再沒有改動的餘地了。
接下來,就又有那宗人府裡又派了教習嬤嬤教規矩,還好平常早已駕輕就熟了,又與嬤嬤們些好處,倒是沒有吃上什麼苦頭。
四皇子府裡也過來人通知了入府日子。
到底是正式指婚的良人,朱氏便又忙著為暖兒張羅起來了,這時,暖兒托平安福的母親官芸娘治的嫁妝也送過來了。朱氏雖有些訝異暖兒認得這等貴人,但她的性子對權貴並沒有什麼高看的,因此倒也不以為意,只將官芸將準備的東西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看有沒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地方。
而平常又惡補了一下常識,原來這皇子府裡的女人,按照編制,正妃一人,側妃兩人,良人四人,恭人八人,其餘不在編製的則沒有什麼限制了。說起來,四皇子府裡目前的四位妾室均是恭人,而自己這一入府便是良人,再加上四皇子目前又沒有側妃,自己怕是後院女人中一人之下數人之上了。
不過,平常倒也不算太訝異,為了解決四皇子的麻煩,她這個棋子有個高一些的身份也確實引人注目一些,也難怪四皇子妃又給她安排了一個官家身份,原來就是為了這一出啊,那天纓蘭卻是沒有說呢!
再又過了兩天,無病幾個也到了田府,不過,讓平常沒有想到的是,陳夫人竟然帶著昱兒也趕了過來,這人也來得差不多齊了。
只是,最重要的爹娘卻是不能看著自己出嫁了。平常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的。
但不管怎麼說,在緊張的準備中,入府的日子還是一天又一天地接近了。
z